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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去了一次野外,虽然累得厉害,却带回来几枝迎春花,放在水瓶里,它便在我们宿舍里灿烂了一星期。这段日子也觉得沾了点春的色彩。
实习再有一周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忙自考、毕业考,我的学校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别无事,有空再聊。祝
心情如花,灿烂而美丽。
友:子柔
1998年4月16日
为了使自己清心寡欲,避免再次堕入情感魔障,防止自己也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同时也算陶冶情操,减轻压力,入睡前特听《红楼梦》诸曲。
《晴雯歌》我最喜欢。一群二八女郎,轻启檀口朱唇,齐声吟唱,如碎珠迸玉,绝对是处女的声音:
霁月难逢,彩云容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惹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窃以为大观园内诸丫头,以晴雯最为风流灵巧,最为有凛凛之骨气,最可人心意。又想起她临终前交给宝玉留存的自己的指甲和贴身亵衣,以致让多情公子日思夜想,借《芙蓉女儿诔》以慰相思和牵挂之情,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讲凤姐的这首听起来也不错,唱尽了世态炎凉之感: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千古梦。呼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片欢喜忽悲辛。看世间,终难定,终难定……
是啊,任你是多么争强好胜争勇斗狠胸有城府心计百出之人,又怎能逃脱冥冥中安排?华厦将倾,油枯灯灭,富贵转眼即空,欢乐紧随着伤悲,世间之事,谁能预料?
最后听《好了歌》一首,如冷水浇背、当头棒喝,自觉痴、怒、爱、恨、嗔等七情六欲一时之间灰飞烟灭。歌曰:
世人只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黄土一抔草没了。世人只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聚到多时眼闭了,眼闭了,眼闭了……
王侯将相与草民百姓有何区别?到头这一生,难逃那一日。在“眼闭了,眼闭了”不停地重复中,我也终于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北京之行的路上
4月30日。
大二下学期流行旅游。别人都出去,我当然也要去。我打算去北京。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因为有个同学在那里,可以免费住宿而已。于是借了隔壁宿舍一驴子的一个假学生证。其实他也不是北京人,而是本地人。他用消字灵把学生证上的家庭地址改成了北京知春里。我很欣赏他的无耻、大胆和狡猾。
和我班“小鬼”一同踏上了去北京的旅游空调列车。“小鬼”者,我班一个头矮小之女生也,其身高一米四左右,在我班海拔最低。据说她口才甚好,尤其擅长理论性的辩论。那次我没有去上课,文艺理论老师让她回答了一个问题,传说中,在稍后的多半节课里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证明了一个什么叫做“美”的命题。虽然她的尊容距离这个概念很远,而且没有人可以听懂,但大家都很给她面子,使劲地鼓掌,希望她能停下来,因为她同时妨碍了卧龙们睡觉。
我们刚坐好,就见过来一方面大耳戴黑框眼镜的老头,坐在了我们对面。小鬼眼尖,赶忙上去打招呼——原来是上个学期给我们讲授马克思列宁主义文学理论的陈老师。此老方面大耳、鼻直口方,外加一对铜铃大眼,每每令我想起《天龙八部》中“慧”字辈的得道高僧。
此老授课效果难以一语定之。说他的课枯燥无味吧,他还旁征博引、联系现实,评论某某作家也头头是道,颇有自己的观点,而且能花样翻新。课堂上他也往往能不拘一格,甚至可以不讲马列文论的课,跳出来对某某大加评论一番,也颇动人心。期中考察题目则让学生们自拟,谈谈学习这门课的感受。听起来不错,若说效果很好吧,那也未必。理论本来就是灰色的东西,再加上一灰色老头在讲台上细声慢语难免更加令人昏昏欲睡。
但我们真正敢在他的课堂上睡觉的学生不多,因为传说中去年他在盛怒之下挂了95级汉专班达19人之多,我们只好跟他虚与委蛇。期末考试之前,他给我们出了50多道题,让我们来做,并且说期末考题就在这些里面了。我们做好分工,每人做了几道题,然后资源共享,一番狂背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沙场,果然全部命中。于是我们班除了几个白痴以外,全部80分以上,没有拉开任何距离。于是皆大欢喜。但最后还是不知道谁有没有认真听课。这简直就跟当年的“大锅饭”没啥两样:干多干少一个样,不干和少干也一个样。
此老在车上又开始大谈起经济、政治、文化来,仿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样子。旁边一男生做出不屑一听,我则连连点头,做出一种虚怀若谷、海纳百川的模样,不时还要来个不耻下问。我说不耻“下问”似乎也有点道理。他是50年代毕业的专科生。天哪,你听听,我们可是大学本科呀!这次他就是应邀和老婆穿着一新,一起去母校参加校庆的。问及其夫人,他说她在卧铺车厢。余不禁叹曰:嗟夫,似如此有情有义之马列文论高才生者,唯该大学之培养为能也。
已过23点,余等皆昏昏欲睡。口渴甚,自包中取出酸奶一袋,以吸管狠命刺之,未及庆贺成功,奶汁自吸管中窜出,溅于老叟之皮鞋及裤脚上。吾不禁诚惶诚恐,连连曰:死罪死罪。老叟翻翻眼皮,“啧啧”几声,似表示不满。未几,又与余言笑宴宴焉。
车内空调甚足,半夜冻醒,外套则在小鬼身上矣,余只得苦笑而已。车窗上溅满雨滴,可知外面风雨甚紧密也。
查票时我装作睡熟被人打搅而气愤的样子,把学生证丢给他们,又趴在桌子上睡觉。查票的家伙看了半天我的经过改头换面的学生证,还是没有看到我的脸,于是放行。
窃笑。
故宫与天安门
5月1日。
早上7点抵达北京东站。外面仍然下着雨,淅淅沥沥,天气较凉。尚未出站,便看见一个近1米9的瘦高个,手持一黄色气球,接到了小鬼。他马上就接过她的包,十分爱护的样子。这俩人亲热地走在一起,模样绝对滑稽。出了站口,我就举着上千度的近视眼镜开始在人群中扫描。不到一分钟,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正是来接我的那个女生。
于是和小鬼分别。她却一路上问了我两三次小鬼是我的什么人,我只好给她做了一番解释,以此证明我对矮个子的女生没有特殊爱好,她才作罢。
乘电车到达北京某师范大学本部,这学校屁大点地方,也没什么特色可言。吃过饭后去了该校的北院,我晚上要住在那里。她打电话叫下来一个黑黑瘦瘦如我的男生——他们的团支书,领我上楼,安置好一切。
下午,我和她一起出去玩。天晴了。一路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整个觉得北京就是没劲。接近天安门时才猛然想起这里毕竟是首都,只见门楼高大庄严,主席像挂在正门上方,两边是大字标语牌。对面广场上的纪念碑看起来不如中学课本上描述的那么高大、巍峨,她解释说那是因为距离比较远的原因。
忽然想起历史上多少重大的事件都曾在这儿发生,心里便油然而生敬意,也颇多感慨和物是人非的叹息。一时之间仿佛才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厚重起来了。我自我鼓励道:不错,不错,在我一生中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崇高、庄严和厚重的感觉,这一趟还算没有白来。
从城门走了进去,到了故宫博物院的售票处。我拿了学生证去买票,一中年男子问我是否可以也代他买一张。我说没问题,有好处吗。孔老二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向来是只关心利益问题的,从来都是不管什么道义的。不要跟我讲什么道理,我听不明白,干脆点说多少钱就行了。他说每张给你10块钱,你给我们多买几张。于是我来回用学生证这样替人买了几张,我和她的门票钱就出来了。奇怪的是,我用这同一张学生证分几次买了这么多票,售票员居然没有发现。
人很多。我俩存了包,好不容易才挤进去。里面果然排场甚大,宫殿巍然矗立,给人一种威压感。什么太和殿、保和殿、中和殿都是一溜的金碧辉煌、飞檐走壁,明显有刚刚修复过的痕迹。殿门都开着,但门外有栅栏和铁索,只能在外边瞥了几眼就索然而退。殿门外两边各有大水缸一个,不知做何用途,看过说明后才知道居然是用来消防的。我连连称赞古人说,这真是个聪明的笨办法。
在青铜馆里看到了好玩的玩意儿,比如兕、钵盂、越王剑、戈、戟、簇等。一男青年勇猛地把“伯盂”读作了“伯孟”,旁观者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可能这些旁观者更不敢读的缘故吧。
她有些不太舒服,我也很累,于是回去。她说她明天不想去长城了,我说没事,明天我打算先去买张回去的票,免得过两天买不到了。
一个纯真的女孩
5月2日。
上午和她一起去西站买票,却不知道买哪个车次,因为可以直达乌城的车很少,而且行车时间也不方便,只好寻找过路车。
一黄牛走近前来问我要什么车次,我说去乌城,他说有,100块钱。我觉得还可以,但又
有点怀疑真假。他要我去跟他拿票,我说还是你拿过来吧。他走了几步回头说,是在100块价钱上再加100块钱。靠!我立刻和他决裂。
后来只花了几十块钱买了张硬座票,便一起去了玉渊潭公园,在八一湖边坐下来闲聊。公园门票只要几毛钱,我感慨万千地说道:北京公园的门票太便宜了!值得全国各地学习。
她跟我聊起来她跟我们高中同学之间的三角恋爱故事。其实我俩昨天在紫竹院的时候她就告诉过我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这事都告诉了我。她说她现在很矛盾,那个男生很喜欢她,而自己的女性朋友却喜欢那个男生,她不知如何是好。她问我意见,我也未作任何评论,只是说,如果你有意就给那个男生回信,无意就算了——等于废话。
我和她早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就认识了,但到了二年级才逐渐熟悉起来。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况真是可爱,少年人都不会矫饰,都能坦诚相待。还记得一个春天的时候,榆钱很多。她上午去上课的时候给我从家里带来一个榆钱窝窝头,我默默地接过来吃了,心里充满感激。因为从初一开始我就离家到外地读书了,一个少年在外面其实还是很孤单的,虽然我也有几个狐朋狗友,也和一个女生谈了场所谓的早恋,最终我还是无法排遣内心的孤独。
晚自习的时候我没有蜡烛了,她并不言语,就从后面碰我一下递过来一支。我回头时看到烛光下她红润的脸、剪着娃娃头的样子非常可爱非常美丽。初三的时候我也觉得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热烈的感情,但当时的我仍然清高孤傲,为了夭折的初恋而心理变态地悲观厌世,中考的压力也让我愤世嫉俗,遑顾其他?
一起升入高中后虽然我俩的班紧挨着,但联系却越来越少了。高三时我们文科班合在一起,我那时很无聊,经常拿她跟另一个男生开玩笑。看起来她又生气又难过,还专门给我解释了一次,我自己觉得真是羞愧难当。后来我就考进了黑山大学,而她在原来的中学复读了一年后考进了北京的这所师范大学。现在她留在我记忆中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