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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这大概是凌月第一次见到竹姬的本尊； 前面两次见到的都是傀儡。见到竹姬； 凌月脑中出现了一行诗‘美人卷珠帘； 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恨谁？当然是恨自己呗，毕竟自己弄死了她男人。竹姬落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旁边还有个粉嫩嫩的小团子，正一脸懵懂的靠着竹姬。
“拜见凌月仙姬。”竹姬深深弯下腰； “今日妾身是为了亡夫尸身而来； 妾身知道亡夫对西国作出的事情不可宽恕，还想请仙姬看在亡夫已经付出了足够代价的份上； 让他入土为安吧。妾身愿意做牛做马； 为仙姬差遣； 只求您……能让我亲手葬了他。”竹姬的声音沙哑，看得出来她伤心欲绝却在强撑。“萧儿，给仙姬磕头，求仙姬让我们能为你的父亲收敛遗骸。”惊恐的小团子颤抖着，金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凌月：“求求仙姬。”凌月一见，长叹一声：“飞萤流光，扶竹姬大人起来。”
竹姬擦去脸上的泪珠抱着安分的儿子端庄的坐在椅子上：“我与劲松少年夫妻； 他做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些。劲松不是个好妖怪； 但是对我和萧儿而言； 他是不可替代的夫君和爹爹。劲松迟早会出事，我早就提醒过他； 只是他也是臣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能有今天，我知道是他咎由自取，只求您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让我亲自送他最后一程。”竹姬伤心不是假的，凌月原本以为她一上来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却不料竹姬情深意切半点不作假。
“少年夫妻老来伴，我本想着和劲松白头到老，如今他这么一走，我本想随着他去了。可是我的孩子还小，没了父亲再没有母亲，他该如何活下去。所以我不能死，仙姬，不怕您笑话我，您可以说我贪生怕死，哪怕再艰难，我也不会抛下我的儿子一死了之。其实我一直在想，我带着萧儿来求您是不是很卑鄙，会不会对萧儿不好，只是我一个女妖，实在没办法。”竹姬温柔的拥着儿子，她的儿子懵懂的伸出手为母亲擦去眼泪，竹姬对着他温柔一笑。凌月揉揉眼角：“我懂。我也是母亲。”虽然没有亲自生下杀生丸，可是她如今却能为杀生丸舍去性命。
“劲松不在，南国我已经不能回去了。埋葬他之后，我会带着萧儿走的远远的，只求能抚养他长大。”竹姬的声音沙哑又温柔，她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是个青竹一般的女妖。“为何不能回南国？你和劲松不都是南国的妖怪么？”凌月不解。竹姬苦笑着：“南国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劲松没了我们母子四面楚歌。亲方大人再照顾我们，只要一想到劲松的死因，我就过不去这道坎。”竹姬解释道，“我并非对仙姬有怨言，劲松的做法迟早会给他招来事端。只是他从来不听我劝，其实他有这天，我早就预料到了。”
竹姬和凌月想象的不一样，凌月甚至对她生了一丝敬意。能独身闯入敌营放下尊严就为了送亡夫最后一程，如果不是对劲松深沉的爱，竹姬是没有勇气这么干的。凌月想了想，如果她自己遇到这事情，她未必有竹姬的勇气。她伸手揉揉竹姬怀中小团子柔软的头发笑着：“你叫萧儿么？你多大啦？”竹姬一愣，然后软言对萧儿说：“快告诉仙姬，我们萧儿多大啦？”小团子伸出五根手指：“我五十岁啦！”凌月笑着点点头，妖怪成长期特别慢，就比如杀生丸，看起来只是个少年，其实也有两百多岁了。五十岁的妖怪孩童，就和人类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大。
“萧儿喜欢玩什么？”凌月笑吟吟握着小娃娃的小手。“我喜欢骑马，我还喜欢……嗯……我还喜欢捉竹鼠！”凌月笑着：“姨姨让漂亮姐姐带你去骑马，带你去捉竹鼠好不好？姨姨有话要对你母亲说。”萧儿抬头看看竹姬，竹姬有些担忧不过还是对着萧儿点点头。凌月对着流光眨眨眼，流光上前温柔道：“走，姐姐带你骑大马捉竹鼠去。”萧儿伸出手流光抱着萧儿对着凌月和竹姬行了个礼。凌月起身对竹姬说：“一起去看萧儿玩吧，看不到孩子心也静不下来不是么。”
孩童骑在马上开心的笑，凌月和竹姬站在一边的廊檐下凝望着。“我与劲松相识于危难，我本是东国小镇上的女妖，那年流寇袭击了城镇。我随着母亲逃难，结果被流寇追上，要不是路过的劲松救了我们，我想我早已化作了妖界的一抔土。劲松他……待我一直很好，他带我看过这妖界最美的景色。只要待在他身边，我便觉得很安心，只要有他在，我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他手很巧，萧儿的玩具都是他做的，他还会为我添置衣衫，我身上穿的，就是他做的。”凌月看了一眼，竹姬穿着印着青竹的和服，端庄又好看。别人家的老公……
“我喜欢南国的杏黄，他隔三差五就去海中为我捕捉一条……”竹姬的笑容温柔又怀念，“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昨日得知他的死讯，我本想着跟随他而去。只是终是有了牵挂，萧儿还这么小，劲松一定不希望留他一个在这妖界蹉跎。”凌月感叹道：“造化弄人。”一对璧人从此阴阳两隔，竹姬今后只能依靠对劲松的思念活着。“劲松大将的尸身已经收敛好，竹姬想要将他葬在哪里？我好让西国大将为你送去。”凌月的话让竹姬泪流满面，她笑着滚下两行泪：“仙姬大恩大德，竹姬记下了。”凌月叹息一声：“你我立场不一样，我不会为了夺走劲松的性命道歉，若是劲松得手，西国千万家庭就此覆灭。”“竹姬万不敢对仙姬有怨言，仙姬能让我带走劲松的尸身，已是对我们母子宽宏大量。”
“将来，你若是有不方便的，只要我还在西国，尽管来寻我。”凌月的话一落，竹姬已经捂着唇泪珠滚滚而下，她心悦诚服的跪下对着凌月行了个大礼：“仙姬大量。”凌月扶起她，却一不小心扯了伤口，疼！老腰要断了！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扶了她一把，凌月一回头看到了嗔怒的红月仙：“受伤了你还不好好躺着，活蹦乱跳的，也不怕伤口崩开。”红月仙看了一眼竹姬：“本来你这种情况，凌月仙姬有权利收回你身上妖神祝福，看在你对劲松一片真心，带着他的尸身回去吧。”说着就搀着凌月转身，凌月转身的时候，之间竹姬还在地上跪着，她的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直到凌月离开，她都没有抬头……
“怪可怜的。”凌月只觉得全身僵硬，没有一个地方舒坦，“姐姐，你说神久夜的尸体怎么处理？”红月仙嘴角抽抽：“咋地？你还想给她立碑不成？”立碑？那是不可能的，神久夜被凌月撕成了一堆碎肉，凌月一想到她死时候的惨样都觉得胃里在翻腾。如今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神久夜呀，她居然弄死了她！莫非真是妖神保佑！
“姐姐，昆仑镜有点不对劲。”凌月唤出昆仑镜，手中一柄带着金色游龙的镜子顿时就出现了。“你也是歪打正着，多凶险啊，你竟然和神久夜正面拼！幸亏你运气好，这昆仑镜竟然吸收了生命之镜，以后神久夜会用的招数你也能用。”红月仙将凌霄镜放在昆仑镜身边，只见凌霄镜上飞出另一条金色的巨龙，两条龙竟然在镜中嬉戏起来。“姐姐，杀生丸还没有醒。我急急忙忙叫你过来就想让你帮忙看看，百里鬼说杀生丸的伤势不应该到现在还不醒。”凌月半躺着，红月伸手点了凌月眉心一下：“你自己都九死一生，先把你自己养好再说！”“不放心。”凌月笑着摇摇头，“杀生丸毕竟是我在这妖界唯一的亲人，再说他如今已经能为我考虑了。”红月仙无奈的看了凌月一眼：“行，我去看看。你给我好好躺着。”说着就先走了。
凌月眯着眼睛，有人走进来了，凌月还以为是龙骨精。龙骨精这家伙为了能成功进入凌月的房间，连不妖璧都用上了，凌月每次都很难感知到他的妖力。可是那声音和龙骨精又不一样，凌月狐疑的睁开眼睛，却见斗牙神色复杂的站在床头，凌月一激动差点一口老血又出来了，她正准备挣扎起身，却听斗牙低声急速道：“月华，你别动。我就有几句话要对你说，说完我就走。”
凌月一激动觉得全身都疼，她却半点不想输掉气场：“有话直说。”居然还带着不妖璧鬼鬼祟祟。斗牙的身形比记忆中瘦了些，他沉声道：“我刚刚去看了杀生丸，他被你照顾的很好。我一直很放心你，你一直很会照顾孩子。”凌月垂着眼帘，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可别这么说，我儿如今昏迷不醒，我可没有你这么乐观。你不止杀生丸一个孩子，我却只有他一个。”“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如今我身无分无已经在泥里挣扎，这也是我的报应。这次来沧澜城，其实我只是想找个容身之处，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对西国的将士不利。见到你连亲方的计谋都识破了，我觉得我是不如你的。”凌月抬起眼帘看看斗牙王，只见高大的男人神色苦涩。
“得了出云城后，我以后再也不会对西国出手，只愿你不要对我避而不见。这段时间，我……很想念曾经。”斗牙疲惫的笑了笑，“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以后我们还有能见面的时候。”凌月道：“如果你要咨询感情问题，我倒是可以提供帮助。除了这点，我不觉得你还有理由踏入西国。”斗牙一梗，他摆摆手：“罢罢罢，我以前倒是从来不知道你说话这么……”
“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完。”凌月摆出招牌的微笑。斗牙看着她，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龙骨精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鱼汤走了进来，见到斗牙，龙骨精一愣：“你怎么在这里？”斗牙只觉得血压都快升高了，他愤愤看看凌月又看看龙骨精：“你竟然能出入月华的房间！”凌月老脸一红，不过输人不输阵：“什么人能进我的房间由我自己决定，我没有邀请斗牙王进来，你不是也进了么？”龙骨精闻言乐滋滋，他无视了斗牙走到床前：“快尝尝这汤，看看好喝不。”凌月看了一眼碗中的鱼汤，奶白色的鱼汤上飘着几朵葱花。龙骨精小心喂给凌月一口期待的看着她：“好喝么？”“很不错。这是熊伯让你送来的么？”
龙骨精笑着：“我问熊伯要的方法，然后煮了几次，觉得味道和熊伯做的差不多了才给你端来。”凌月猛地抬头看着龙渊，她满眼的不可思议：“你是东国的王，怎能为我做汤呢？”龙渊舀了一勺汤喂到凌月口中：“喜欢么？喜欢就多喝点。我母亲说过，这辈子若是能吃到父亲亲手制作的食物，哪怕只有一次就值得了。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若是遇到心仪的人，一定要为她做好吃的。”
“谢谢。”凌月看看龙骨精，又看看斗牙。和斗牙三百多年，斗牙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一次汤羹，就连清洗水果都是没有的。斗牙涨红了脸，然后散去了身形。龙骨精也不去管他，他用勺子扯下一块鱼：“这是熊伯为你捉的杏黄，快尝尝。”凌月第一次知道，原来杏黄是鱼。杏黄……好鲜啊！
第63章
凌月披着华贵的九尾皮毛坐在杀生丸的锦踏上； 红月仙严肃的抬头：“坏消息：杀生丸的魂魄离体了； 应该是被卷入了生命之镜的世界中去了。”凌月一听； 脸都白了几分； 她伸手摸摸杀生丸的额头，又埋下脑袋凑在他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