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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岸青没多想的回答道:“应该是找专业权威的机构做鉴定吧。”
谢教授点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但实际上,民间人士想找专业机构做鉴定,基本是不可能的。”
胥岸青诧异的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鉴定这些物种。”谢高宜淡定的道:“你知道光是咱们北大,现在就存着多少疑似新物种的标准吗?”
胥岸青茫然摇头。
谢高宜道:“我也不知道,因为太多了。”
胥岸青哑然。
“我说这段话的意思是,发现新物种,其实并不是植物学家的唯一出路,也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们最需要的植物学家,是有能力鉴定和分析新植物,新标本的。”谢高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如果你有足够的鉴定和分析能力,你根本不用出去找新植物,你就呆在实验室里,整理以往的标本就可以了。”
胥岸青这下子听明白了,道:“您的意思是,植物学家有两种,一种是做野外调查,并发现新物种的,一种是会分析和鉴定新物种的。”
谢高宜愣了一下,道:“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
“你弄错了。”谢高宜马上否定,道:“植物学家都是要会分析和鉴定新物种的,但是,有些植物学家做野外调查的时候,总是运气不好,找不到新物种,所以,就在实验室里查一下标本,也是很有价值的工作。”
胥岸青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去,然后问埋的更深的谢教授:你这不是叫我做老学究?
老学究在谢教授眼里,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可对年少轻狂的大学生来说,简直和死掉了没什么区别。
此时,谢教授看着陷入沉思的胥岸青,觉得自己已经完美的安慰了这个孩子,点点头,道:“以后想学植物学的知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谢教授继续自己的教学任务,一路上给学生们讲解看到的植物。
但是和过来的时候不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疑似新物种发现过程的学生们,对于熟悉的植物完全不感兴趣了,他们的目光,不停的在四周的野地上打转。
大家都明白,山路两侧的植物,是经常被看到的,而在四周的野地上,植物们被观察到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没多长时间,就有同学喊了出来:“谢教授,您来看看这株植物。”
谢教授不好厚此薄彼,只好跨过湿滑的地面,穿过一片荒草地,俯身观察。
“胡枝子。”谢教授弯腰看了五秒钟,直起腰来。
学生还是眼巴巴的望着谢教授。
“豆科植物,胡枝子属。”谢教授叹口气,道:“八达岭地区,这是常见的灌木。”
“不会是胡枝子属的新物种吗?”学生有些不甘心。
“看枝条,看叶柄,看短刺,都是正常形态。”谢教授顿了一下,道:“我们说新物种,一般都会有比较不同的表象,然后,才要判断这些表象是否决定了物种所属的分类群。恩,大家还是应该多观察,多积累。”
“杨锐不是都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耿健来到了谢教授跟前,小声嘀咕了一声。
谢教授叹口气,道:“发现新物种,需要运气,也需要植物学家的气质,不是说发现就发现的。”
“谢教授,那您来看看这个。”耿健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在跟前找了一颗不太一样的植物。
谢教授转了转头,道:“卫矛。”
“为毛?”耿健想了一下,脸色略变,道:“谢教授,我觉得这个植物和咱们一路看过来的植物都不太一样……”
“卫矛!”
“不是……您就看看呗……”
“是冬青卫矛,一种灌木。”谢教授说过,又补充道:“这是从日本引进的观赏植物,国内栽培的很不少了。”
耿健愣了片刻,无言以对。
“我看这样吧,天色已经比较晚了,咱们得抓紧回去,每位同学都只限一次提问机会,可以提问,也可以不提问,另外,不允许脱离队伍50米,否则,我就要记录名单,交给你们辅导员了。”谢教授很快想出一个解决方案,勉强缓解了局面。
这下子,即使是没有提问性质的学生,也变的忍不住了。
谁不想自己发现一种植物啊,以后出去吹牛,至少可以说,我也对世界科研做过贡献,流过汗,吃过苦,有过人生大巅峰。
至于谢教授,就不免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
他发现自己也不用一路上解说植物了,凡是路过的植物,几乎都被学生们给翻了出来,而且,大家几乎都是在50米远的地方晃悠,仿佛距离土路越远,就越接近成功似的。
白玲也忍不住拽着杨锐,要发现一个新物种。
两人脱离了团队,在树林间若隐若现。
第1107章 命名
谢高宜教授带队的野外调查,在杨锐制造的惊喜之后,并没有更多的收获。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新物种的发现,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若是组织一次神农架物种调查,或者海底生物分布调查什么的,发现几十个新物种再自然不过了,但在北京市上百家高校的主教学区,八达岭林区里,想找出一个新物种,这就得纯凭运气了。
或者是金手指。
杨锐毫无疑问的是将后人的成果拿了过来,不过,从学术角度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株蓝刺头属的新植物,原本就是在八达岭林区做的一次野外筛查中发现的。所谓筛查,自然就不是野外调查那么简单了,用拉网式的巡查来形容稍微有点过,但从野外生物的角度来说,其规模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无非是网眼大小而已。
这样的野外筛查,是会采集许多的植物标本的,至于能否发现新物种,其实更多的取决于学者们对标准的分析和鉴定。
就像是谢教授所言,光是北大就有成千上万种的标本等待检查,如果学者们有充足的时间的话,里面发现几十种新物种,甚至几百种新物种,都是有可能的。
然则,生物爱好者多,真正有能力做鉴定的生物分类学家却是屈指可数。
不过,杨锐新发现的蓝刺头属新植物,自然能够得到谢教授的优先鉴定。不光杨锐想知道结果,同行的其他24名同学,也想知道,会不会有新物种诞生。
发现新物种什么的,虽然在学术界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在外行人眼里,却仿佛是很重大的事,毕竟,普通人是不明白离子通道的功能性有什么重大的意义的,但普通人却往往将物种的发现看的很重要,仿佛新发现一个物种,就让人类的生物科学水平跨前了一大步似的。
对于学生们来说,杨锐若是能够发现一个新物种的话,大家起码会得到一个新的谈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次回家,倒是能好好的给七大姑八大姨们,讲述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否则,每次回去,就说学会了做电泳,大家也不会当回事的——在电里游泳,无非是胆子大小的事罢了,村子里还少胆大妄为的后生吗?说不定,这位同学还要被村长警告:你是全村唯一的大学生,可不能为了练胆,把命给送了。
总而言之,学生们都以好奇的心态,来到了离子通道实验室。
不止是同去参加野外调查的同学们,还有生物系收到消息的许多学生,对于这株也许是北大生物学系的学生所发现的第一个新物种,好奇者大有人在。
而在离子通道实验室内做鉴定的原因也很简单,杨锐决定首次采取PCR鉴定来源的方式。
PCR技术自杨锐发明到现在,也就是两年时间。
在生物分类学上使用PCR技术,是很自然的想法——PCR是复制和比较DNA的技术,DNA是生物遗传物质,生物分类学要寻找同源生物……所以,生物分类学的专家们在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应用PCR技术了。
不过,对于80年代的中国学术界来说,两年时间,却是如此的短暂,别说是普及了,尝试也就是刚刚开始,面向国内的PCR仪倒是简单,可试剂什么之类的并不能说是便宜,最重要的是,大部分学者还处于学习前几年的进口知识的状态,就像是高中生顾不得大学教材的变化一样,国内生物学界的总体变化依旧是迟缓的。
谢教授身为北大的植物系教授,这一次也是想借着与杨锐的关系,开始从头学习PCR。
因此,少量的交流后,谢教授就直接带着标本来到了杨锐的实验室。
学生们也就一拥而入了。
……
胥岸青出神的望着离子通道实验室的天花板。
重新装修过的离子通道实验室,地板光洁明亮不说,天花板也是用复合材料做出来的,与如今常见的洋灰顶,或者涂料刷的白顶截然不同。
当然,这样的装修水平也算不得稀奇,胥岸青不知去过多少处。
可是,想想这里竟是杨锐的地盘,杨锐竟然是这间实验室的负责人,胥岸青就觉得满心奇怪。
“我当年也是全国高考第二名呢。”胥岸青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往事。要说的话,大三的胥岸青,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想高考云云了,他的大学生涯很顺利,当然是比不上杨锐,但也是非常的顺利,他也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了,尽管是中文期刊,但依旧,这是北大也只有少数人能达到的成就。除此以外,胥岸青还是学校乃至于国家级奖学金的获得者,他的学习成绩长期保持在年级的5%之前,在不到100人的年级里,这意味着他始终是年级前五名。
不像是30年后,80年代的学生成绩,是非常有价值的。首先,从最功利的角度讲,学习成绩是能决定毕业分配的,而且具有非常大的权重。在国家分配的政策下,任何一家单位想要分配到大学生都是很不容易的,是需要竞争和争抢的,当他们好不容易拿到了分配权之后,他们自然希望得到好的学生。
比较热门的岗位,例如北京的部级以上的机关单位,如果是在普通重点学校招生,基本都是只要优等生的,而在北大,学习成绩排名年纪20%的学生,都能凭借优等生的成绩成功出国,并拿到发达国家的全额奖学金。
就80年代的环境来说,不管是哪一项,都将彻底的改变人生,并在未来四五十年里,过上与普通成绩的学生截然不同的生活——任何一条路,基本都能做到,不偷不抢不贪污,退休之前五套房。
在学习成绩以外,胥岸青的社会活动也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家庭背景不可避免的帮了忙,但是,能在大三就入党,并顺利的进入学生会,进而成为学生会后勤部的部长,胥岸青也是做了不少工作的,身为北大学生会的成员,他今年还弄到了参加全国大学生联合会的资格,就学生组织来说,他也差不多要做到顶了。
然而,所有这些成绩,这些偶尔会让胥岸青有点小骄傲的成绩,却被一面毫无花色的天花板压的透不过气。
建立两年有余的离子通道实验室,正以煌煌之势,展现着它的风姿。
X射线生物风姿衍射仪、流式细胞仪、环境扫描电子显微镜、同位素比质谱仪、双向电泳系统,超速离心机,离子色谱仪……
不需要认识这些仪器本身,只看它们的形态模样,已然足够震慑。
而仿效后世一流实验室的设计,更让今天的离子通道实验室,表现的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场景……事实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