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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感情就盲目,自以为宇宙的意义就是为了爱生存下去。而且我还把伊欧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美化她和我们度过的那段日子——可能因为我亲眼看着父亲死掉,在这个世界留下很多遗憾,所以潜意识想连他的那一份也活下来。”
我抚摸自己的掌纹。“回想起来,一切都是因为她。对我来说,她就是所有,然而我只是她人生的片段。被胡狼捉走后,我满脑子就只有这件事。赔上我还不够,连我们的孩子也赔进去?其实我心里不是没有怨言,伊欧不可能预料到后来的发展,她连火星地表早就改造完成都不晓得。她牺牲自己只是想要唤醒莱科斯那几万人,可是真的值得吗?这么做甚至会害死自己肚里的胎儿啊!”
我指着走廊尽头继续说:“大家竟然将她当成圣女那样品德高洁的烈士,事实上她只是普通女孩。或许比较勇敢,但无私的同时又很自私,浪漫的同时也很愚昧。如果没死,她能做更多事。你想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有多大的贡献。说不定,她和我原本可以一起奋斗。”我笑着将头靠在墙上,“长大最烦人的一点就是回顾往事时会觉得满目疮痍。”
“我们才二十三岁好吗,猪头?”
“我觉得好像已经八十了。”
“长得是很像八十。”
我朝塞弗罗比了中指,换来他一个微笑。“你……”他似乎不愿继续想下去,“你觉得‘她’在看着你吗,从往生谷……还有你爸?”
我本来要脱口说出“不知道”,然而,我突然了解塞弗罗纯粹的眼神。他问的不单是我的家人,也包括他的家人;说不定还有单恋很久都没能告白的奎茵。如果总是看着塞弗罗粗鄙的外貌,会不小心忘记他的内心十分柔软,而且始终找不到归属;既不是红种也不是金种。他失去归属和家庭,战争结束后不知何去何从。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让他感受到被爱。
“嗯,我觉得她会看着我的。”开口时,我比自己认为的更有信心,“还有我父亲,和你父亲。”
“他们在往生谷可以啤酒喝到饱。”
“这也太不入流,”我轻轻踹他脚,“明明是威士忌河流向天边。”
他的笑声填补了我灵魂的空缺。朋友一个个回到身边……或是说我回来找他们了。怎么说都可以,两者没有分别。以前我建议维克翠要敞开心胸,结果自己却做不到。因为我知道有一天我不得不背叛,所谓的友谊是构筑在天大谎言上。如今,周围每个人都知道真相了,我却还是封闭内心,只因我更害怕失去大家,令所有人失望。然而,一如我与塞弗罗之间的情谊使彼此更坚强,这是仅属于我们但胡狼永远无法理解的武器。
“你想过之后怎么办吗?”我问,“假如真的杀掉奥克塔维亚和胡狼,能有方法打赢这场仗吗?”
“没。”塞弗罗回答。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一样不知道,也不会假装自己有答案。可是我也不会就这么应了奥古斯都的预言,什么计划都没有,直接带领人类走向混沌。正因如此,我们需要贾王这样的盟友,而且不能走恐怖分子路线,必须召集真正的军队。”
塞弗罗捡起引爆器,一把折断。“亲爱的小收割者,有何指示?”
第二十三章 浪 潮
塞弗罗与我回去时,号叫者已经整装待发。劳洛和十几个火卫一的人躲在角落观望,担心会被阿瑞斯之子当成弃卒。贾王跟在我身后,手铐解开了。他同意我们的计划,不过要求稍微调整一下。
“嗯,瞧这气氛……”维克翠发现我们一身的淤青与指节上的血迹,“你们终于聊开了,”她回头望向拉格纳,“我就说吧!”
“该拉的屎总是要拉。”塞弗罗回答。
“那个有钱人呢?”拉格纳好奇地问,“他没戴手铐。”
“因为他是阿瑞斯之子啊,大黑,”塞弗罗解释,“你没听说吗?”
“贾王是阿瑞斯之子?”维克翠忍不住大笑,“那我一定不知不觉中成了地狱掘进者——”但是她看看我们两个的表情,又说,“等等……是认真的?有证据吗?”
“维克翠,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贾王低吟,“但至少你活下来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我进入阿瑞斯之子超过二十年,与费彻纳有数百小时通联记录能证明。”
“他是我们的人,”塞弗罗说,“所以跳过这段好吗?”
“妈的,真该死,”维克翠摇摇头,“不过我妈果然没说错,她老是怀疑你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原本以为是性事——你喜欢马之类的。”塞弗罗不自在地扭了扭。
“那么,这位有钱人,你有法子带我们离开吗?”赫莉蒂问。
“没有。”贾王回答,“戴罗——”
“我们不走了。”我高声宣布。劳洛那群人一阵骚动,号叫者面面相觑。
“要不要说明白些?”废物率先开口,口吻有些生硬,“首先。我们现在听谁的?你吗?”
“号叫者一号。”塞弗罗轻轻捶我肩膀一下。
“号叫者二号。”我也拍拍他。
“这样没问题吧?”塞弗罗问。大家默默点头。
“第一个指令就是:我们改变作战方针,”我开始解释,“谁有钳子?”张望一阵,赫莉蒂从炸弹工具组掏出一把扔过来,我张开嘴,将右后侧藏有雾后九号毒药的自杀臼齿挖出来丢在桌上。“我已经被敌人俘虏过一次,不打算有第二次,所以这个东西对我没有意义。我不想死,但假如真的会死,就和朋友死在一起。不是死在牢房或高台,要死在你们身边。”我把钳子递给塞弗罗,他也取出臼齿,还朝桌上吐了一口血。
“要死就和朋友一起死。”
拉格纳连钳子都不必,直接用手指拔下大牙,血淋淋地放在那边。“要死就和朋友一起死。”之后,每个人都接过钳子拔牙,贾王一副旁观的态度,似乎觉得我们太疯癫,恐怕暗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蹚进一潭浑水。就我而言,我要大家脱下沉重武装,嘴里装着毒牙就好比直接宣判死刑,一举一动只为迎接必然到来的结局——去他的,我绝不向命运屈服。要坚持信念,彼此信赖,追求生存和胜利。
我愿意拥抱这个信仰。
详细说明计划后,大家各自执行任务,我和塞弗罗回到火卫一的阿瑞斯之子战情室,询问是否可以找到不受监控的频道。“请帮我连接爱琴城城塞,”他们转头瞪着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各位朋友,加紧脚步,时间急迫。”
我和塞弗罗一起站在全息镜头前。
“他们会不会已经查到我们位置了?”
“应该还没。”我回答。
“那他会吓到尿裤子吗?”
“可以的话最好。记住,千万别提起野马和卡西乌斯来过,留着这底牌。”
频道连上后,画面上是个虽然年轻却面容枯槁、睡眼惺忪的女性赤铜种官员。“城塞主频道,”对方给出制式回应,“请问要转接……”她看着显示器,瞬间愣住,揉揉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想和大统领讲话。”
“可以……请问……阁下姓名吗?”
“他妈的,这是火星收割者啦。”塞弗罗叫道。
女赤铜种的面孔被殖民地联合会的金字塔标志取代,熟悉到厌腻的维瓦尔第音乐伴着我们等候。塞弗罗的手指在大腿上弹跳,口里小声哼唱:“心跳加速、屁滚尿流,因为收割者来讨债……”
几分钟过去,胡狼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终于出现在眼前。他身着白色高领外套,头发侧分,嘴角不是冷笑,神情透出好奇。他一边用早餐,一边开口。“收割者和阿瑞斯……买一送一是吗?”他的声音慢条斯理,仿佛是在嘲弄自己不懂礼数,还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你也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来不及说再见呢。看来气色不错啊,戴罗,维克翠也在你那儿吧?”
“阿德里乌斯,”我平铺直叙地说,“你消息灵通,想必知道桑恩企业大楼发生爆炸,自己背后的金主贾王不见踪影。现在局势混乱,采样搜证要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才能做完。我特地联络你是想澄清一些事情。我们——也就是阿瑞斯之子——绑架了贾王。”
他放下调羹,举起白色咖啡杯,啜饮一口。“原来如此。目的是?”
“除非你释放所有非法拘留的政治犯,以及关在集中营的低阶色族,否则我们不会将他交出来。此外,你必须公开表态,为你父亲的死负起责任。”
“就这样?”胡狼没显露一丝情绪,但我很肯定他正在思索为何自己与贾王的合作关系会曝光。
“还有,你得过来亲我屁股上的痘痘。”塞弗罗说。
“有意思,”胡狼看着画面外的某个人,“我部下的报告指出,大楼遭到攻击后十分钟就实施禁航管制,唯一逃脱的船只潜入了空心区。所以我猜你们还在火卫一吧?”
我假装讶异无言,然后才回答:“你不答应,贾王就没命。”
“真可惜,我从来不和恐怖分子谈条件,尤其是会偷偷录像当成政战手段的人,”胡狼又喝一口咖啡,“你们说完条件了,那也听听我的提案: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快逃吧。不过要记住,无论逃到哪躲到哪,你都没办法保护自己的朋友。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杀死。下次你再被关在黑暗里,就会有他们的头颅做伴了。戴罗,我保证绝对会让你走投无路。”
信号被切断。
“他是否打算让骨骑抢在军团前面先过来?”塞弗罗说。
“希望如此。我们还有得忙呢。”
火卫一空心区是个东西堆得密密实实的牢笼,容纳了居住隔间的金属柱在无重力环境中根根相连,直到尽头。每个格子就是一个生命故事:衣服在钩上飘动,携带式小型压力锅烹煮着来自火星各地上百种的家乡菜;墙壁上胶带黏贴的纸本相片里有湖光山色和齐聚一堂的家人。这儿的一切像是蒙上一层阴影,金属生锈,布料软绵绵,远离家园数万里回不去的橙种和红种,他们脸上只有疲惫无奈,只有通信仪屏幕和全息眼罩闪着光,仿佛梦境的碎片映在扭曲废铁上。不分男女老幼,只有沉浸在节目才能暂时忘却内心真正的希望。许多人挂上塑料布或毛毯,营造一些隐私感,然而,这么做无法隔绝气味和噪声。牢门关闭时的吱吱嘎嘎此起彼落、不绝于耳。还有转动钥匙声、旁人谈笑咳嗽、发电机嗡嗡叫、公用的全息方块也滔滔不绝,想转移贫贱百姓的注意。声音光影交错,最后糅成一锅浓稠的大杂烩。
劳洛以前住在空心区的磁极南端,那一带目前被黑道控制,约两个月前,阿瑞斯之子全面撤出。
我沿着塑料绳穿过囚笼间的峡谷,与正要爬回牢房的码头或大楼工人擦身而过。听见这双新重力靴的引擎运转,他们猛回过头,因为声音太过陌生,通常只会在全息频道出现,不然就是来自绿种人叫卖的每分钟五十元的虚拟现实。多数人从未亲眼见过圣痕者,更别说全副武装的圣痕者,所以神情极为诧异。
七小时前,我和号叫者在据点准备,并向他们和留在提诺斯的舞者解说计划——六小时前,有人通报卡珐克斯逃狱,不确定是谁放走——五小时前,维克翠将贾王和马提欧送回原地,之后,贾王整夜忙着安排人马、召集蓝种,就为这一刻——四小时前,贾王将自己的警备武力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