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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涣:“谁抱走了?”
邵峋:“苏文。”
程涣:“孩子的妈妈把孩子送到孤儿院?”
邵峋:“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当年苏文的确和孩子一起不见了,邵家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怎么会摸到这里恐怕也只有邵嶙知道了。”
程涣有点奇怪:“如果生父是邵峻,为什么听你的意思,找来的却是邵嶙?”
邵峋顿了顿,轻轻道:“因为邵峻醒不来了,车祸,植物人。”
程涣惊诧不已。
邵峋却不知由此想到什么,唇角浅浅地绷了一下。
程涣这时却拧眉道:“如果老小的生母联系不上,生父又是这个情况,为什么要送回去?”
邵峋回神,看着程涣:“看来你很喜欢那小崽子,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
程涣却道:“我养了很多年了,不是想接我就轻轻松松把他送回去的。”
邵峋摊手:“那你就养着好了,又没人和你抢。”
程涣一愣:“可那边却通知我尽早做亲子鉴定。”
邵峋看着程涣:“你信我,以后绝对不会有第三个邵家人踏进你这院子一步。”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两步绕过茶几,坐到了程涣身边。
程涣以为他有什么话说,侧身回头,可邵峋却轻轻一笑,用十分温柔的口气缓缓道:“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取程峋这个名字,我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程涣也有病,圣母病加吃软不吃硬的病,邵峋这么温柔的态度就像一汪温泉水,泡在里面心就化了。
但为什么要取程峋这个名字的理由却有些难以启齿,因为邵峋先前猜对了,的确和他有关。
当年想名字的时候,面对那一团软巴巴白嫩嫩的小崽子,忽然就想到了邵峋那张鼻孔朝天的臭脸。
这么弱小的壳子,如果还有个弱小的灵魂,那以后该怎么生存下去?没有父母,被扔在孤儿院门口已经够可怜了,那好歹有个蓬勃的生命力和万事无惧的骄傲的性格吧?
但愿能在弱小的肉体上长出坚韧的铠甲,再拥有必胜的无敌。
那就叫峋吧,像那个曾经的死对头一样,无敌的骄傲,无敌的张狂。
当年取名的心境被重新唤醒,程涣愕然于当时的心态,他这才发现自己那时候竟然是有些羡慕邵峋的——狂的理所当然,傲的嚣张跋扈,全世界都能踩在脚下,而被全世界踩在脚下时也能潇洒地迎着光抬起灰头土脸的脑袋。
邵峋,是他对整个高中时代的唯一的记忆。
灰白色调中唯一的火热的光,引燃当年枯燥乏味自我厌弃的三年,而那把火随着高中时代的结束灭迹消亡,可如今,又随着重逢亮起星星微光,点点滴滴的相处好似一把把撒下的焦油,在程涣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微弱的的火星催化成一把可以燎原的野火。
程涣的心境像是引力作用下的潮汐,一点点推浪、攀爬、心跳在豁然开朗中加速跃进,噗通噗通噗通……
冰凉忽然触碰上耳尖,程涣像是被电了下似的惊吓到,转身。
邵峋正收回手,吊着眉锋感慨:“你这耳朵都能捂手了,怎么这么烫。”
程涣错开眼神,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抬手摸耳朵,心里却想,怕是完了。
邵峋没等到要的答案,竟然也不再催促,坐了一会儿推说晚上还有工作,起身离开。
人一上车,抬起巴掌便在方向盘上狠狠轮了一下。
他要是没有看错,程涣那表情,分明就是喜欢上他了!
第35章
“事情就是这样。”律师带着一帮巨型鹌鹑滚回了邵氏; 第一时间向邵嶙通告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
大班桌后的男人五官深邃面容却冷,气质凛冽得如同三月的霜,还有一头与年龄不符的灰白夹杂的短发,正是邵峋同父异母的兄长邵嶙。
可听完了,邵嶙没有任何反应似的朝律师摆了摆,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这位邵峋口中有些不知好歹的律师不愧是新来的,身上有种不怕牛犊的骁勇; 非但没走; 还更近一步道:“小邵总; 亲子鉴定的事情需要我……”
邵嶙却连眼皮子都没抬,冷漠道:“出去。”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了一道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大班椅上,长久地沉默。
好半天,邵嶙拉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 取出了一个相框,相框上是个气质温柔的男人; 眉眼与程峋那小崽子有五六分的相像。
邵嶙的手腕就搁在抽屉上,举着相框; 凛冽的神色化开; 看着照片上眉眼温柔的男人,竟也变的温和了起来。
“孩子找到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他缱绻地说出了八个字,又把相框轻轻放了回去,推上了抽屉。
然后; 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如霜的小邵总。
邵氏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称他邵嶙一声小邵总,都以为这个坐上代理总裁位的邵家公子会是未来的邵氏集团掌门人,就连邵从业这个产业在外的邵家大伯都以为相比起做投资人的邵峋,邵嶙更有希望接管邵家,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都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邵氏不过只剩下一个空壳而已。
邵老爷子,邵峋的爷爷挣下一片家产,不但直系亲属因此享福,旁系的子子孙孙也得到了荫庇,可惜邵家出来的儿子,不管是邵峋爷爷下面的三个儿子,还是其他邵氏的子弟,基本各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难有大用。
邵从业已经是里头拔尖的良才了,可惜这良才被老婆娘家拐去做家具生意,压根没踏进邵氏集团半步。
儿子不行,好歹老爷子身体还硬朗,活生生挺到了孙子们成才的时候,终于铁树开了花,养出了邵嶙邵峋邵峻三个优秀的孙子。
而邵峻是这里头最年长的,也是最优秀的,他20岁不到便从国外毕业回来接管家业,老爷子带在身边一手教大,最得宠爱,而当邵峻年纪轻轻坐上副总裁位的时候,邵峋还在高中和程涣对着掐,邵嶙也不过还在上大学。
而一切的变数,都从邵峻偷偷谈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女朋友苏文开始。
苏文当时刚刚大学毕业,被分到总裁办当助手,没人知道这对独身的男女是怎么擦出爱的火花的,总之,等邵老爷子想给邵峻在圈子里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时,这两人已经如胶似漆的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邵老爷子养了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好不容易熬出一个邵峻,简直把孙子当成了最小的儿子在养,在邵峻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自然不允许邵峻娶一个身家一穷二白的女孩儿进家门,横加阻拦,近乎到了步步插手的境界。
邵峻既然是个优秀的继承人,自然有各种优秀的品质,其中一个就是专情,他喜欢苏文,非但没有放手,还从邵家搬了出来,实际行动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就是这个时候,大学刚毕业的邵嶙进入邵氏,暂时接管了邵峻手里的工作。
也是这一年,知道程涣竟然没去上大学的邵家三公子脑子一抽,一张飞机票偷偷跑回了国。
这之后的一年半发生了很多事:何蕾被程涣找到,硬塞进了戒毒所戒毒;邵嶙为了孤儿院的那块地,想尽了办法,最终让湛临危出面;因为辍学被赶出邵家的邵峋和一个外商打得火热,项目推进到投资阶段,五千万忽然不翼而飞;苏文早产,医院生下孩子后突然失踪,邵峻焦急地开车追寻,遭遇车祸,再没有醒过来……
邵家就像一棵风风雨雨中成长了几十年的大树,忽然遭遇了风霜雪雨雷电,枝干虽然还坚挺不烂,可枝丫却是满目苍夷的枯焦腐败。
邵老爷子得到邵峻变成植物人的消息,脑梗后一病不起,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坐镇邵氏。
而这个时候,邵家两只从前被邵峻的光芒遮掩的年轻幼崽也终于初长成,亮出了他们雪亮的獠牙。
但不同的是,邵嶙在邵氏的掩护与阴狠的野心中一步步稳健地成长起来,而邵峋,却是在邵家之外的恶劣环境踏着自己的血急速飞越的重新构建了新的骨血与肌肉。
头狼只能有一只,兄弟两人的战争,终于在湛临危那一刀之后彻底拉开了序幕。
然后,两头狼在没有硝烟的厮杀斗了足足三四年,最终,邵峋棋高一着,而邵嶙成了被架空的小邵总。
一切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老爷子退下养病,扶不起的阿斗们各奔东西,空荡荡的邵家,只剩下了邵嶙和他的养女西西。
这个养女,是邵峻还在邵氏的时候资助的一个聋哑小女孩。
拥有头狼野性的男人并不是程涣那种从小在圣母病环境里长大的人,不会喜欢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瓜葛的残疾小孩,但邵嶙还是执意收养了,接回邵家。
不久前,他以为自己能接到邵峻的儿子。
现在怕是一切都要落空了。
邵峋闭上眼睛,胸中郁结,缓缓深呼吸一口,睁开眼睛,敛去眼中的神色,重新恢复成了一派冷淡的漠然。
——
程涣这个死捞钱的最近出乎预料的没有工作,整天整日地呆在齐院长这边,每天做做饭、打打游戏、接送老小上下学。
程峋的那位挖泥巴小朋友在频繁地见到程涣之后,悄悄问老小:“他是不是失恋了?”
程峋问他:“失恋是什么?”
挖泥巴小朋友在他耳边悄悄说:“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带手帕的男的啊,他和你哥哥还在一起吗?”
程峋:“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了。”
挖泥巴小朋友忽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就是没有失恋。”然后很快忘记自己刚刚失望什么,继续欢快地带着老小挖泥巴去了。
程涣站在窗户前,默默叹了气,觉得两个小孩儿要是坑挖得够大,他真想等会儿把自己脑袋埋进土里冷静冷静,他这颗心啊,乱跳什么劲儿?
程涣自从送了自己“怕是要完”四个字之后,一颗心没有悬念的一路朝着“完蛋”的大道上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律师来的那天晚上,他回A市的公寓,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双喜对联,往常他最多瞧一眼,那天进了门,站在墙跟前却跟看了黄金似的挪不开步。
他目光从邵峋的照片上转到“夫夫同心”的横批上,竟然美滋滋了起来,觉得格外顺眼,不但顺眼,还竟然手痒得想添两个字——永结。
夫夫永结同心。
等程涣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雷劈似的赶紧从墙边跑了。
这下他呆在这公寓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觉得不对,明明公寓每天都打扫,可好像处处都被邵峋的气味占据了,他坐过的沙发、站过的地方、用过的水龙头,以及客房里那张他睡过一次的床……
程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赶忙又从公寓里跑了出来,他想着自己一定是被邵峋那畜生撩拨的次数太多了,撩得他自己都犯了毛病,想着或许与和蔼温柔的齐院长、纯真可爱的小朋友们多相处一下就能去去身上这些被传染的基佬病。
可惜,这病大概是没治了。
因为他看着两个小朋友蹲一起玩泥巴的时候,竟然又异想天开地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他和邵峋也早就认识,虽然没有那么早,但也算竹马吧?
竹马个屁!
程涣立刻自我否定地把乱七八糟的从脑子里丢出去,可还有很多东西是丢不出去的,比如记忆,比如那双被齐院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玄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