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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雁的刀也缓缓垂下:“你有把握半个月后任宫主就会醒来吗?”孟晓天眉稍一动:“你该相信沈谷主的医术。这半个月,足够让剑湖宫做很多事情。”
断雁将目光凝驻在他脸上:“……你是否在忌惮什么?”孟晓天道:“你我各事其主,今天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即使是断雁,也正因为是断雁,他避过了那个问题。
“各事其主……”断雁重复了一遍,目中竟有微凉的光,“这么说,半个月后,刚才我们彼此收手的一刀一剑,可能就会真正针锋相对了?”
孟晓天哈哈一笑:“男子汉大丈夫,凭本事定生死,有什么可怕的?”
断雁一怔,亦复笑道:“说得是。无论如何,我都是重天冥宫的人,要完成我的任务。”孟晓天点点头:“浣纱谷不是杀伐之地,还是不要扰乱清静吧。”他看了看昏睡在床上的韩北原,“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蜀中双刀,一个抵押了命来与易楼交易的人。断雁冷冷道:“留他何用?”多余而有后患,又昏睡无力抵抗的人,无疑不能在晗灵刀下幸存。
刀光闪动的时刻,孟晓天竟然为沈莫忘微微叹息。看绿儿的神情,取出腊丸,又要保韩北原性命,必是极为不易的事。只是她那样轻描淡写,仿佛生死也如月落日出般平常。
“怎么,你不想让他死?”断雁收刀,血光溅在素壁,滴淌。
“不是。”孟晓天道,“你也说了,留他无用。现在事情办完了。喝酒去吧。”
“喝酒?哪里有酒?”断雁道。
孟晓天扬眉一笑,向屋外走去。袖摆带起微风,拂动地下腊丸的碎屑。断雁将淡黄绸带收在怀里,晗灵刀回鞘,再也不看韩北原的尸体一眼。醉里挑灯看剑,血雨腥风之中,连这样的机会也难再有,这一夜便愈加珍贵。
然后,他们两人都醉了。这一次,再没有那一二分清醒的保留。或许当敌友之分明晰的前一刻,可以装作不省人事,装作看不到未来的一切。
但这,又岂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长久为之?孟晓天终究是醒来了,唇齿间尚有余香,喉头却干燥如同火炙。他们在浣纱谷深处,一片银杏树的阴影下。断雁早已醒来,轻轻踱步,眺望碧蓝的云天。他眼中有万里瀚海风沙弥漫,没落于王陵中一息不愿灭绝的部族。信任也好,敌意也好,他不会背叛那一身黑衣。
“今天你比我醒得晚,可见,扬州城外那一夜,你保留得比我多些。”断雁的声音很少如此柔和。
孟晓天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我怕醉死了,挨风年一掌。”
“你最后还不是挨了?”断雁道。
孟晓天笑了一会儿:“这几次见你都是一个人,风年是不是和你拆伙了?”
断雁道:“不是他要和我拆,只是少主不再让我们两人一起行事。或许是有心防备吧,不过我也无所谓,倒是他,和女萝走一路,要收不少烂摊子。”
“哈哈,反正……”孟晓天仰起头,“在该碰面的时刻之前,我还真是不想看见他们。”
断雁回过身看着他:“在扬州的时候,从没见你为什么人如此掣肘的样子,看来剑湖宫主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掣肘?”孟晓天道,“也许吧,不过这是我甘愿的。他一生从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断雁沉默了片刻,道:“等他睁开眼睛,说不定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孟晓天微微一笑:“也许吧。你要见见叶听涛吗?他还不知道昨夜的事。这五年的约定,在韩北原死去时,就已经完全破灭了。”
断雁道:“不必了。我还不想现在就和他起冲突。”他忽然想起五年前也是在一片林野小坡上,他们三人在一场浩劫般的大火后成为了暂时的盟友,共同寻找旷世之剑。但自那一刻起,今日的局面也就在所难免,因为寻找的尽头,终归是那唯一的一幅卷轴。断雁摇了摇头,眼前浮过沉星少主的面容,妖异、阴白,永远的黑衣丧服,将挡路者的灵魂踩在脚底。
“走了。半个月之内我会留在附近,之后再见,就是不再容情之时。”
脚步声远去,偶尔踩到地上的银杏叶,发出折裂碾碎的声响。孟晓天向着阳光洒落的地方走了几步,衣襟迎风,头高高仰起。
滇南雪湖,就是在这样一片天光下面。他微微一笑,有什么亘古寂寞的东西似光划过,不可捕捉。
韩北原的尸体仍然停留在那间小舍里,孟晓天再次走过这里时,看见谷中的几个弟子把尸体扛出,准备找个什么地方埋掉。沈谷主救得了人的命,却救不了人的心。纵然她能将心脏完整地切开再缝上。或许是对谷中这些来客有所了解,韩北原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多喧哗,也并没有惊动沈莫忘。只是几声叹息,血迹被拭去。
孟晓天打算回到溪边小舍去看剑湖宫主的时候,发现叶听涛已站在他身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一向便是这样,喜怒不轻易形于色,但最近这阵子,似乎冰封雪结,连笑容都很少再有。
过分的麻木亦是一种伪装,只是更为压抑,隐有某处即将失去平衡的质问表情。孟晓天在心底轻轻一叹:“韩北原死了,约定破灭。断雁已经离开这里。”
叶听涛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淡淡地道:“我猜到了,这个约定本也是权宜之计。目标相同,总会有一决高下之日。”
“韩北原要找的剑也在剑湖宫,但半个月之内,还不会有冥宫的人前往。现在万相无尘剑在玄武湖,崔谦所找的剑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孟晓天道,“若要出手,还是玄武湖线索较为明朗。”
“现在出手,没有意义。”叶听涛道。
孟晓天目中一凛:“你是说……任由冥宫的人去找剑?”
叶听涛道:“先前他们委托易楼之时,并没有派出大批人马。现在易楼失手,冥宫必定动用猛将前来找剑,一一去争,稍一不慎便失去了先机。”
“你现在的口气,有点像是在和盟友商议战局。”孟晓天看着他,“五年前我们三方没有分出敌友,现在,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叶听涛与他对视:“冥宫实力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但只断雁这样的人,若有三个,任我们哪一方单打独斗,都对付不了。”
孟晓天点了点头:“既然你说出了这些话,那么我也有一言可以相告。剑湖宫的目的只在于那六把剑本身,而不在于《八荒末世图》。”
叶听涛一怔。孟晓天微笑:“剑湖宫是铸剑之地,与紫霄玄真派所求,并无冲突。”他顿了一顿,“所以,这个盟友可以结得更久一些。”
“……可以。”叶听涛微一思量,道,“现在我们在此坐观江湖动静,万相无尘剑和崔谦所找的剑一旦落入他们手中,下一个目标不是我,就是剑湖宫。”
孟晓天望着他的神情:“观局之事你我也都不是第一次做了,现在我和断雁达成协定,半个月之后各凭本事夺剑与守剑。不过这样的话……我们的交手对象就直接是重天冥宫,要想尽取六把神剑,少不得往瀚海一趟了。”
叶听涛道:“此事终须了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孟晓天心中轻微地一震,不知为何,他觉得叶听涛的语气虽然沉稳,却有隐隐的焦躁之意。他沉默了片刻:“你师妹怎样了?”
叶听涛眉心微沉:“暂时无事。沈谷主说她体质特异,要留在这里十年。”
“十年?”孟晓天一怔,“……她留在这里,你是不是就做回无牵无挂之人了?”
“无牵无挂?……”叶听涛脸上现出嘲讽的神色,“若有牵挂,便生阻碍……我的确是不该有牵挂。”
孟晓天注视着他:“人又不是木头做的,绝口不提,不代表能忘记。”
“……不忘又能如何?我的性命早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握,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完成师命。”叶听涛终于流露出一丝椎心之色,不愿再多谈这些,沿着小径向远处走去。孟晓天咀嚼着他话中的含义,微微摇头。往常叶听涛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仿佛是山雨欲来,思虑更切,藏得多深,也就入心多深。
沈莫忘来到夏荷衣处的时候,夏荷衣正在低头凝思,绿儿发现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问道:“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夏荷衣慢慢抬头,空洞的眼色让沈莫忘一惊,她走近搭了搭夏荷衣的脉,道:“是不是有八石丹发作迹象?你怎么不叫人告诉我?”夏荷衣抽回手,声音虚浮:“不是。”她抬头求恳似地看着沈莫忘,“沈谷主……你是妙手神医,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常人不一样吗?”
沈莫忘眼神一动:“怎么会这么问?”她看了看绿儿,绿儿机灵地眨眨眼,出门而去。夏荷衣的脸色愈发苍白:“……师兄不肯告诉我,其实……其实他只是不肯说出那句话而已,我想了很久,想到了一个答案,可是却不敢相信……”
沈莫忘向她微笑道:“个人命数,都是上天注定的,叶公子只是信守承诺,你也该好好留在这儿,我会找到治愈你的办法的。”
夏荷衣仿佛没有听进她的话,喃喃道:“怪不得我从来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从来没人告诉我,师父看见我的时候,总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沈莫忘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她说任何话都是无力的,况且她并不善于安慰病人。
绿儿很快回来,身后跟着叶听涛,像是已经明白了些什么,绿儿没有进门,只道:“谷主,叶公子来了。”沈莫忘起身,与叶听涛点了点头,走出房去。夏荷衣仍然像是没看见她,却立刻站起来,跑到叶听涛面前,脸上满是追问的神情。叶听涛看着她,没有说话。
“师父不让你说,你就点头吧,我……我是不是师父的女儿?……”她焦急地盯着叶听涛的眼睛,那双眼深邃而又浓郁不化,暗流翻涌。
“我是他的女儿……所以才会被悟元功所反噬,练悟元功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是不是?”一阵沉默,夏荷衣突然抓住叶听涛的手臂,“师兄,你说话呀!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难道我真的那么讨厌吗?……”
“荷衣!”叶听涛挣脱她的手,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样的语气,夏荷衣震了一震:“你不说话,那我猜的就是对的……玄珠心境,他一直不让我离开玄珠心境,你和殷师兄都走了……”
“师父只是想保护你。”叶听涛轻声道。夏荷衣呆住了。
“他的一生已经葬送在境主这个身份上。”叶听涛眼里燃起异样的神情,“除了保护你,他不能做任何事。不能挽回你的母亲,也不能让你过得更好……这个世上没有人懂得他。”
夏荷衣怔怔地瞧着叶听涛略带沧桑的脸,近在咫尺的遥远之感倏忽袭来,在这个从未踏入过的江湖,她忽然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往昔岁月中鲜衣怒马的师兄变得沉郁寡言,而她四顾无人,再也没有依靠。她瞳仁中的光迅速地向内疾逝,失声道:“保护我,让我一辈子走不出太岳山脚,谁也不认识?没有人懂得他,那我呢?……”
叶听涛突然觉得眼前微微发黑,他摇头道:“荷衣,别说了。”
夏荷衣眸中泪光涌动,她向叶听涛走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也没有人懂,以前我以为你懂,以前你是懂的,可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