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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府正是为此事烦恼,举荐信超过三十日便会失效,若不想错过时间,眼下就得收拾行李,安排韶渝动身前往。而君山书院规矩严格,入学头一年不可离开书院,往后……也要视情况而定。”
听到这里,张老爷子也皱起了眉,意识到了棘手之处,“韶渝如今尚在孝中,若想去君山书院,先前同刘家约定的定亲时间,也只能往后推了。”
“怕的是本府也给不出确切的时日。定亲这等大事,本府已经推迟了一年,不可再重蹈覆辙。”
“也是,再推迟个一年半载,那刘家人怕也不放心,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不可耽误。”张老爷子说着,忽然想到一个念头,“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三爷有意为之?”
“本府也曾这般怀疑,举荐信乃三爷亲自所写,他大可把入学时间定在八月以后。可是三爷先前并未反对亲事,如今为何又有这一出?”
张老爷子也百思不得其解,旋即又问:“那刘举人可知道三爷这番安排?”
孙知府想了想,摇头:“从本月来信看,刘举人应该并不知情。”
张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分析道:“许是三爷有了别的打算,并不方便如实告知,只能从咱们这里入手。”
孙知府沉吟许久,并未作声。
张老爷子便继续道:“韶渝若真能入君山书院,往后的前程想必比咱们之前打算得还更好?同刘家的亲事,已是可有可无,再说三爷给韶渝这个机会,未必没有补偿的意思……”
其实孙知府心里也是这般猜测,只是他毕竟是通过刘举人才能与江三爷来往,现在得了高枝儿,反倒要主动毁约,多少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张老爷子主动点破江远辰的用意,孙知府正好顺势问道:“不知张兄有何高见?”
张老爷子听得孙知府这般称呼,就知道自己的话正合他意,索性也就敞开了说,“鄙人浅见,江三爷主动提携,这般好意大人也不好推拒,只是刘家那边大人也给过承诺,不可主动毁约,倒不如放低姿态,把主动权交给刘家。若刘家有意,待韶渝从书院回来,正好同大人亲去刘家提亲,假如这期间刘家有其他的打算,咱们也不耽误刘姑娘,约定自动作废便是。”
孙知府听到这里,才终于解开了眉头,他倒不怕主动毁约,刘家只有一个举人,他贵为知府,也不是得罪不起,只是担心刘举人身后的江远辰,万一他会错了意,惹怒了江三爷,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江宁侯府。那才叫得不偿失。
张老爷子的提议,刚好解决了他最大的担心,孙知府倒不介意放低些姿态,好处已经得到了,不说别的,只亲事这一桩,韶渝以后去了君山书院,满京城那么多贵女,婚事是不用愁了,怎样都要比刘家的好。眼下只要刘家这一关平安度过,别叫刘家对他有了怨言,那他们便再无隐忧了。
至于刘家人,孙知府想刘姑娘到底不小了,他们总不会真的一门心思等韶渝回来,尤其是在自家也不知确切时日的前提下,刘家人势必会找其他出路。况且他都已经把话放下了,倘若刘家找不到更满意的亲事,两家亲事照常,刘家也没了后顾之忧,岂不皆大欢喜?
孙知府此时才放声大笑:“张兄所言甚是,本府这便修书一封,待日后亲自登门致歉。”
然后刘延宁就收到了孙知府的来信。
孙知府这封信里只是略提了提,说“尚在考虑中”,意思是征求刘家的意见,而且他也没有明说这是江远辰的锅,孙知府和师爷幕僚,张老爷子等亲信商量过,大家一致认为江远辰的安排是瞒着刘延宁进行的,孙知府也就不会傻的在刘延宁跟前透露了,而是含糊说收到了远方好友帮助,反正他没说这位“好友”姓甚名谁,刘延宁也无处求证。
不过刘延宁也不傻,孙知府若有这样一位“好友”,早该介绍孙韶渝去君山书院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除非这位“好友”是刚认识不久的。
孙大人的“远方好友”究竟是谁?延宁当然不能仅凭着这一点,就认定跟他师傅有关,但他的确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师傅曾经在君山书院执教,刚好有举荐学子的资格,而且连好友江景行,也曾在君山书院求学。
孙韶渝得到入学的机会,会同他们毫无关系吗?
当真没有关系,他至少能请师傅帮忙打听,孙韶渝的举荐信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孙大人想要毁约的一个托词?
“君山书院?”江远辰听明刘延宁的来意,似笑非笑的问,“那孙韶渝要去君山书院,竟让你怀疑起为师来了?”
师傅气场全开,刘延宁也倍感压力,虽然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却不能当着充满压迫的师傅承认,刘延宁委婉的解释道:“弟子只是想起景行也曾就读君山书院,便想打听一二。”
江远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了一旁的侄子一眼,江景行眉心一跳,就看到他三叔意味深长的道:“跟景行有关,你只管问他便是。”
说完,江远辰就起身离去了,看来是要给他们一个“谈心”的空间。
江景行错愕的看着他三叔离开,心里只想喊他回来,明明商量好了,三叔你不守信用!
可惜江远辰不只是不守信用,他离开前那充满含义的眼神,基本上等于把江景行给卖了,他一走,刘延宁就没有顾忌了,腾地站起身,指着江景行怒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景行当然不能说好处太多了,终于想到了把情敌撇开的办法,他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他要是这么说,未来大舅子生气起来,又能分分钟让他陷入绝望。
毕竟那小丫头的亲事,他对面这人就可以做主。
江景行现在讨好未来大舅子还来不及,不介意陷出卖他的三叔于不义,“我只是在君山书院求学了几年,便是想举荐孙三少,也没有这个资格。”
“便是师傅写的举荐信,想必也是因为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刘延宁也不是好忽悠的,他师傅临走前已经是光明正大的暗示了,这件事跟对面这人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这会儿他又想起了一些细节:“我说先前请你为孙三少画像时,你为何那般推三阻四,怕是当时就没有存什么好心思吧?”
江景行见他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索性也不否认了,大大方方的反问:“延宁不妨直说,我为何有不好的心思?”
“你——”刘延宁看着他还在朝自己微笑,都快气笑了,第一次发现他竟是这般厚颜之徒,对他妹妹包藏祸心,反倒要逼他挑明。
他是不是就等着自己把话说开,好顺便表明心迹?
刘延宁运了下气,不打算叫他如愿。
其实刘延宁也不是对江景行不满意,他看着青青长大,尚能为了青青这般谋划,他的用心刘延宁是认可的,倘若不考虑门第,青青跟着他,再没有比别人更让自己放心的了。
只是江宁侯府什么门第?他们会同意青青进门?景行再是用心良苦,再能保证对青青好,给不了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又有什么用?
刘延宁情愿现在掐断苗头,也免得他们日后徒增烦恼。
“青青性子散漫,不喜拘束,知府这样的门第确实是高攀不上,往后还是找那门当户对的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也能叫她自在快活。”刘延宁在说到“门第”“高攀”等字眼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态度很是明显,甚至最后还不忘戳江景行一下,“如此倒要谢过景行的好意了。”
“延宁。”江景行收起了一贯的笑容,也站起了身,难得正色道,“不如听我一言?”
刘延宁很想回道“他不听他不听”,可惜对方已经抱拳作揖,如此的郑重其事,他的教养让他不好打断江景行的话。
接下来便是江景行的表演,哦不,演讲时间,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刘延宁一开始站着听,不知不觉中就坐回了原位,还端了杯茶听他说,有种重新认识了江景行的想法,不只是他的脸皮,还有口才。
说到最后,刘延宁有点被说服了,因为江景行说了,给他一年时间,最迟期限在自己会试揭榜之时,若那时他还无法说服父母向他家提亲,也不耽误自己帮妹妹相看合适的人家。
如此说来,好像对青青也什么损失?
刘延宁有点动摇,主要他从江景行眼中看到了决心,作为江景行的好友,刘延宁很了解他的性格,看似谦谦君子,身为世家公子的骄傲淡漠,一点都不比师傅少,他给自己的感觉,也同师傅一样,谈笑间运筹帷幕。
认识这么久,刘延宁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
江景行一反常态的坚定,甚至是执着,让刘延宁也忍不住想,或许他能够争取到机会呢?就像他说的,只是给一个机会,即便最后不了了之,也耽误不到青青身上。
思及此,刘延宁抿了下唇,目光沉着的看着江景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必须做到一点,不能让青青知道,更不能在没结果之前接近她。”
江景行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不能接近青青……这叫哪门子机会?
可惜好友眼神坚定,寸步不让,江景行毫不怀疑自己不答应这条,他明天就能不叫那丫头来他们家。依着那丫头的忘性,隔个十天半个月不见,怕是彻底把自己抛之脑后了。
江景行忽然觉得,这一对兄妹都是他的克星,哥哥让他毫无反手之力,妹妹……罢了,不挣扎了,直接认命吧。
刘延宁和江景行终于达成了协议,已经“破裂”的关系,一时半会就不那么好修复了,刘延宁只要想到他妹妹那么小,这人都能生出那种念头,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简直是禽兽!
还是他自己引狼入室的,刘延宁又悔不当初。
也不知道江景行以前是怎么背着他接近过青青的,刘延宁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无一处不可疑,所以他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开始紧迫盯人政策,不再给这头狼任何单独接触他妹妹的机会。
江景行:生无可恋。
早知道他就打死不承认了,至少不会被未来大舅哥像防狼一样盯着,如今想跟那小丫头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江景行一时间也悔不当初,好在没过几日,省城传来了好消息,情敌终于收拾包袱上路了。
与此同时,孙知府的正式道歉信,也送到了刘延宁手上。
孙知府嘴上说要亲自登门致歉,当然不可能真这么做,他到底是一方父母官,而且亲没订成这种事,到底不怎么光彩,最好是两家把这事紧紧捂着,不让外人知道,可孙知府要是屈尊降贵上刘家来,事情就捂不住,到时候只会传得沸沸扬扬。这对刘青的名声只会更不好。
不过孙知府人没来,却送上了一份丰厚的歉礼,道歉信也写得非常诚恳动人,应该是让人润色过了,连刘大爷他们听刘延宁读完信,心里都生不出埋怨之意,只能感慨命运不公。
“这知府老爷……也是不容易啊。”沉默许久,蒋氏先出声感慨,刻薄如她都没有怨言,可见其他人的心情。
李氏虽然能理解,但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掩面而泣:“是我们青青命不好……”
“延宁他娘。”刘大爷敲了敲烟杆,沉声道,“青青福气大着呢,都说好事多磨,别遇着点小事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刘延宁面带笑着安慰他娘:“爷说得对,这是好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