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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就地打开药囊。
叶听涛醒来时还是在漠林,在一片白雪茫茫里。沈若颜坐在他身边,发觉解毒成功,于是站起来准备走。
“……多谢。”叶听涛沙哑的嗓子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沈若颜回头瞧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她和叶听涛在后来的几年中再三再四地相遇,因为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物,或者什么棘手的伤势。沈若颜是个奇怪的大夫,有些人她一句话不说便施救,有些人也一句话不说就拒之门外。叶听涛为此和她起过许多争执,后来沈若颜慢慢的也开始救那些原本放任不管的人。“我不想重复解一种毒两次。”她曾经说。叶听涛不解,问她为何。“我没有时间。”她又说。
叶听涛一直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他一直不知道沈若颜的头发为什么会隐隐现出紫色,妖娆而神秘。直到她的眼眸也开始渐渐泛紫,叶听涛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颜,你是中原人吗?”他试探地问。
“我算半个瀚海人吧。”沈若颜回答,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终于有一天,在给薛灵舟解毒之后,在白石镇那个阴森森的黑夜中,她摔倒在自己的房门口,嘴唇颤抖,似乎被什么猛兽噬咬一般,全身抽搐着抖成一团。她用手撑着地想爬进房间,关上房门,可是叶听涛已经从走廊的转角处拐过来。他见到一幅紫色的裙摆铺展了一半在走廊里,走上几步,看见沈若颜。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走进房间,“呯”的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了?”他急问。
“费……费了点心神……”沈若颜说话打战,“老毛病了……总是这样……”
叶听涛一搭她腕脉,只觉她体内一股不可形容的狂躁力量正疯狂地乱窜,张牙舞爪,意欲吞噬一切。他手指一颤,心中惊骇,见她眉头紧蹙,口唇和脸上都有绛紫之色浮现。“我能做什么?”他将她放在床上问。沈若颜立刻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叶听涛无法,心知这白石镇附近没有什么大夫,只得兵行险着,先救得她性命再说。他扶起沈若颜,手掌抵住她背心大锥穴,运起师传内功,将一股浑厚的内力向她心脉输送而去。
所及之处,两股力量在沈若颜体内猛烈地冲撞了一下,叶听涛怕她无法承受,于是能避则避,内息绕带脉而过,行天枢、太乙、关门,曲折而至心脉,镇守其中,任那股狂躁之力于四肢百骸肆虐一番,过了一盏茶时分,终于渐渐减缓下来。
沈若颜轻轻喘气,兀自发抖,就这么靠在了叶听涛怀里。叶听涛方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又浑身一僵。他不敢动,任她靠着。
“今天你总算救了我一次,还清了一点。”沈若颜喘息方毕,低声道。
叶听涛的手不敢碰她肩膀,只用手臂托着她:“我们本是朋友。”
“……”沈若颜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是啊,朋友互相救命,也是应该做的事。”
“……你……怎会如此?”叶听涛问,鼻端闻到她身上清苦的草药气息。
“所以我说……我是半个瀚海人。”沈若颜苦笑道。
“……怎么?……”叶听涛的鼻息喷吐到她的耳边,痒痒的。
“他们在我身上折腾了很久,没折腾出想要的毒物来。”沈若颜的双眼现出幽深的神色,“却被我逃回了中原,只是……这一身剧毒是无法再清除掉了。”
“阴山鬼司?”叶听涛目现凌厉之色。
“嗯。”沈若颜道,“我对你说,我终是要回瀚海一趟,本已是想告诉你这些,只是你又不问我。”
“……我只道你不愿说。”叶听涛微微垂头。
沈若颜笑了笑:“我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听涛黯然:“……真的解不了了吗?”
沈若颜微笑道:“已有这么多人死于瀚海巫术,我不过也是其中一个罢了……只是尚存一息而已。”
叶听涛不语,不知何时,双臂已经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沈姑娘?”楚玉声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不知是刚刚来到,还是已站了很久。叶听涛一凛,沈若颜已经坐了起来,他跳下床,抢先去开门。
“楚姑娘。”不知怎么的,叶听涛忽然没敢去看楚玉声的双眼。
“……我想来问问,薛公子解毒之后,还需要什么药调理吗?”楚玉声道,深深藏起了右袖中的精钢匕首,换上了一副笑颜。
“不用了,他现在只是身体较虚,休息两天便好。”沈若颜坐在床上,楚玉声看不见她的脸。
“多谢。”楚玉声向里一张,遇到叶听涛的身影,目光下垂,向他点了点头,向走廊里去了。
叶听涛站在门口回过身,仍旧只望见沈若颜的一片紫色的裙摆,他的目光忽然有些难言的隐痛:“……若颜,你好好休息,瀚海的事,先不要多想了。”
沈若颜低低地“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说话。叶听涛又凝望了一会儿那片紫色裙摆,轻步出房,带上了房门。
沈若颜的耳边响起那小心的关门声。自那天以后,她的冷酷似乎比以往更消退了些,在中原游走了这些年,所见的也多了,有些东西在她心中慢慢改变,只是她从不在意,没有留心过。那个在夕阳如血的傍晚,死在瀚海石窟之中的少年,在她心里成为了一道剪影,远远望去,似渺茫沙海中的一副画儿,黑衣部族牵着相依为命的骆驼,走过荒凉而贫瘠的旅途。沈若颜不太愿意去想这些。
在黄河渡口发现那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哥儿中毒时,她其实并不想渡河,而是要拐道去北方走走。只是一犹豫、一思量,她转身走向那条渡船。若非如此,那个总是剑出如风、让瀚海族人闻风丧胆的叶大侠,或许就横尸荒野了。沈若颜有些隐秘的庆幸。
离开药庐时,她只向何少爷交代了一句:“把那个剥出来。”她指的是一大筐子白豆蔻。何少爷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沈若颜翩然消失在林立的树影之后。炉子上不知道煎着什么东西,煎了一会儿,开始发出一种很奇异的味道,有些像樟脑。何少爷剥着白豆蔻,不觉打了个喷嚏。
里间之中,传来一阵响动。何少爷扔下手中一颗没剥完的白豆寇,掀开竹帘,跑进里屋去。
他看见一双黑曜石般凝聚着光华的眼睛,此刻微微睁着,仿佛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何少爷想问:“你醒了?”但一动嘴唇,立刻疼得眦牙咧嘴,差点坐倒在地上。叶听涛的目光缓缓转向他,看了一会儿。月夜的记忆渐渐回到他的脑中,右肩撕心裂肺的疼痛如钟摆一样撞击着他,一阵一阵震荡全身。但他没有呻吟,甚至脸上的表情也只是很苍白。
“这是药庐?”他问,眼中有一丝迫切求答的希望。
何少爷急忙点头,为自己疼得那个狼狈样而有些惭愧。叶听涛的神色立刻放松了下来,眼睛又微微盍上:“沈大夫呢?”
何少爷用手指指外面,叶听涛勉强撑开眼皮朝外望望,没有人。她出去了吧。他有点失望,但无论如何,她总还是会回来的。何少爷站在他的床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叶听涛没有再与他说话,闭上眼睛。
这一次,又是沈若颜救了他,连以前的几次,似乎越来越是还不清了呢。叶听涛漫漫地想。他失血极多,疲倦得想就此一睡不醒。但是不行。明月之下,那个绿冠男子的脸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叶大侠,只须你一点头,咱们便前事不咎,如何?”
可笑……叶听涛竟然为这些宵小之辈的一句话所钳制,纵然回到易楼,也只能不提此事。倘若与朱楼主交易还能成功,说不定这三个人尚能受到嘉奖。叶听涛苦笑着摇摇头。只是生死一刻,谁都会认为暂且屈尊是比较明智的做法。这是他的师父教他的,那个传给他碧海怒灵剑的人。
在这个江湖上,还有几个人会做宁死不屈的傻事?叶听涛想起薛灵舟。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当他振臂一呼的时候,竟然会有那么多人跟从而去。倘若不是为了牵制江离手中那颗与他一模一样的腊丸,他也不至于和易楼闹到这种地步。江离如今已经尸骨不在,那颗腊丸自然随着他一起被化为脓水,朱楼主又是否会料到这一着呢?叶听涛闭目而思。
总之三月之内,必要去扬州一次,凭他一柄怒灵剑,他相信朱楼主不会怎样。当利益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维持脸面上的交情,还是唯一有价可图的东西。叶听涛觉得很累,将那绿冠男子的脸从眼前抹去。
他忽然又睁开眼睛,打量着何少爷:“你是沈大夫的病人?”
何少爷点头。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盯着何少爷。
何少爷伸出两只手,一只表示三,一只表示九。三月初九。还好,不过昏迷了一夜。叶听涛想。现在,薛灵舟和楚玉声该在落霞山中,不知道薛家姑娘可有消息了。他想起自己离开陆吾镇的目的,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异常失踪之事?”
何少爷寻思了一会儿,摇摇头。其实他不过到这一带几天,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听闻。只是见沈若颜这一路行来都很清闲,才猜测附近无事。
叶听涛“哦”了一声,便不再问。倘若这一带并没有失踪之人,那么薛家姑娘和那白茉姑娘还是上了落霞山的可能大些。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就此在山中消失了呢?他半睁着眼睛,又想起楚玉声来。是忠是奸,待回到陆吾镇,找到薛灵舟,大概便可知晓了。只是他伤势沉重,只怕要月余才能彻底愈可,又如何回去?
叶听涛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想着想着,又昏昏睡去。何少爷替他掖了掖被角,便到外间,继续剥白豆蔻去了。他觉得大侠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命一回来,便又开始关心起附近的百姓苍生来。
夕阳西下,月斜东山。接着月华淡去,朝阳初升。沈若颜去了一天一夜了,仍旧没有回来。何少爷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看叶听涛还在睡着,终于偷偷跑去附近的小村落买了些食物回来。很不巧的,只买到玉米面馒头,还有几斤牛肉。他想起叶听涛的问话,在村落之中比手划脚一番,询问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村人半懂半不懂,告诉他自家的媳妇儿最近没出过门。
何少爷一路上狠狠心,撕开了一点嘴上的纱布,发觉其实半边嘴唇根本完好,只是沈若颜故意全包了起来。是怕他烦扰叶听涛吗?他心中不禁愤愤,就在路上吃起馒头来。出乎意料的,他觉得滋味甚好。
药庐中,叶听涛坐在床上,正自沉思。他左等右等,沈若颜始终不回来,或许又救了什么人,耽搁在谁家的府上了。沈若颜从来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不太管别人怎样。也难怪她。叶听涛心中一软。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要等到伤势痊愈方才四处查探,然后再回陆吾镇,只怕事情变化无常,到时不知又会如何。何况,薛灵舟虽有阴山一役,但江湖经验毕竟还是不多,若有闪失,只怕相救不及。只恨自己一时轻信于人,竟至遭此重创。也许是与薛灵舟相交已久,不觉沾上他的这个毛病?他见自己衣衫都被沈若颜剪开,不能再穿,便往随身包袱之中又取了一套出来,咬牙换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如此挂念薛灵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即使是对他自己的师父,他也只是敬爱有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