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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何少爷对武术更有兴趣些,他与王武师也走得更近。只是薛姑娘常来常往之后,他才渐渐有些与教文的李师父热络起来。他觉得何翁很满意他的这一变化,是以也欢迎薛姑娘的到来。
何翁与薛姑娘,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只是当他探问父亲的口气,何翁又斥他不务正业,令他好好习文练武。何少爷便有些纳闷。他是不去顶撞何翁的,正如自己家中有些庭台楼阁,何翁从来不许他去一样,他也不去计较这些,只要父亲高兴就好。
薛姑娘最后一次来何家时,何翁正与薛翁在堂上叙旧。薛姑娘径直来找了他,说自己要去落霞山,兴奋得脸蛋儿红扑扑的,何少爷立刻自告奋勇要陪她同去,她笑道:“你能陪我去落霞山,还能陪我一同在山上住个十年吗?”何少爷一犹豫,想起了父亲,没回答。薛姑娘抓住了这一犹豫,便撇了他自己匆匆去了。临走她说:“我还得准备个几天,你告诉你父亲无妨,他定会帮我,若敢告诉我爹,瞧我扒了你的皮!”何少爷一吓,唯唯点头。
那时薛翁就在何府的前厅,何少爷很佩服薛姑娘敢这么浑搅她老子,看着她脚步轻盈地出了自己的房间,不觉怔怔。他想薛姑娘定没读过《烈女传》,也定然不爱女红,将来有哪家人家愿意娶这么散漫的儿媳妇呢?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薛翁便带着薛姑娘的大哥前来盘问,何少爷与何翁串通一番,将二薛搪塞了回去。何翁在薛翁前笑呵呵的,薛翁走后却笑容顿敛。何少爷有些奇怪:“爹,一切不都按着薛姑娘的计划行事着么?”
何翁看看他,道:“兰儿这个姑娘,也当真是太野了一些,此去落霞山,其实还是挺危险的。”何少爷道:“那爹为什么帮着她去?”何翁摇摇头:“你这傻小子,别搅进这事儿里去,回房看书吧!”说着便向里走去。何少爷看着父亲背影,有些疑惑。
薛姑娘一去后,再无半点消息。她再也不来何府,不来找何少爷抄琴谱了。何少爷望着空落落的庭院,常常不禁黯然。他想起她说要去山上住个十年,更是觉得寂寞不已。渐渐地何少爷又冷落了李师父,专心练起武来。听家奴们窃窃私议,说何翁送了个琴师给薛翁,薛翁瞧着甚好,又打算给薛姑娘的大哥做媳妇。过了不久,这大哥便带着他的小媳妇出门去了。没人再提薛姑娘。何少爷竖起耳朵,觉得似乎所有人都不再想起薛姑娘了。他终于忍不住去问何翁,何翁又是呵呵笑了一阵,将他遣回房去。
何少爷有些急躁,也有些想一试身手。这天夜里,他和王武师在院里拆招,竟然连胜王武师两次。何少爷喜出望外,只觉浑身血脉强健、身手灵活,完全是个少年侠客了。应当能去落霞山了吧,他想。
第二天清晨,何少爷便留了封信在何翁房门口,背了个包袱,提剑而去了。何翁醒来出门,捻纸一念,大骂不已。何少爷想象父亲的反应,有些愧疚,又有十二分的兴奋,只觉路上所见处处都是新奇,都是江湖道上的东西。只是他未曾料到,王武师倘若有剑侠的一半水平,也不至落到他家当武师。
何少爷牵了匹家里的青鬃马,头几天走走停停,只觉得满世界眼花缭乱。他定定神,想起落霞山尚在天边,薛姑娘也在天边的哪一座山头上,不由得后悔起自己的没见识来,后几天他便快马加鞭,一直赶到了黄河边上。这一夜渡河,只吐得他天昏地暗,不知高低。渡船上客人不多,纷纷避他而去,留他一人在船头甲板,对着河上的大风呼呼喘气。何少爷心里懊恼,坐在那儿低头生闷气。
便在此时,船尾甲板之上传来几人的对话之声,因风势之故,直传到何少爷的耳朵里。
“师弟,你口齿伶俐,回去之后,便由你向楼主复命吧。”
“呦,师兄,你这会儿又跟我客气起来了,咱们三人一同去的,哪有我一个人去复命的道理。”
一个女子的声音插嘴道:“人也伤了,约也定了,有什么好推脱的?一起去就是了。”
那第一人又道:“……师妹,你可是不懂楼主心意,那人虽手持名剑,却还有重大用处,你如此莽撞,只怕楼主着恼。”
第二人道:“呦,我道师兄怎么忽然发起善心来,原来是揣度了楼主意思,要留他一条狗命在。”
第一人道:“……你要如此说,我也无法。”
第二人阴恻恻地道:“师兄,易楼素来便不是泛泛之辈呆的地方,来托易楼办事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何必如此事事为楼主着想?”
第一人道:“你……莫非你还想反出易楼不成?”
第二人笑道:“师兄言重了,你瞧剑湖宫和沙漠来的那帮妖人对这六把神剑都是如此志在必得,易楼夹在当中,时日一久,还不得被夹成了碎片?”那第一人还没有接话,何少爷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但未完全叫出口,已被人捂住了嘴,接着“扑通”一声,水花溅起。
“你!你怎杀了他?”女子的声音惊怒。
男子冷冷地道:“这番话都给他听去了,等回到易楼,咱们还能有命活下去?这也是没办法。”
“……”女子一沉默,又道,“我也听见了你这番话,你怎不把我一起杀了?”
“……”男子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处处钻营,还会留下这等重大纰漏?”
男子道:“……阿铃,你何必这么说,我们进易楼不过为谋有个出头之日,不钻营,难道等着如他这般被杀?”
那女子阿铃道:“……我便是不懂。”
男子柔声道:“日后你自然会懂的,眼下咱们也回不得易楼了,登岸之后便改道吧。”
“为何?”阿铃道。
男子一笑:“咱们杀了师兄,若那人有命回易楼,还不得全盘拆穿?只不过咱们又非楼主的走狗,此处呆不得,换一处就是了。”
两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面的话便不可听闻,同时脚步声响起,想是拾级而下,回到了船仓之中。河水涛涛,拍打着船声,何少爷坐在甲板之上,仍是一动不动,心中乱跳,他望望甲板外的河水,一片波涛起伏,早已丝毫看不见落水之人的踪迹。他想着那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座深暗无比、曲折百转的迷宫,他站在入口处,只能望见那暗成一片黑色的迷城深处。他有些犯晕。
在他的身后,一个女子看了他半晌,待船尾再无声息时,才终于朝他走过来。何少爷在迷茫之中被脚步声惊醒,回头一看,只见一袭淡紫色的衣裙,颈悬的一块七彩变幻的琉璃异常美丽。他再一抬头看那女子的脸,见到一张绢秀的容颜,虽不见得甚美,但如清水一般温和淡雅。他自来少与女子打交道,甫一见了,不觉有些脸红。
那女子盯着他:“你自哪里来?”
何少爷道:“……洛阳。”
“可曾与人结仇?”
“……”何少爷摸不着头脑,他想这也许是江湖上的切口,便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并无仇人。”
那女子侧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沉吟不语。何少爷有些尴尬,道:“姑娘自哪里来?”
那女子不理他,只继续盯着他看。何少爷僵了一会儿,只觉得脸腾的一下红了,他想起王武师曾说:男子汉脸红是丢面子的事,只是越想越是脸红,只闹得手足无措。
那女子终于开口道:“真是弄不明白,最近怎会有这么多人中这‘十里荷花香’的毒。”
何少爷心里突地一跳:“姑娘说什么?”
那女子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镜子,扔给何少爷。何少爷将信将疑,拿起照了,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他只看见自己的口唇已尽成乌黑之色,如同涂了墨水一般,甚是骇人。他呆了半晌,反复想着怎会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在渡河之前,曾为一个歌女所劝,在茶棚中坐下来喝了杯六安瓜片。不怎么好喝,歌女唱的歌也不怎么好听。他还是赏了一锭银子下去,讨得了歌女一迭声的称谢。
他举着小镜子,作声不得。过了片刻,他问:“我还有几日可活?”
那女子微笑:“五六十年吧。”
何少爷不懂,瞧着她。那女子不知从哪摸出一颗药丸来,扔给他:“先吃了吧,我的解毒银簪前几日才用过,现下不能再用,需回药庐才能救你。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多救一个人无妨。”她说着在甲板上走了几步,“这河上的风吹着让人清醒呢,只是太猛了些。”紫裙翻飞,如一朵紫叶莲花,风姿绰约。
何少爷将信将疑,脑中还回荡着方才那落水男子的一声惨叫,也不知该不该信她。
“姑娘……”他开口。
女子回过头:“怎么?”长发在河面的风里飘舞。
“刚才船尾那几个人……”何少爷忍不住道。
“嗯,我并不认识。”女子淡淡地道,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何少爷觉得这女子很和蔼,不太像是腥风血雨之中的侠客。或许她是个四处行医的大夫?他也不知道。第二天再见到她时,他不觉吓了一跳。原来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晚间甲板上,此时朝阳已升,照在她满头长发上,竟然泛着一层薄薄的紫色光晕。但看她容貌,又是中土人士,并非异族,这女子在何少爷心中,便显得神秘起来。那一夜渡船上曾发生的事,如同为朝阳替代的暗夜,没有被任何人知道,只在一些人的心里留下了痕迹。河面上的风依然很大。
下了渡船,何少爷牵下了自己的青鬃马,让给那女子骑,那女子也不客气,便缓缓骑着马,让何少爷牵着到附近驿站,才又买了一匹。两人纵马而行了几日,一路谈谈说说,那女子听说何少爷是要去落霞山,不由吃了一惊:“你也要去落霞山?”
何少爷不知她所指何事,便道:“是啊,去找个朋友。”
那女子道:“也是找人?”
何少爷道:“怎么,姑娘也要去那儿?”
那女子道:“不是,我只是四处走走,只不过前两日那个中‘十里荷花香’的人,也是要去落霞山找人的。”
“哦?”何少爷道,“这可巧了……他叫什么名字?”
“……薛灵舟。”那女子道。
“薛灵舟……”何少爷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很熟悉,“薛灵舟……不就是薛姑娘的大哥?”
那女子奇道:“怎么,你们认识?”
何少爷点头,便将前去落霞山找薛兰之事对那女子说了一遍。那女子听后不语,低头想了一会儿,道:“看来这落霞山上还真有些名堂,倘若我此时不在中原,你们可都到不了那儿了。”
何少爷道:“你是说那潇湘琴馆草菅人命?”
那女子“噗哧”一笑:“草菅人命?那儿又不是山寨匪帮。”
何少爷被她笑得脸一红:“在下第一次涉足江湖,有好些事情并不太懂……呃,请姑娘宽恕则个。”
那女子听他用词甚是僵硬,有些好笑:“好好的公子哥儿不做,闯什么江湖?回家考个功名是正经。”
何少爷摇头:“功名之事甚是伤人,还是不碰为好。”
那女子听他此话,一怔才道:“功名不过几篇八股,是死物,江湖却是活物,捏不牢,也看不透,伤人之处,远比功名厉害得多了。”
何少爷愣一会儿,道:“那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闯荡江湖呢?”
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