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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妖……终究是有隔阂的。
奈良城的繁华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尽管天色如墨，华灯初上，街边的风俗店和居酒屋也依然灯火通明。
鬼使神差的，池清清没有走向城外的森林中，而是脚步一抬踏进了一个居酒屋中。
要了一盅清酒，池清清准备寻一处偏僻而寂静的屏风隔间坐下，暗色角落里的一个声音却唤住了她。
“可与我对饮否？”
她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灰青色和服的男人放荡不羁地歪坐靠在角落里。周围的男人多有同伴与之对应，独他孤身一人与周围格格不入。
池清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她现在的外表是幻化出来的，一个相貌普通，毫不出众的人类男子，周围人倒也没发现什么异状。
见她应邀坐下，男人的醉眼微微一眯，极为豪放地直接拿去酒壶便往嘴里倒，清酒从他下颚流向露出一片的胸膛，打湿了一片衣襟。
她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长相，肤色微白，但一双斜飞入鬓的眉毛却显得整个人极为有气势，一头黑发半扎半散在背后，醉眼迷离的紧盯着她。
从他身上衣着的精致程度来看，极有可能是奈良平城中的贵族。
池清清眉头一挑，自顾自地斟了一小杯清酒。
“阁下是？”她刻意压低嗓音，略带些沙哑地问道。
“……真宫寺酒天。”对方眉头一动，又歪歪斜斜地靠在角落喝起酒来，整个人周围满是颓废落寞的气息。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响起“咣当”的瓷瓶碰撞声，池清清这才发现对方身后已经歪歪斜斜地摆了一大堆酒瓶。
池清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而甘甜的味道在口中荡漾开来。
对方却完全没有询问她姓名的意思，微微抬起下颚，紧紧地盯着她道：“你……为我斟酒。”
平淡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霸令，池清清抬眸，轻轻一笑，“这么小的杯子，怕是不能让真宫寺君尽兴。”
看着她这一笑，对方却是微微一愣，随后目光紧锁住她的双眼，似是看痴了一般。
池清清察觉到不对劲，顿时有些恶寒，对方是不是有些……不大正常？
不过在她神色不自在起来后，对方却忽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拿起酒一瓶借一瓶的喝。
虽然这个男人态度倨傲，行为奇怪，但池清清心中却莫名的并不反感。
看着他冷寂而淡漠的眼神，池清清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从镜子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般。
明明没有说话，他们却默契地对饮互酌。
清酒的度数本不高，可是在无意识地喝下许多杯以后，也忍不住有了些醉意。
昏昏欲睡的池清清没有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欺身靠近她，迷醉的目光紧紧在她的一双绿眸上打转。
“你的眼睛……”一股酒气喷到脸上，池清清感到下巴被用力捏住，随后，一双迷离而朦胧的眼睛痴痴地与她对视。
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池清清不耐烦地挣扎了几下，对方摇摇晃晃的身躯却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触碰她的眼睛。
“叮”，酒吞童子对你的好感度降低了50，当前好感度：…50。
“叮”，酒吞童子对你的好感度提高了100，当前好感度：50。
系统轻灵的提示音响起，然在池清清耳中却如同惊悚的夺命曲一般。
她浑身一震，顿时一蹦三丈高。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醉态横生的脸，池清清脑中一懵，下意识的一巴掌糊到他的脸上去，将他往后面一推。
“咚”的一声，对方的头就狠狠地撞上了墙壁，池清清吓的腿都抖了三抖。
可是对方好像是醉死了一般，痛的闷哼了一声就倒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受着极速跳动的心脏，池清清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顾不得头脑一阵天旋地转，连忙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居酒屋。
*********
良久之后，大气磅礴的行宫内，高座上一个尖耳红发的男子此刻正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酒瓶。
他周身早已没有半分颓废冷寂，有的只是无边的狂妄与霸气。
见状，底下的妖怪吓的抖了三抖，般若戳了戳身边打鼾的狸猫，小声地问道：“吾王今天是怎么回事？”
“嗝……不知道啊，今早从奈良平城喝完酒回来就一直这样，连琉姬给他倒酒都被轰出去了。”
闻言，般若微微皱眉，“平常鬼王大人喝完酒以后，心情不都会很好吗……”
奈良平城内，可是有着他最钟爱的酒——菩萨泉。
高座之上的酒吞一把将手中的酒瓶捏碎，闭上眼藏起心中的复杂和一丝恐慌。
他爱酒，可是作为百鬼之王，他从来不会在任何妖怪与人类面前真正醉倒。
因为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他醉。
可是昨天晚上，他竟然会轻易地卸下心防，在一个毫不相识的半妖面前醉的不省人事。
想起那双摄人心魄的绿眸，和照镜子一般的眼神，酒吞心下一紧，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动。
理智上告诉他，这种大有威胁的人留不得。
可是……他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丝不舍。
27。鬼王不高兴（三合一）
第27章
行宫殿外，一个身穿殷红色和服的女妖静静地站在窗前； 一双美目担忧地看着殿内的神色阴郁的酒吞。
女妖媚骨天成； 青丝如瀑； 血红色的双瞳眼波流转中带着数不尽的魅惑。
“琉姬；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身着浅粉衣裳，踩着高高木屐的明媚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
琉姬不慎之下被她吓了一跳； 差点惊呼出声来。
“是桃花啊……”琉姬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吾王今天心情不大好呢。”
琉姬话音落下，神色也跟着失落了起来。
“好像听说了； 酒吞大人没有命你斟酒呢。”桃花妖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看玹姬低落的样子，顺便开口安慰了她两句便离开了。
何止是没有命令她斟酒； 简直就是粗暴地将她赶了出去，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她是一块琉璃石中幻化而成的妖怪，可惜除了生的美貌无双以外，一无是处，于修炼之上毫无天赋； 因而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这样的美丽； 也是一种罪过。
十年前； 在大江山附近被恶鬼欺负时，被路过的酒吞童子顺手救下； 扔到了行宫之中。
而她唯一的任务； 就是替这位嗜酒成瘾的鬼王斟酒。
大江山里的妖怪都说； 因为她生得美貌却手无缚鸡之力，对其他妖怪没有任何威胁，所以鬼王才会放心地指定她为其斟酒。
即便因为妖力低微而被行宫中的妖怪们看不起，可在大江山度过的每一天，琉姬都快乐不已。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酒吞童子喝醉时还能够接近他的女妖。
可是在这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下，琉姬深深地意识到，鬼王从来没有真正的醉过。
无论是在任何妖怪面前，酒吞都不会喝醉，哪怕他手中的酒一瓶一瓶的干涸，他的心中永远都留有一丝防备与清醒。
而在她独自为其斟酒时，对方也只不过是会稍稍放松些警惕，因为她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女妖。
或许只有在众妖看不见的地方，他才会偶尔喝的酩酊大醉。
不过琉姬从来不奢求对方能在她面前完全卸下心防，琉姬明白，作为大江山的鬼王，敌人如同过江之卿，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只要能够这样靠近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王，琉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从今日天光微亮的凌晨发生了变化。
他一身酒气的回到行宫中，琉姬照例和往常一样为他端上一杯最喜欢的妖酒，可是对方却一把推开了她。
琉姬到现在都能深深地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戒备、阴郁，还有一丝藏在深处的不安，这是自她陪伴在对方身边以来从未见过的。
“吾王……到底是什么，也会令至高强大的你，露出这样的眼神……”琉姬失神地低喃道。
如果是茨木大人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够问出原因。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茨木大人突然离开行宫去了很远的地方，到现在也没回来。
高座上，闭着眼睛的酒吞手下一下一下地把玩着酒瓶的碎片，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是错觉吧？对方的妖力比他弱那么多，怎么可能用魅惑之术诱取他的信任呢？
酒吞想，大约是茨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少了一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劝说与谏言的人，所以自己才“堕落消沉”了。
他睁开眼，恢复成了以往那个洒脱意气的鬼王，将那一晚的事当作梦境一般抛在了脑后。
然而那双绿茵茵的，潋滟着水光的眸子总是在他梦里若隐若现。
三天过后，眼眶下隐约泛着淡青色的酒吞黑着脸抄起酒葫芦便离开了行宫。
他前脚才离开行宫，茨木后脚就踏了进来。
“茨木大人，您终于回来了。”琉姬面上一喜，替对方端上一杯茶水。
茨木却没有看她一眼，淡金色的眼中难得地带着几分抹不掉的倦惫，他低沉地开口，“吾王呢？”
“酒吞大人今晨便离开了行宫，琉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或许又去了奈良平城喝酒也说不定……”琉姬不确定地说道。
闻言，茨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顾不得歇息便再次追了上去。
********
另一边，池清清跌跌撞撞地往居酒屋外跑去，然眼前画面摇晃模糊，她“咚”的一下撞在门框上，引得居酒屋中的客人尽数侧目看她。
顾不上额头的钝痛，池清清迈着晕乎乎的步子慌慌张张地往城外树林跑去，一路上不知道踩了多少只夜行妖怪的脚。
“嗷！那边那个半妖，没长眼睛啊！”
“嗷！太过分了，撞到鬼还不赔礼！”
……
直到绕过城门守卫的视线，藏身进茂密深深地树丛中时，池清清才感到有一丝安全感。
她蹲在一片深深的半人高草丛中，将身形隐没在夜色下，快速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一个泄气跌坐在了地上，池清清神色疲惫地呈大字型躺下去，身下的杂草也被歪歪斜斜地压倒了一片。
她深深吐出一口郁气，摸了摸满是额头的冷汗，双腿似乎还有些发颤。
夜空的星辰闪烁着，丛林中的点点萤火在身旁飞舞，远处传来淙淙的水流声，微凉的夜风吹散了酒意，令她慢慢有几分清醒。
“真宫寺酒天……”
这便是酒吞童子在幻化成人类时所用的名字吧？
池清清隐约记起，传说中曾经有提到过，酒吞童子也常被人称作为酒天童子，而他在堕为妖物前，曾是寺庙中一名相貌俊美的侍从。
想起方才的荒唐，池清清脸色仍有一丝发白。
当系统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三魂都被吓没了七魄。
酒果然是不能轻易碰触的东西，一旦喝醉了以后，对事物的感知和判断力就会下降。
自保的心墙会无意识地被撤下，从而轻暴露内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