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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渊步步紧逼,“但无论是花还是人,都可以选择更加安稳更加舒适地死去。”
“师兄说得没错,可以选择才是最重要的!有人选择孤独地死去,有人选择热闹地死去。
正因为有万千世间百态,所以这世间才会如此多彩多姿!”纪子期道:
“人人都可以在能力所及范围内,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成为温室的花朵。”
黎渊道:“倘若师妹留在了这宫中,师兄一样可以让师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纪子期嘴角上扬,并不答他,反问道:“师兄认为师妹想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黎渊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纪子期看向他的眼,那淡然的目光好似一直望到他眼底深处,“师妹想过的生活,不过是和心爱的人组成一个温馨的小家庭,生儿育女,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
“以师妹之能,何需如此委屈自己?”黎渊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出如此平常的,同世间女子一样的话。
“不委屈!女人的宿命不过是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师妹亦不能免俗!”
纪子期道:“何况他绝不会束缚师妹,他会站在师妹身后,作师妹最坚强的后盾,面露骄傲看着师妹一步一步成长。”
“师兄也可以做到!”黎渊的音量提高了几分,“只要师妹肯给师兄一个机会,师兄定能做到!”
“师兄,这世上有一种情叫爱情,能够超越一切的世俗,眼里只能看到他,心里只会想到他。”
纪子期悠悠道:“不是因为他能为我做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他。
师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只因为他是杜峰!就像人终究难逃一死的宿命,他便是师妹的宿命!”
黎渊的面孔变得狰狞难看,怒吼道:“我不甘心!他不过是早我认识你而已!凭什么?
如果他是你的宿命,我便逆天改命,打破这宿命!”
纪子期被他突如的吼声吓住,怔怔看着他,“师兄,你这又是何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师兄迟早会遇到自己的宿命!”
“我不要!如果不是你,其他的我统统都不要!”黎渊似乎陷入了疯魔状,全身紧繃,握着推椅的手背上,青筋暴涨。
这样的黎渊亦是纪子期未曾见过的,她真的有些被吓着了。
苍白的面色,惊恐的神情,清澈如水的眸中倒映出黎渊有些气极败坏的脸。
黎渊看着那倒影中的自己,长长吐出几口气,情绪渐渐平复,胸口因为刚刚的激动,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看来伤口裂开了。
这样也好!黎渊自嘲地想,至少不用他自己动手了。
也不用逼着御医替他隐瞒,也不用愧对母后心疼的目光了。
还有又有借口,让她多留些日子了!
黎渊深吸几口气,缓慢垂下眼,神情萎靡,“师妹,今日出来够久了,师兄有些累,送师兄回房。”
“师兄,”纪子期看他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扯到伤口了?师妹去唤御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黎渊冷冷道,“送师兄回房!”
面上全是不容抗拒的神情。
纪子期不敢再多言,只得将他送回了房。
并叮嘱一旁的宫人,若大皇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马去找御医过来,并通知她。
今日花园这一闹之后,黎渊又恢复了如常,每日里轻声细语的同纪子期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偶有试探,纪子期装作不知道巧妙应对过去或避而不答后,也不再继续纠缠了。
纪子期心中略略放下心来,他应该是慢慢死心了吧!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几日,术师协会新制度下的第一次资格考试也已经结束了。
梅会长的事情暴露后,术师协会里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先前几个受梅会长蛊惑煽动众人抵制新制度,散播谣言的学生,也被吏部抓走,受到了严惩。
其他受到蛊惑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好在蒋大师等人出面求情,皇帝陛下下令其他人等暂一律免责,严令其日后定要恪守己任,莫再轻信谣传!
十五的时候,资格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田礼等人,果然取得了甲上的好成绩,古夫子卢夫子马夫子丰夫子几人,也均取得了甲上的成绩。
但有约三成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取得了乙的成绩,被降了级。
全国上下一片喧哗。
那些个曾经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人,原来水平也就这样,一试之下便露出了真身。
整个术数界的风气,慢慢地变好了。
十六日,皇帝陛下收到了天水前线马不停蹄送来的西羌议和书。
早先,杜峰已先飞鸽传书将此信息传至了京中。
当时的皇帝陛下仍处在自己的皇儿黎渊被西羌刺客重伤的震怒中。
收到消息后,也不与朝中大臣相商,搁置到了一边。
知道这消息的大臣,也不敢主动提及,怕被皇帝陛下的怒火波及。
反正天水离京路途遥远,西羌议和书还需要些日子才到,等议和书到了,说不定皇帝陛下的怒火也消了,到时再议也不迟。
如今议和书到了,皇帝陛下深知不能再往下拖了,便在朝堂上将此事提了出来。
底下众大臣一时面面相觑,不太敢接这个话茬。
大皇子黎渊的伤过去已月余,至今仍未痊愈,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这心里指不定多揪心了。
皇帝陛下也知这帮臣子的想法,直接点名了,“崔爱卿,你作为兵部尚书,先说说你的看法!”
崔大人站了出来,“回陛下,臣以为这西羌狼子野心,这议和之事,怕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户部林爱卿呢?”皇帝陛下不动声色。
林大人心里一戈登,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西羌刺客重创大皇子,老臣认为不可轻易放过!”
“所以林爱卿是认为,朕应该为了自己的皇儿,枉顾黎民百姓,将国库耗尽,也要继续打击西羌吗?”
皇帝陛下声音平平,却透着冷然之意,林大人惊得立马跪地,“陛下息怒!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一个二个别给朕耍嘴皮子!朕的皇儿重伤未愈,朕很心痛,确实是恨不得将西羌碎尸万段!”
皇帝陛下突然发怒,厉声道:“可朕不只是一个父亲,更是这黎国万民的王!朕怎能为了自己的皇儿,将万民置于危难之中?”
“陛下圣明!”底下群臣个个面露惊惶,纷纷伏地跪拜。
皇帝陛下重哼一声,“西羌议和之事,今日务必议出结果,谁要是敢再耍嘴皮子,休怪朕无情,重治众爱卿的罪!”
天子一怒之下,群臣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斟酌起用语来,既要确保说到点子上,又要确保不小心激怒皇帝陛下。
几大部根据黎国现在的国力、兵力等,建议应与西羌议和,因为西羌议和的条件可以说是写得相当有诚意的。
二十年内,绝不主动进攻黎国,每年愿奉上玉石战马等价值约为五百万两的贡品,同时希望允许两国通商通婚,共结两姓之好。
这等条件,与其说是议和,实际上已经算得上是投降了。
这也是皇帝陛下愿意正视的原因之一。
倘若西羌大王西烈墨不是如此用附属国卑微诚恳的语气,写出这份议和书,他心里怕也不能这么快就同意议和。
九月二十二,同意议和的消息飞鸽传书到了天水。
天水营帐一片欢呼沸腾。
这次天水与西羌的交锋,是黎军伤亡最少,斩杀敌人最多,获得军功最大的一次。
若不是第一次进攻时那位营长的贸然行事,天水军的伤亡只怕最少。
仅管是因为有着投石机的帮助,仍不能妨碍杜峰在天水军心中至高无上的位置。
从最初的有意刁难,到如今的真心追随。
杜峰命人将消息送至西羌后,准备打道回京。
九月二十六,天水军撤离天水,部分人前往西南,部分人前往京城。
杜峰心里有些遗憾的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纪子期的生辰。
想到去年她生辰那晚的情景,杜峰的心里就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双翅膀,飞奔回去。
想必他的期期也已经知道西羌主动议和,他就要回去了的消息了吧。
杜峰伸手摸摸怀中的裹胸布,以及那幅皱巴巴的美人侧卧图,心中暗暗期盼着,这次回去后,他的期期又会给他准备什么惊喜呢?
杜峰这一想,就觉得浑身发热,血液全部集中到了某一处。
——
黎渊的伤势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不知是花园那一番话,还是怎的,黎渊不再折腾自己的伤口,按时吃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后,伤势就逐渐复原了。
自从他的药由一天三次,改为三天一次后,纪子期曾几次有意无意暗示过,她该出宫了。
黎渊当作未听到一般,顾左右而言其他,怎么也不接让她出宫的话题。
纪子期无法,只得尽量待在自己房间,减少与黎渊接触的时间。
好在黎渊伤好后,皇帝陛下又开始让他接手部分朝政,他也慢慢忙了,没时间来找她。
只是这样住在东宫时间长了,总会惹来非议。
纪子期其实并不太在意,但她不想蒋府以及杜峰因此背上莫须有的谣传。
她并不知道,杜安杜喜为了防止这样的谣传,在外面花了多大的功夫。
据说,近日来,黎渊在民间以及众官员的心目中,其威望又上了一个等级。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他替她挡了一剑。
本来应该是一出香艳的英雄救美人的爱情故事,因为杜安杜喜的处理得当,变成了大皇子对有才之能人的舍身相救。
就在纪子期刚入宫的那天,杜乐找了杜安杜喜。
他因为跟在纪子期身边,比二人更清楚黎渊对纪子期的企图。
因而希望杜安杜喜能想想办法,别让少爷一回来就没了媳妇,未婚妻变成了皇妃。
人已入了宫,入宫劫人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利用民意,让大皇子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这出舍身相救的故事,在故意虚化纪子期性别的前提下,在坊间传开了。
黎渊自是也知道,曾私下发了好大的火,奈何消息已散开,无人能挽回。
皇帝陛下曾劝他放手,倘若被民间及众官员知道,他救她并不是什么为了臣子以身犯险。
而只是一个为了美色冲昏头脑的皇子时,只怕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会跌到谷底。
“渊儿,若你是个普通人,舍身救美人,会是一出流传千古的佳话。
可你是黎国的皇子,是未来的皇帝!你如此公私不分,为了一个女人置黎国于不顾,何人会相信你?
你如何能有威望,让各位臣子按你的意愿行事,按你的想法来塑造黎国?”
黎渊心中何曾不知,只是,一想到那个笑容浅浅的女子,他就无论如何也放不开手!
纪子期在心中默算着杜峰回京的日子,估计最快都要到十月底了。
也就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