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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听涛应允了,当下玉姑便先回了清溪村,这时荷塘之中已无采莲女子,唯有莲叶荷影依依,近晚之时塘边无人,叶听涛在岸边踱了几步,思量了一会儿,并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白面罗刹’,只是眼见一天将过,楚玉声仍是没有来,去清溪村走一遭,怕也耽搁不了易楼赴约之期。几日的等待,却将他等出一身的清莲香气来。
“桂花糕——……糖糕——……桂花糕——……”还未走进村子,挑担小贩的吆喝声便自炊烟升起的村落中传来,初三、十五之外的日子,这里似乎平静安稳得与任何一个小村落一样。在那小贩悠长的吆喝声响起的时候,叶听涛忽然想起沈若颜很爱吃糖糕。只要看见这样的小贩或是路边的小摊子,她总会停下来。他还以为那是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
小贩从他身边走过,停了一停。叶听涛仍是向前走去,进了一个小酒铺,酒旗在傍晚的风中飘动。小贩继续在这街上慢慢来回着叫卖,偶尔有个孩子被吸引住了,便央求着大人买一块来。
酒铺之中只桌椅数张,竹帘卷落,三两个青年坐着划拳,醉意醺醺。叶听涛方坐下,一个穿着绣衣的少女便从柜后出来,到了叶听涛桌边,忽然叫了声:“哎呀!”叶听涛一望她,才知便是村外荷塘中被他救起的那女孩,只听她道:“是你呀!这位大哥,刚才着急忙火的,也没顾得上谢你,我正发愁呢!”叶听涛道:“姑娘言重了。”那少女笑道:“不重不重!咱们刚才还说起你来着。”说着招呼那酒铺中的伙计取酒来,酒坛一开,清香四溢。那少女道,“杏花村的竹叶青,咱们铺子里最好的,算是我谢你。”叶听涛见她诚心,便也不推辞,翻起桌上的酒碗来,问道:“刚才那玉姑也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吗?”
那少女道:“是啊,玉姑可了不起呢!身手好,人也好,她家里有个卧病在床的相公,家里什么都是她一个人打理的。”
“哦……”叶听涛接过那少女举坛倒满的酒碗,道,“姑娘去忙吧,我自己倒酒便行。”
那少女微笑道:“好,原本咱们酒铺是日落就打烊的,不过今天随你喝到什么时候,只不过晚上走夜路时要小心些,别遇上白面罗刹。”
叶听涛心中一动,但只道:“多谢。”
那少女露出好奇的神色:“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白面罗刹是谁?”
叶听涛微微一笑:“我还未踏进你们村子,耳中便听到了这个人三四回,大概也知道些情况了。”
那少女忽然收起了顽皮之色,道:“大哥可别嫌我们村里人多嘴,这个人可厉害呢!上回割了陈家阿公的头,临出门还把陈家哥哥肋骨撞断了几根,现在不管是不是初三、十五,天黑了都家家关紧了门,没人敢出来了。”
“哦?那陈家老太爷可下葬了?”叶听涛问道。
那少女道:“半个月前下葬的,起先陈家人坚持要闹官府,可后来闹了几次没结果,也只能算了,陈家哥哥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也闹不下去。这位大哥,我瞧你也是会功夫的人,若有心过问这件事,不如去东街尽头陈家看看,这白面罗刹闹了咱们这儿好几年了,这样下去,真不知还会出什么事儿。”
叶听涛点了点道:“你去吧,我理会得。”那少女便转身欲回柜上,走了一步,忽又回头道:“对了,我叫青儿,另外那个丫头叫鸢儿,是陈家的女儿,你若什么时候想喝酒了,只管来这铺子里便是。”说完一笑,这时那几个划拳的青年忽而吵闹起来,原来是一人罚酒时耍赖,将茶水混到了酒碗里,那青儿走过去一拍桌子喝斥了几句,几个青年竟被她吓得不敢说话了。
日落之后的清溪村果然迅速地安静下来,仿佛只是那么一刻工夫,小铺子纷纷打了烊,街上行人的脚步也匆忙起来。叶听涛走到了东街,见拐角第一家破旧的牌匾上有“方宅”二字,他并未停下,往尽头青儿所说的陈家走去。白日的暑气很快消散,夜色如帷幕般缓缓降下。
陈家不过是瓦房几间,小小的院落在夜中愈显得有些死寂。陈家娘子应门出来,只见她尚且戴孝,神情甚是愁苦。叶听涛说明了来意,便被带到一间门窗紧紧闭着的瓦房前。幽淡的烛火自窗纸中透出,陈家娘子推开门,只见屋中床上躺着个脸色腊黄的男子,听见推门声,也不睁眼,只道:“阿秀,怎么了?”陈家娘子道:“是有位过路的大侠,听说了咱们村的事,来找你问几句话。”说着进屋去又点了几支蜡烛,将陈家相公扶起,想是自出事以来,也有不少人来管过此事,是以两人也未多生疑虑。
叶听涛进得屋来,只觉一阵晦暗之气,走到床前尚未开口,陈家相公便病恹恹地道:“这位大侠,是玉姑请你来的吧?”
叶听涛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不错,白天我因事与她相识,她便托我来助此事。”
陈家相公叹了口气,眉梢眼角并无一丝喜悦:“这些年来管过这件事的人也不少了,官府也出动过人马围捕,可还不是一样?我爹向来为人和善,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岂知竟会遭了这等横祸……”他一句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牵动断骨,只疼得脸色发白。陈家娘子忙替他拍拍后背,也是叹息连连。
叶听涛见他如此,也不宜多绕弯子,便单刀直入地道:“敢问这位相公,除了那一张白脸之外,还记得此人有何特征?”
陈家相公想了想,道:“我见着那张脸便吓得没魂了,还以为是无常来索命的,别的也记不太清,只是那人比我高了不少,看起来挺削瘦,一撞到身上却跟撞了石头没什么两样,躺到现在还起不了身。”
叶听涛沉吟了一会儿,只听院落中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在外说道:“阿秀,你家相公怎样了?”最后一个字如绸缎过手,浮向空中,正是玉姑的声音。
陈家娘子阿秀走到门边,哑哑地道:“玉姑。”她见玉姑来,似乎甚是高兴,眼里也有了些光亮。叶听涛走到烛火亮处,见玉姑已换了一身白莲绣裙,长发挽了个云髻,见了他有些吃惊,随即微笑道:“呀,这位大哥原来在这儿,叫我好等了一下午。”
叶听涛道:“既答应了夫人此事,自要弄清些情况,免得到时无措。”
玉姑笑道:“只要大哥肯帮忙,怎样都行。”她因男女有别,故不走近陈家相公床边,只拉住阿秀道,“我便是来告诉你,再有三天又是白面罗刹该来的时候了,这回村长是铁了心要捉住他,前帐后帐一起算,定不会再让那人跑了。”
阿秀听了一笑,眉间神色却有些淡:“希望能捉住吧……”她顿了一顿,声音黯然,“其实即使捉住了,公公也不会回来了……只盼不要连累无辜的人,这几年来为了管白面罗刹的事,也已经害了不少人了……”
玉姑拍了拍她手背,道:“咱们不捉,他也要来,你只管照顾好你家相公,白面罗刹既然来过了这里,下次想必会换一家,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
阿秀抬头看着玉姑,疲惫凄凉的神色忽有些融化:“玉姑,现在也只有你肯这么帮我们了……”
玉姑爽朗地笑了,往里看了陈家相公一眼,道:“鸢儿呢?怎么不见她?”
阿秀道:“她说今晚住青儿家,要说悄悄话,这两个丫头老是呆在一块儿。”
玉姑瞧她神情,似乎不知道白日里两人采莲落水的事,也便不提,道:“得了,我和这位大哥便先回去了,天一黑街上便静悄悄的,再晚我可得睡你这儿了。”
阿秀“嗯”了一声,拉着玉姑的手仍有些恋恋不舍:“玉姑,回去小心些……”玉姑仍是抿嘴微笑,手腕一翻,按了按阿秀的手,回头向叶听涛道:“走吧。”叶听涛看看她,点头而出。身影遮挡住投入屋中的月光,玉姑向阿秀眨眨眼,阿秀不由得也笑了,随即又有一片浓云笼罩眉间,只是她已转过身,玉姑也没有看见。
东街上有许多这样的瓦房小院,看门的黄狗发现叶听涛走过,吠了一声。叶听涛沉默着向前走,玉姑跟在他身边,绣裙的裙摆如水波般荡漾:“大侠,敢问你尊姓大名?我瞧我老是‘大哥’、‘大哥’地叫你,你听着也不怎么顺耳。”
叶听涛道:“走江湖惯了,一时难改防人之心,见谅。”银白色的清辉落在他脸上,一片明灭阴影,“在下叶听涛。”
玉姑点了点头:“叶公子,从来在我们这儿停留的武林豪杰对白面罗刹总是很瞧不起,前阵子有个说自己绰号叫‘天狼剑’的人,拍着胸脯说必定手到擒来,结果一夜过去连动静也没发现,灰溜溜地走了,真是叫人丧气。”
叶听涛道:“我会尽力而为,只不过江湖上也并未听到过这‘白面罗刹’的名号,倘若真是如此,说不定是哪方高人,到也值得一会。”
玉姑笑道:“嗳,鸡鸣狗盗之辈,称得上什么高人哪?”她脸上明媚的神色突然不易察觉地一搐,随即遮掩,“我瞧叶公子如此谨慎,这次定能成事的。”
叶听涛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过多赞誉。”
玉姑挑了挑修长的眉毛,这时两人已走近东街拐角方家。那方家是个四合小院,在清溪村中已算是大户人家,只是匾额破旧,门板漆落,也已非昔日风光。屋檐下一个人影袅袅而立,夜色顺着广袖长裙流动到地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只见她一张脸浑如月华一般明艳动人。玉姑走近了几步,不禁道:“呀,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站在我家门口?”话音如雾一般漂浮在黑夜中,那女子并未回答,而是走出几步,看着她身后的叶听涛。叶听涛的语调有了一丝波动:“楚姑娘……你怎知我在这儿?”
楚玉声的声音如荷塘里的水一般荫凉:“有人告诉我的,说你在这儿除恶。”
叶听涛细细瞧着她的脸,见她似有话要说,但碍着玉姑的面又不便言,于是向玉姑道:“她便是我要等的那个朋友,楚姑娘。”
玉姑见两人神情,眼中有隐隐的冷色掠过,然而她向楚玉声微笑道:“来者都是客,楚姑娘既然是叶公子的朋友,那么就也住在我家吧,反正那么大宅子,没人住也是空着。”
楚玉声似乎有些不乐,眼望着叶听涛,只听他道:“楚姑娘,我已答应了玉姑,须在这里逗留三日,不过,不会耽误正事。”
楚玉声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片刻后,她才道:“既与你同行,那便如此吧。”
玉姑的笑容如春风化雨:“这就对了,我们方家也算是村子里最好的人家了,住在别处,怕委屈了姑娘。”说着她走上几步,推开方宅的大门,只听沉重的“嘎嘎”之声传荡在冷寂的东街上空,小四合院一片黑暗,竟无一个房间点灯。楚玉声走到叶听涛身旁,跨入门槛的时候,叶听涛仿佛听到她说了句:“真黑。”
第二章:幽宅寂客
一团黯淡的灯火在正房中亮起,房门关上之前,玉姑的白莲绣裙一角飘荡了一下,她转身,手指搭在门上,往院子里望了一眼。百年的老槐树在暗影之中伫立,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点月光,荧荧淡淡。玉姑清秀的脸颊上浮过一阵暗流,但随着门被关上,也不再为人所见。
长裙女子站在东厢房开了一线的窗后,直到看见正房门关,玉姑的身影消失,才轻轻推开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