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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饲养,用来送信。它们出生在同一笼,被同一个人养大,却在战争爆发前夕被卖给两个不同买主。
“分隔两地后,鸽子失去挚爱,觉得生命缺了一角。它们为新主人飞越高山大海,目睹了世上的广阔和残酷,开始担心永远没机会再次相见。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它们为了送信飞越战场,看着人类在地上自相残杀。等战争终于结束,它们被主人野放,但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接下来该怎么生活,于是飞回故乡,终于重逢。其实这是命运,它们都注定要回家,在家等候的不是过去,而是它们要一起度过的未来。”
洛克像个老师那样轻轻合起手,强调重点:“我曾觉得迷失过吗?我一直都这么觉得。莉娅在训练中死去……”他嘴角下垂,“我就像是还没遇见弗吉尔的但丁,在黑暗丛林中看不到方向。可是奎茵救了我,她的声音指引我走出苦痛,成为我的家。她曾经告诉我:‘家不是你来自的地方,而是在黑暗中可以找到光明的地方。’”洛克拎起我的指尖,“戴罗,去找你的家。也许过去你没有家,但还是要努力寻找。找到了家,你就不会再迷失方向。”
以前,我以为莱科斯是我的家,或者伊欧意味着我的家。也许我确实该去见她,死了就可以在往生谷里与妻子重逢。但若真是如此,为什么我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为什么越靠近她,我内心越觉得空虚?
“该走了。”我从床上起来。
“身为你的朋友——”洛克也起身,“我相信你一定能振作。毕竟我们不该被外人定义,必须活出自己。我们曾做过的、想做的,还有与怎样的人为伍,更为重要。戴罗,你要记住,你还有我这个朋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就像我相信你也一定会为我这么做。”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他吓了一跳。“洛克,你真的是个好人。你的色族配不上你。”
“谢谢。”洛克眯起眼睛,我松开手,他将制服拉平,“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有来生,”我回答,“希望可以成为兄弟。”
“为什么要来生?”洛克这才注意到我手上有个自动注射筒,他来不及阻挡,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信任与恐惧两种矛盾的情绪。他像一只乖乖倒在主人腿上的忠犬,虽然心里不明白,认为我一定有苦衷,同时又压抑不了恐惧。因为对他下手,我觉得心好像裂成千百个碎片。
药物注入洛克脖子,他缓缓倒回床铺,眼皮轻轻合起。等他醒来,这两年共事过的人都已死去。但洛克会记得在自己和我交心之后我对他做了什么,然后推论出我事前就知道酒会上将有某种巨大意外。就算今晚我侥幸不死,联合会也没有其他线索可推知我是凶手,但为了保住洛克的性命,我的伪装注定会被识破。不可能回头了。
第十一章 红
今夜,我将杀死两千名人类中的精英。然而,此刻我仍与他们同行,而且与过去截然不同,丝毫不受金种的堕落或傲慢影响。普林尼神气的模样完全无法挑动我的情绪,维克翠过分裸露的服装也无法让我有一丁点儿尴尬。塔克特斯对她伸出手臂,她的手却滑进我的臂弯,我仍没有反应。维克翠在我耳边低语,说她居然忘记穿内衣。我笑了,仿佛那真的是个笑话。笑容可以掩盖我内心那片冰冷与死寂。
身边一切都只是噪声罢了。
“算了,戴罗都要离开了,就让他尝点甜头吧。”塔克特斯叹口气,“话说回来,洛克呢?”
“他说身体有点儿不舒服。”
“还真像他的风格,大概又捧着书本不放吧。我去把他拉来。”
“他要来自己会来。”我连忙说。
“是我要他来。”塔克特斯一面说,一面对其他想围到主子身边的枪骑兵耸肩。
“想不到你这么需要他。好啊好啊,快去。”我故意用激将法。
塔克特斯果然脸色一变:“我才不需要。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个性,一定会以为你还在为逃生舱的事生气。”
“你是说你不等戴罗就自己逃命?”维克翠问,“他才没这么小心眼。”然而,直到现在,那次背叛仍刺痛着我。
“那时我以为他死了啊!总得权衡利弊。”塔克特斯握拳轻捶我肩膀一下,朝维克翠点点头,“你一定明白吧?我得先顾好女士的安危。”
“的确得先照顾美丽的女士。”我拉着维克翠走开。
“可怜那沧海之神,一身孑然,”塔克特斯念起诗,“他与我同病相怜,友离人散!”
维克翠拉了一下肩衬,金丝绕着她手臂呈现出立体螺旋。“那家伙真是自尊心过剩,不兴风作浪就不高兴。”她发现我对这话题毫无兴趣,转了话锋,“拍卖要等酒会结束才开始,”维克翠朝着一辆正要降落的浮空车扬扬下巴,“我还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要露脸呢。”
下车的是胡狼,皮肤只有一些地方还带点粉红,看来那个黄种团队技术很好。他朝父亲轻轻鞠躬,完全无视周围的耳语。
“父亲,”他开口,“我想奥古斯都家应该要有一名子女随你出席比较好,在外人面前总该表现得团结一致。”
“阿德里乌斯,”首席执政官打量着儿子,想找些地方批评,“没想到你对宴会有兴趣,我本来以为你不喜欢。”
胡狼露出一个戏剧化的微笑:“难怪我一直没收到请柬!还是因为恐怖攻击事件太多?都无所谓,反正我来陪你了。”他堆着微笑走进队伍,算准首席执政官不会希望家丑外扬。他朝我望来时笑得特别冷血无情,换作别人的话大概恨不得闪远远的。真会演戏。“走吧?”
我镇定不语,随维克翠和大队人马穿过错综复杂的大理石长廊。从庄园到城塞花园大约两公里,最高统治者居住的塔楼也有两公里高,像一把从茂密玫瑰树和人造溪流中矗立入天的巨剑。
花园内有上千条水道蜿蜒,色彩鲜艳的鱼在潺潺水流里游动,经过雕塑的粉种美人鱼风姿绰约,坐在僻静潟湖中。猿猫在开满花的树上攀爬,虎猫在树下乘凉休息。色彩明艳的背景里有紫种来回穿梭,如夏日飞蛾。他们手中的小提琴谱出空灵乐音。这画面就像神话里酒神巴克斯的月下园地,只缺古希腊人会觉得有趣的性爱场景。精灵种大概会被那种场景逗乐,圣痕者则不会——至少不会在大庭广众下。
树林间有其他队伍经过。旌旗飘扬、金杆辉煌。奥古斯都的徽记是一头咆哮的雄狮,正发出无声的挑衅。一旁正走过卵石桥的银底渡鸦则属于法尔熙家族。我们戒备地望着那地方。对方都配备锐蛇,但看不到其他高科技武器。无论数据终端、反重力靴或护甲,都不能带进这种正式场合。
高塔巍然,底部覆盖紫色、红色、绿色苔藓,外墙缠绕千种不同色泽的藤蔓,攀过玻璃与石砖,仿佛贪婪的单身男子紧扣富翁遗孀的手腕。六架大升降机将各家族的队列带到塔顶。
面貌姣好的粉种和棕种引路,人人穿着白衣,制服上有联合会的金色三角标志。
升降梯是一块加装重力推进器的平整大理石,周围是随风摆荡的草原景致。几个赤铜种上前,与普林尼交谈——毕竟他是政治官,可代表首席执政官发言。然而,好像出了些状况。法尔熙家族的人居然先一步登上升降梯!
“社交陷阱。”奥古斯都对他宠爱的部下解释,黎托凑过去。“一群傻子,还想装成不小心。他们最后一定会强迫我们与法尔熙家族共享升降梯。这些人明明该让位。”
“不是不小心吗?”黎托问。
“月球上没有这种事,”奥古斯都双臂交叉在胸前,“只有政治。”
“风向变了。”
“变一阵子了。”奥古斯都低声道。他锐利的面容转向身旁的部属,似乎是要检查我们有没有准备好锐蛇。有些人将锐蛇挂在腰间,也有人像我一样,将借来的武器缠在前臂,塔克特斯和维克翠则斜挂锐蛇,当作装饰绶带。
“大家注意,随时保持三人以上的状态,陪在首席执政官身边。”黎托静静宣布,我们点头示意,悄悄集中队形,“都别喝酒。”
塔克特斯不满地“唉”了一声。
胡狼在旁边看黎托发号施令,面无表情。
普林尼与城市的服务人员结束对话。果不其然,我们只能与法尔熙家族一起上去,对方要求我们将黑曜种与灰种都留在塔外,使得气氛更紧绷了。“家族都不能带随从进去,”他说明,“护卫也不行。”
枪骑兵交头接耳。
“那就别上去。”胡狼开口。
“少说傻话。”奥古斯都说。
“少爷说得没错,”黎托附和,“尼禄阁下,这风险——”
“有些邀请,拒绝比接受更危险。奥弗伦、乔佛……”奥古斯都对身边的污印做了手势,两人点头不语,和其余下人退到旁边。但他们望着我们踏上升降梯时的表情很古怪,眼中露出一股真切的情感——是忧虑。相对地,法尔熙家族的领导人一脸冷笑,暗忖自己地位更上了层楼。
塔顶的酒会场地设计得仿佛冬季的精灵国度,隐形的云朵降下肉桂与柑橘味的雪花,飘在如矛一般的人造松林,也落在我的一头短发上。微风迎面,和煦吹拂。
首席执政官现身,会场以管乐迎接。塔克特斯和几名年轻枪骑兵上前卡位,挡住法尔熙家族,要让奥古斯都先进入。我们这支浅金与血红交织的队伍走入常青树之间,金种文化的顶峰就在眼前。这里的每个人都处于人类历史的最高位,共享学院训练磨炼出的锋芒。众人如阿波罗英挺,如维纳斯姣美,或如马尔斯骁勇善战。
往塔底望去,城市雄伟,月球城塞在远处延展,百万灯火绚烂夺目。谁能想到那片光亮底下藏了另一个污秽贫困、被上界压得喘不过气的下界?
“小心别丢了脑袋。”维克翠在我耳边低语,手指往我发中抓几下,然后离去,找她的地球朋友寒暄。
我走向奥古斯都家族的席位。靠小型重力推进器飘浮的大烛台悬在半空,会场里五光十色,许多人的衣物软如水波,在线条完美的胴体上柔柔地飘逸着。粉种四处游移,端来醇酒佳肴,服侍宾客。
几百条长桌绕着中央结冻的湖面列放,粉种脚上穿的是冰刀。冰层底下还有物体在移动,并非精灵种或低等色族喜欢的情色玩具,而是生着长尾、鳞亮如星的神话生物。米琪应该会希望自己的创作可以参与这场盛宴,不过换个角度想,他的梦想也算成真了。
桌子上没有名牌或编号,我们之所以知道自己的座位在这里,是因为这张桌子中间坐着一头非常美丽但动也不动的巨狮。每个家族的桌上都有对应的象征,例如狮鹫、猎鹰、冰雕的拳头,或铁铸的大剑。塔克特斯从粉种的盘子偷了开胃菜,放在狮子双掌上。他从喉咙里发出示好的呼噜声:“吃啊,畜生!快吃!”
普林尼走过来,头发在背后绑成一条细致繁复的辫子,衣着很难得地与他的尖鼻子一样利落,仿佛想要在场的圣痕者都对他线条锐利的五官与穿衣风格过目不忘。“待会儿我会为你介绍一些人,他们都有兴趣标下契约。所以,我招手时你记得要过来。”普林尼戏剧化地四处张望,做出寻找目标的模样,“你好好注意礼节,别闹事。”
“好的,”我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