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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阵沙沙声,扭头一看,门上的玻璃间隔中有一片很明显的阴影,叔也坐到了地上,两人背靠背,相隔一门。
许久,听到他哑着嗓子说:呐,Asher,我刚刚看了那堆资料。。。以你胃疼的次数和现在的症状来看,即使是胃癌也就早期,通过化疗和手术,有45%的可能性可以完全痊愈恢复。。。。唔,我想了下,你曾说自己是幸运儿,从小到大大病没生过几次,复习的考试题总会压中。。。那么就算50%的可能性好了。至于剩下的一半,。。。呵,从实习到现在,我总共处理过48个非盈利案子,以前去做礼拜,神父老说,一个人生前每做一件好事就会给自己多攒一点死后能去天堂的机会。我愿意用至今为止攒积的所有能去天堂的机会,压在你这次的病情上。只要你能够康复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所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有我在,不用害怕。。。出来吧,好不好?
听完他的一番话,眼圈又开始泛红,捂着嘴浑身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呵,你这种人居然还能上天堂?上帝瞎了狗眼不成?
叔满不在乎的说: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狱好了。。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而是很多年很多年的以后,我有预感,你和我,还会一起活好久好久。
【如果我活不了那么久呢。。。?】
【会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活不了。。】
他大声的打断我【我不相信如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这个选择!只有现在,只有现在!活在当下!所以,别他妈的再和我说如果这两个字!】
是啊,最残忍的两字莫过于如果,如果我会,如果我能,如果我。。
但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和后悔让你重新选择呢,没有如果,只有现在。
唯有睁开双眼,看清现实,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站起身打开门,叔因为突然失去了背靠着的支撑一下子栽进了浴室,又被我一把扑了上去,双手抱着他就是一顿大哭。
【怎么办。。我好害怕。。。我原以为我不会害怕什么,但在听到癌症两个字后,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不想死。。。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叔双手回抱着我,轻声安慰:【乖,别害怕。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别害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你还会活很久很久。。绝对的!】
人为什么会害怕死亡?
因为这世上还有令我们留恋舍不得的人或事物?因为还有很多事没能去做,没有完成?
因为还想看见自己心爱的人们的笑脸?因为不想被人忘记,不甘变成一盆尘土埋没在黄土中?
也就只是因为这份对死亡的恐惧,才会让我产生悲伤,这么的难过。
但同时也令自己发现,原来我有这么多舍不得,放不下的事情和人。
原来自己也会如此害怕一件事,不想死去,不想离开,不想闭上眼睛。
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想看着妹妹结婚,想和叔以后一起生活,想组建自己的家庭。。。
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本心中空空的地方已经装满了珍惜的东西,也因如此,我才会如此害怕癌症,害怕死亡。同时,这份害怕也激起了给我往后抗拒它的力量。
我要努力,努力地,拼命活下去!
大半夜坐着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在车上,几个美国护士还拿着一堆写满拼音和中文的卡片不断发出极其不标准的中文,一遍又一遍耐心“询问”着【你哪里疼?你哪里疼?】
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胡乱含糊了一句:我哪儿都疼。。。是不是要死了?
弄得那堆护士更加惊慌,一分钟后,我被套上了氧气罩。。。。
血压,心跳,血糖等一顿简单测量后,在回答服用药物时,还没等我开口,旁边的叔先嚷嚷起来:他吃了三颗,三颗镇静剂。。。需要,需要洗胃。
睁大眼睛转过头狠狠瞪着他,口中不断哈气弄得氧气罩中产生一片雾气。
【你扫乱所花!!我不要席位!!!】(你少乱说话!!我不要洗胃!!)
那护士瞅了眼我,一幅【这中国孩子果然嗑药了,咋胡言乱语的】表情把我晾在一边,开始询问叔我们是如何弄成这地步的过程。
叔以【踩空楼梯摔下】为由糊弄了过去,经过检查发现他头部受到创伤,伤口过大需要缝针,还需要检查是否有脑震荡等一连续步骤,而我则以【服用过量镇静剂】需要抽血化验,拍片查看胃部,如不幸有极大的可能需要洗胃。
到医院后两人默默被医生护士当玩具一样摆弄,做了一大堆检查化验,叔脑袋缝了5针,剃掉了一小片头发后就像只少块皮的金毛狮王,焉了吧唧的坐在一旁用冰块敷着伤处。在护士拿来止痛药时,我忍不住制止:别给他止疼药,他现在对止疼药,医疗大麻和镇静剂上瘾,现在你手上的药片对他来说就跟毒品一样美味。
看着那小护士一脸惊恐的走了,又剩俩人一同坐在休息室中等待结果,硕大的房间中只有我们,安静的可怕。完全没话可说,虽然坐在两人坐在邻座,却如同陌生人一样相敬如宾。
叔伸出手企图握住我的,被我挣脱:不,松手。
抽回手将小腿踩到椅子上,抱住膝盖蜷缩起来。
叔看着抓空的手心,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嘴转过头,手臂也无力地垂下。
十几分钟后护士来通知去叔见医生,我站起来跟着他一同进去。
医生拿出他的CT脑部片放进后面的展示片处,用手指不断点着各处,说着一堆听不懂的术语。
叔有些不耐,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医术演讲:那个,医生,请问我有问题吗?脑部?有,还是没有?
医生托了托眼镜,抬头一笑:不,你没有任何问题,没有脑震荡,但毕竟头部受到了创伤,最近最好不要从事太费力的工作,休息几天。可能会感晕眩恶心等等后遗症。。。
又听了那四眼医生一顿唠叨后,两人再次返回休息室等待我的医生叫号。
周围再次回归安静,过了半响,我才开口:没事真是太好了。。。
叔半天才默默回应:恩。。。是啊。。。
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师亲自来到休息室,请我进去面诊,考虑到叔头部受创缝针可能不舒服,就嘱咐道:我自个进去就行了,你在这儿等我吧。
谁知那医生却说:唔,那个,能问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互相看了看对方,半天愣是没人回答。
医生也发现自己问到了尴尬的地方,绕开这个话题:额。。好吧,事实上,我觉得,你们两位一起来会比较好。。
进办公室后,医生很热情的倒了水,邀请我们坐下,开始很职业的一连串询问:你最近,有没有时常胃痛,或者食欲不振,感到疲劳等等?精神不振等等?
我不明白,皱着眉头反问:是胃溃疡?还是胃穿孔?我确实有胃病,经常胃疼。
医生翻看着资料,将之前拍的胃部CT片放到投影仪上,用一支笔开始各种比划,又是一顿听不懂的术语表达。
叔却在一旁很认真的听,还不是提问几句跟医生对话。
耳边环绕着一堆完全听不懂的单词,头大的打断他俩,挥手暂停:别说了。。拜托,别说了,医生,叔你也是。。医生,我不是医学院毕业的,第一语言也不是英语,我听不懂,你能不能用简单点儿的话来解释。
医生抿了抿嘴,伸手做了一个安慰的手势:我不希望你乱想,这可能是很多不同情况。。但我建议你做个详细检查,然后开始化疗。
注意到两人紧张严肃的样子,我也有点害怕,开口问:什么情况?你认为我得了什么?为什么需要化疗?
医生又低头看了几页资料,抬头询问:你之前填的表格,说有家族病史是吗?
【是的,心脏病,哮喘和胃部
【那,家里有没有什么人曾得过胃癌,或者是胃溃疡胃穿孔很平常?】
听到“癌症”两字后,整个人仿佛处于冰窖一般,双手不自觉抱住身体,有些害怕的往后退缩,不敢直视医生的眼睛。。。
叔也有些紧张,盯着我使劲问:Asher?。。。说话啊。。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家人得过胃癌的?没有吧?我从没听你说过啊。。肯定没有吧?
听得出他的声音中有点颤抖,咽了口口水,难过的抬起头,看着叔。
【有的。。。我。。爷爷。。还有。。。姥姥的爸爸和哥哥。。。都死于胃癌。。。】
叔倒吸一口气,抓住我的胳膊,冒了一脑门汗。
那医生看我俩情绪太激烈,安慰着:两位别这么紧张,我们只是猜测,还没有确定,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他站起身,用手指着后面的黑白照片:毕竟他胃部拍片出来后显示胃粘膜很薄,还有胃溃疡,验血检查中白血球比例有些偏高,淋巴结检查也不正常,如果家族中有胃癌史,那么后代得癌症的几率会更高点。我们需要再做一些检查,来确定到底是不是胃癌,如果是就要执行化疗,根据其恶性程度来。。。。
坐在椅子上听着医生解释情况,完全无意识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满脑子都充满了“癌症”两字,胃癌,胃癌,全中国死亡率第四高的癌症,小时候同院中好几个减肥的邻居大姐姐都死于这种病症,在我心中胃癌可怕的程度不亚于艾滋。
脑中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未来化疗后掉光头发浑身惨白骨瘦如柴惨不忍睹的样子,心里越来越害怕,不自觉伸手握住叔的手,心脏砰砰直跳,手指也轻轻发颤。叔使劲握了一下手掌,用疼痛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扭头看向他,叔却突然笑了,露出八颗牙,手上又是狠狠一下,眼神很坚定,好像在安慰着【别害怕,我还在。。】这样的。
交清了费用,拿了一堆关于胃癌的资料,和医生预约了第二次的检查后就打车回家。到公寓门口时已经半夜2点多,楼下的披萨店中却仍开着灯,老板和几个店员看到我们立刻围了上来,不断询问着情况和伤势,还一个劲儿的劝【别吵架了!两人好好地老吵架干啥等等】之类的。
这是我对皇后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明明只是毫无关系的房客,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在皇后区居住的这些日子,却每时每刻受到披萨店老板和所有人的帮助关心。即使是未来中在我绝望自闭拒绝所有人帮助和治疗时,他们也一直不断安慰着我,陪我走出阴霾。
勉强笑着应付了一干店员,老板看我俩脸色不好,也没多问,就招呼着大家各自回家,准备关门休息。迈上18节台阶,扭转钥匙打开家门,用脚踢踏掉鞋子,衣服也没脱就一头栽进床上,抱着旁边的大型白布熊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