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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要是你亲身经历一回,就会明白唯一能对抗烈火的东西就是烈火。”
我很清楚这样的争辩会有什么结局。我的身体像是被开了个洞。当我承受不住,跪在泥巴上痛哭时,卡西乌斯高高在上,站在我眼前。这就是结局。
“哈莫妮,或许你认为自己一无所有,我觉得很遗憾。但我还有家人在矿坑生活,就因为你愤愤不平,害他们也要受苦,这我无法接受。我妻子的梦想是建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不是一个更血腥残酷的世界。”我站起来,“总而言之,我要找阿瑞斯谈谈。”
整个房间被死寂笼罩。
“让我们单独说一下话。”哈莫妮吩咐米琪和艾薇。米琪犹豫着欲言又止,但终究被她的瞪视逼了出去。
“祝你好运,亲爱的。”他也只能拍拍我肩膀。
“我可以留下来吧,”艾薇凑到哈莫妮身旁,“我可以帮他。”
哈莫妮拍拍她大腿:“阿瑞斯不会同意。”
“我今天都那么做了……你们还是不信任我?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我信任你,就像我信任其他红种一样。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不能让你知道,”她轻轻啄了艾薇双唇一下,“出去吧。”
艾薇在门口回头看我一眼:“戴罗,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你一定要明白。”门关上后,房里只剩下我与哈莫妮。
“她知道吗?”我问。
“知道什么?”
“你派她去做的其实是自杀任务。”
“不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还懂得信任别人。”
“所以就可以牺牲掉吗?”
“能除掉圣痕者,要我牺牲谁都可以。那些青铜种、精灵种,都没有意义,我要除掉真正的暴君。”
“你对待她的态度比米琪更恶劣。”
“至少她可以选择。”哈莫妮吐出一句话。
“她可以吗?”
“别说废话了。”哈莫妮坐下,摆摆手示意我过去坐下,“虽然舞者死了,阿瑞斯还是有任务要给你。”
“不,这样不行。我不要再通过别人接收指令了,我已经这样耗掉三年,我必须见到他本人。”
“办不到。”
“那我不干。”
“你有办法不干吗?你已经无路可退,难不成还想回莱科斯?唯一的出路就是坚定地向前。”她这句话打中我的要害。我的确不能回去了。我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寞。我的家在哪里?就算真能将所有金种烧成灰,事成以后我能上哪儿去?
“我没办法让你见阿瑞斯,因为连我也没有看过他的长相,地狱掘进者。”
“连你也没有?你在他麾下做事的时间不是和舞者差不多吗?以你的个性,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信任他?”
“因为我手上的第一把枪是他塞给我的。他戴着头盔,将一把第四型热熔枪和装满的离子弹匣放在我手上。”
“阿瑞斯是男的吗?”我问。
“这很重要吗?”她开启一个全息显示屏,电子在空中旋转,逐渐凝结成几张地图。我看了看,认出火星、金星以及月球的地形,包括都市、码头以及其他的一些重要枢纽。数十个红点正在闪烁。看来都是炸弹。
哈莫妮望着地图,露出疲态:“这就是阿瑞斯的计划。总计四百个爆炸点,加上针对武器库、政府机关、电子公司、通讯中枢发动六百次攻击。这就是阿瑞斯之子的全部。多年的计划、搜刮资源,就看这一战。”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组织有能力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地图。
“今天那一连串爆炸,目的是要引起注意,刺激他们动员;只要动员,就会聚集在同一点——要烧死坑蛇,最好就是趁它们窝在一起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三天后,”我想了想,“就是高峰会闭幕。他该不会是要我——”
“正是如此。三天后,高峰会结束时会举办庆祝酒会,除了酒之外,还有粉种,以及你们这些金毛都喜欢的各种娱乐,联合会那些该死的执政官、议员、军事执行官、统帅、审判官统统都会出席,这些禽兽冲着最高统治者的面子,会齐聚一堂,想再有这样的机会就是十年后了。阿瑞斯之子其他成员进不去,但你能进入那些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所以,只有你可以用我们做不到的方式去打击金种。”
这番话仿佛冲过坑道的列车朝我撞来。
“等那些大人物都到场,最高统治者起身致辞,你就用藏在身上的镭弹,将那些畜生一次杀光。米琪和一组工程师已经做好炸弹,当天我们会通过植入你身上的数据记录仪,确认炸弹引爆后,就会对全太阳系发动总攻击,把他们逼入绝境。”
我所努力的一切就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地狱掘进者,计划一直都是双轨并进的。一边是你,另一边就是总攻击。阿瑞斯和舞者都提过,你确实是个希望,或许真可以有另一条路,他们也信誓旦旦保证你可以从金种的社会内部进行破坏,可惜你失败了,我早就说过行不通。你觉得现在艾薇双手染血了是吗?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哈莫妮,你根本不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我也没有傻得把自己当成圣人。但艾薇那样敌我不分乱炸一通,只是在造孽。”
“我们要是输了才是造孽。”
我听不下去:“有很多事你不了解。我们没有实力对抗金种,无论下手多重,都只会被他们像‘这样’收拾掉。”我轻弹一下手指。
“意思就是你不愿意。”
“对,我不愿意。”
“就算没有你,这场战争还是要继续。”她回答,“我已经安排两个人混进酒会,但因为他们不是金种,所以很可能会泄露身份,被丢进监牢变成一团烂肉,没办法完成任务。到时,联合会高层还是会继续活下去,而我们的战术说不定会失败。当然,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你不相信阿瑞斯。”
“别拿他的名字来压我。既然要我帮忙,他不是应该自己告诉我吗?”
“他要怎么告诉你?阿瑞斯还在火星筹备革命,再加上所有联络方式都有被监控的可能,要怎样在不暴露你身份的前提下跟你联系?”哈莫妮身子往前一探,微微露出牙齿,表情狰狞,“戴罗,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夺走你多少东西?”
她的语气里有着玄机:“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她操作了一下全息显示屏,切换到莱科斯矿区。我心里一凉。“这是伊欧死前的影像,就是我们窃取出来对外播送的那一段……”
我的心像是要从咽喉里跳出来。
“但我们播送的不是完整片段。”哈莫妮按下播放键,立体影像扩展开,仿佛整个房间都变成了矿区。这才是原始录像,不是我看过上百遍、经过剪辑才对外播送的影像。绞刑过程在我眼前回放,没有后制配音。
我听见自己的惨叫。当年的我还是个瘦弱的男孩,就算被灰种痛打也无力还击。围观群众开始啜泣,我母亲低着头,纳罗叔叔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我哥哥基尔兰遮起孩子的眼睛。随着人群散开的脚步声,伊欧的姐姐迪欧冲上绞刑台,鞋子在锈铁上刮擦,她痛哭失声。迪欧靠上前,伊欧站了起来,她的身形瘦小、苍白,与藏在我心里那个火一样的女孩相比,几乎只剩焦烟。她嘴唇嚅动,但我还是听不见。我那天就没听见。下一瞬间,迪欧突然无法克制地大声号啕,抱紧妹妹。伊欧到底告诉了她什么?
“你自己操作吧。机器不就是给人用的吗?”
我在心里问过自己不下千次,但之前并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原始影像。回想起来,当初我怎么没去追问这件事?一想之下,我知道自己慌了——我够坚强吗?可以承受吗?究竟是什么事情可以让迪欧知道,却不能告诉我?
对外播送的版本中,根本连迪欧都不见人影,而我眼前的原始画面则可以倒转、放大音量。我又看了一遍:母亲低着头,纳罗吐口水,基尔兰遮住孩子双眼,人群散开,迪欧跑上去。声音变大,我调整混音系统,滤掉噪声,最后剩下她们两姐妹的对话。
“在我们房间,我做了一个摇篮,你在戴罗回去之前帮我藏好。”
“摇篮……”迪欧低声回应。
“不要让他知道,不然他会崩溃。”
“别说了,伊欧,别说了……”
“我怀孕了。”
第十章 崩 溃
我还是崩溃了。
坐在一片虚无中,我瞪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本该拯救自己妻儿的手。伊欧很了解我,我的确没办法承受她竟然还牺牲了其他事物。她原本可以活下去,可以生下孩子。我们一直想有小孩。但她想象中的未来并不值得她保守秘密。我一点儿也不值得……
胸中好像梗着什么,空虚却又沉痛,仿佛灵魂被开了洞,里面只是一片黑。我全身紧绷,想包住那股巨大的哀伤,身体像有百万磅重,压得肩膀和胸膛都无法挺起。我下意识握紧拳头,却觉得这双手荒谬无比。它们扯住伊欧的脚踝,将她埋葬——不是吗?
不对。还有另一条生命,一条尚未出世的生命。我们的孩子。还没活过就死去的孩子。我居然完全不知情,我对不起他们。音箱又播出声音。
“我怀孕了,”她在绞刑台上这样告诉姐姐,“我怀孕了。”
声音一再回放,我坠入无尽的凄凉。
金种不只杀死了她,同时也杀死我所期待的未来——我为人夫、为人父的未来。要是我阻止她就好了。要是我没得到桂冠时,没有像个只会嘟嘴的小孩,那就好了。如果是这样,伊欧就不会刻意带我去花园。要是我当初坚强一点儿,假装没拿到桂冠也无所谓,该有多好。
本来我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妻子、儿子和女儿,甚至还有孙子孙女。但我的后代还没诞生就被抹杀。伊欧抱不到女儿,无法在儿子睡前给个轻吻,看着孩子钩住我手指时露出甜美微笑。那个美满家庭只剩下我,和期待的未来相比,我只不过是一道阴影。
愤恨涌起。我们曾有过机会,却擦身而过。我想要的一切不会再回来,全因为我,还有他们。他们设计的律法、不公不义的社会,他们的冷血残酷,逼得一个女人宁愿带着胎儿一起死,也不愿沦为奴隶。这一切为了什么?为了权力,为了维护他们那个完美的小世界。
“当时的你不够坚强,”哈莫妮说,“可是现在的你够坚强吗,地狱掘进者?”我望向她,脸上泪水流过的地方还热着。她刚毅的眼神稍微变柔和:“我曾有过孩子。他们体内被辐射破坏,却连止痛药都拿不到。辐射外泄处一直没有修好,他们总对我们说资源不足。我丈夫眼睁睁看着孩子断气,过一阵子后,他也因为同样原因死去。他是个好人,但好人只会惨死。为了解放好人、保护好人,我们才不惜玷污自己。邪恶也无妨,黑暗也无妨,只要能争取到一线曙光,就算把我卖给恶魔也无所谓。”
我站起来拥抱她,因为我想起了红种是怎样的一个种族。又或许我根本没有忘记过?我是炼狱来的孩子,只是在天堂逗留了太久。
“阿瑞斯说的一切,我都会办到。”
“那个贱货一定是普林尼派来的。”胡狼低吼。黄种医生正缓缓为他除去烫伤的手臂皮肤,敷上促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