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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他是何人——常家公子,常岩。
常岩面色大变,“与你们何干?”
话已至此,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是时候亮出身份。
上官青潋掷地有声,“在下邢部侍郎上官青潋,因公事途径胧月镇,听闻常家小姐案件有疑,特寻来常家,为常家小姐一案尽绵薄之力,还望常公子体谅。”
他的口气很是温和,找不出可以挑刺的地方,更何况身份摆在那里,一时间常家一行人都反应不过来怔在原地。
顾辞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官牌,借着火折子亮在常岩面前,沉声道,“官牌在此,在下邢部少郎顾辞,还望常公子配合我们,将常小姐尸身运回常府,以便。。。。。。”
她话还未完,常岩突然打断,语气阴寒,“我凭什么信你们,令妹一案早已了结,今夜是常家为令妹入土为安,你们二人将我常家拦截,怕是另有图谋。”
顾辞看不清常岩的脸色,但能听出他话里之外的怒气,她压低声音,“常公子,我们是谁,待天明去衙门一对证便可知晓,现在请你将棺木抬回常府。”
“我为何要听你们的,”常岩反问,一挥手就是对身后大汉吩咐,“来人,把这两个冒充朝廷命官的歹徒抓起来。”
顾辞耐不住在心里骂了句,上官青潋却仍旧气定神闲,目光在夜色里犹如明星,声音是他惯有的冷清,“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挟持朝廷命官可是杀头大罪。”
那四个放下棺木正打算冲上来的大汉瞬间停下脚步,在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看向常岩,待在原地不动。
“还不上去!”常言大怒。
僵持了好一会,常府有了动静,几个侍者举着火把从常府后门而出,原是方才探路的侍者折回去通风报信了。
走在中间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面容尚算和善,褶子很多,顾辞盯着他看,想来这就是常伍了。
常伍在一群侍者中快步上去,常岩喊了一声,“爹。”
常伍示意他往后,继而面向上官青潋,“阁下是?”
上官青潋将来意又说明了一次,顾辞也表明身份,将官牌摊开,常伍面色即刻微变,沉默了很久,才强颜欢笑道,“原来是两位大人,还请大人入里屋去。”
常岩喊了一句,“爹!”
常伍转身瞪他,“你这个逆子冲撞的是何人可知,还不给两位大人赔礼道歉。”
常岩咬着牙上前,上官青潋做了个手势,“常老爷,不必了,还请常老爷将常小姐的棺木移归常府。”
常伍应声,“将小姐的棺木抬回去。”
上官青潋转头对顾辞颔首,二人随着常伍进了常府的大门。
他们在将近常府之时留了个心眼,让客栈的小厮去衙门报官,上官青潋将官牌也一并给了小厮当做信物,待天明之际,县衙就会上常府寻人,是以,他们并不担忧入了常府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常伍执意为他们安排住所,顾辞不会武,为保人身安全,她与上官青潋共住一房。
有了上次在张府的经历,一回生二回熟,加之情况特殊,顾辞也没有当时那种紧张羞赫的心情了,一觉醒来,虽入眼是上官青潋俊郎的面容,除了面容微红心下大跳,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天明之时,县衙的人如期而至,连那个当初为常月验尸的仵作也一并随从。
常月的灵堂很是简陋,甚至连像样的灵台都没有,孤零零两柄白烛已燃尽,垂朽在灵台上,化成蜡块。
常伍和常岩站在一旁,看着上官青潋命令人开馆,一言不发。
棺木一开,一股腐烂的气息迎面而来,顾辞虽在邢部呆了大半年,却没有真正接触过死尸,如今被这腐烂的臭肉味一呛,她气息一乱,当即跑到外头去干呕起来。
这味儿,真是像极了糜烂了几月的死猪肉一般,顾辞死命拍着胸口,待气息稍微平稳一些,才一咬牙又踏进了灵堂。
其余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上官青潋是最镇定的一个,接过白布捂住口鼻,又细心替顾辞遮掩好,问了一声,“可还受得住?”
顾辞重重的点了下头,早晚是要接触的,她这会子不得不适应。
若这气味只是第一层,那么常月的尸身是真的让顾辞顶不住了,三两步跑到外头的枝干大吐特吐,可惜她腹中空空,只能吐出一些酸水,她头昏目眩的倚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常月的尸身已近全烂,五官可怖皆腐烂成泥,四肢泛着死人的青灰色,皮肤往外翻起,露出里面的肉,还有白蛆不断从中钻出来,肥大的白蛆在常月的尸身里蠕动着,眼口鼻皆有,最让顾辞害怕的是常月的一双大睁的眼,眼珠已经破碎,但眼皮却是睁着的,死盯着她看。。。。。。
顾辞一想起,趴在树干上又是一阵大呕。
就当她懦弱也好,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进去一次,只在外头等着验尸的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青潋从灵堂里出来,摘去绑在面上的白布,朝她走来。
顾辞忍着恶心,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如何?”
“你脸色很难看。”上官青潋却伸手拂去她脸上贴着的发,擦了擦她因为害怕沁出的冷汗。
还没有等她从上官青潋这般温柔的动作里走出来,上官青潋已经接着道,“疑点重重。”
顾辞缓过神,自然是该有疑点的,她抿了抿唇,吐出口中的酸水,看向灵堂,正对上常伍的目光,很浑浊,她敛去神色,又望向上官青潋,开口,“几分把握?”
“不知道,”上官青潋摇了摇头,但神色却是坚定的,“但全力以赴自是无可厚非。”
☆、常月尸身有蹊跷
常月的尸身实在过于可怖,上官青潋吩咐县令派人将常月棺木抬至衙门,做好一切后,便向常伍告别。
临走前,顾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灵堂的大门禁闭着,有微光透进去却依旧显得阴森,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踱步而去。
上官青潋他们并没有在常府多待,仵作方才只是简略验尸身,其得出的结论不方便在常伍父子面前道起,是以,他们跟着县衙的人一同离开了常府。
上官青潋是这样同常伍说得,语气平淡,用最为寻常的客观者讲述,“常老爷,令爱尸身蹊跷甚多,可能是上天怜悯,要本官路经此地为令爱找出真凶,还望常老爷能体谅为官之心切,令爱的尸身要暂搁衙门,待案件水落石出之时再下棺木,令爱也能得以瞑目。”
瞑目二字在上官青潋口中轻飘飘的吐出,却仿若千斤重压垮人,适才开棺,见常月的双眼大睁,死相渗人,任谁都永生难忘。
常家父子连连将上官青潋与顾辞迎出去,嘴上是说着多谢,可顾辞却在他们的语气中听出了心虚,这常家父子,还需好好琢磨。
胧月镇不过一个偏南的小镇,鹿都距此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像上官青潋与顾辞这样的官员是极少踏足此地的,因此胧月镇的县令见了二人十分殷勤,那恭维劲头让顾辞很是受不住。
二人到了县衙,自是马不停蹄的去往安置常月棺木的后堂。
一进后堂,顾辞腿肚子就直打颤,里头摆放这十几台棺木,虽说是盖紧的,但后堂还是透着一股浓郁的阴森,加之天气渐转凉,顾辞马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着不能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心思,壮着胆子佯装无所畏惧,一直跟在上官青潋后头,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仵作徐老已经在里头等候,见了他二人进来,苍老的爬满皱褶的脸对向他们,顾辞现在看清楚了,才发现这仵作不仅年迈,还瞎了一只眼,眼白一片,盯着人看之时让人不寒而栗。
后堂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味,徐老蹒跚的将干净的白布递到他们面前,声音粗噶,“两位大人,这里头脏臭,捂好口鼻。”
顾辞从他手上接过白布,迅速的将白布绑好,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看着他,徐老会意,摆摆手,“小民不用,闻习惯了。”
顾辞和上官青潋对望一眼,上官青潋敛了敛眉,一双眼极为清明,他对县令拂拂手,道,“你且退下。”
县令啊了一声,堆上笑脸,“大人,我在这儿看着。”
顾辞明白上官青潋的意思,这能把一开始的他杀判定自杀,能是什么好官,她正欲开口说点重话,上官青潋却突然声色俱厉,扬声道,“退下。”
声音很是威严,不容拒绝,顾辞怔了一下,向来上官青潋都是温温和和的,还真是极少见他对别人摆出为官姿态,但顾辞却莫名舒心,她见那县令的模样就是不快,经上官青潋这么一喝,县令吓得不轻,连连倒退,不多时便退出了后堂。
徐老一直微弓着身子站在一旁,从顾辞的角度望过去,并不能看见他的神态,等县令出去后,上官青潋又恢复寻常模样,对徐老温言道,“还劳烦徐仵作开始验尸。”
徐老浑浊的眼看向上官青潋,没有什么表示,净手后,将一块生姜含在口中,又在手中涂满一种褐色的粘稠液体,才慢步走到一个棺木前。
上官青潋见顾辞面带疑虑,便轻声解释,“口中含生姜能祛除尸臭入嘴鼻带来的气味,褐色是棕油,涂在手上将手上的伤口盖去,避免尸毒入体。”
他声音说得轻,但徐老还是听见了,回过头来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大人说的是。”
上官青潋微笑着,搭了下顾辞的肩膀,口气温和,像是长兄对弟弟的宠爱,“你在这里侯着,我上前查看便可。”
顾辞愣了下缓缓的颔首,反应过来又摇摇头,下定决心道,“不,我也上去。”
“你不怕?”
“怕,”顾辞重重点头,说得毫不含糊,“自然是怕,但身为邢部少郎迟早是要面对,总不能因为我怕就让你一直冲在前头,那对你不公平。”
话落,顾辞拍拍上官青潋的手,示意他安心,便先一步走上前,可话是这么说了,她心里还是直打鼓,只是凭借着心里的意志支撑着她再壮起胆子去看那尸身一眼。
也就一眼罢,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马上别过眼去,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上官青潋很快站在她身边,竟抓着她的手心捏了捏,话却是示意徐老的,“徐老,可以了。”
徐老没怎么看他们,将全身精力都放在了常月的尸身上,顾辞一直别着脸不太敢面对,过了一会儿,却听见徐老那缓缓的粗噶的,历经岁月打磨沉淀下的苍老声音。
“大人定是怕的,五十几年前小民第一次验尸,那尸身都烂了,小民忍着不适验尸,后来的几天,吃什么吐什么,将肚子里掏了个空,”徐老专心的检查着尸身,“小民甚至还想过打退堂鼓转行,直到从尸身里找到他杀的证明,为死者平反冤屈,小民那时才知晓仵作这一行是小民这一生最对的抉择。”
顾辞渐渐抬起头,看着徐老,他目光一直盯着尸身,手上动作不停,神情极为专注。
“小民死去的师傅在我入门之时告知小民这样一句话,”徐老忽然抬头望着顾辞,定定的说,“死者为生之时无法告知他们的冤屈,那么为死之时仵作的双手就是死者的唇舌,仵作代替死者告知世人隐藏在死者身上的秘密,将真相公诸于众,为他们平反冤雪,这便是仵作一职所存世之意义。”
上官青潋在这时不轻不重的在顾辞手心按了下,她鬼使神差的望向常月的尸身,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