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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
笙歌依偎在顾以澂的怀里,心下却是在想,她生来就遗传了母亲的性子,有些一副倔脾气。要是旁人,怕是早就没了耐心。偏偏这个顾以澂却丝毫不耐烦,有时候她都不知道终究对方到底看中了她哪一点,这辈子才会对她如此的上心至之。对姚玲的三番五次的心意都视而不见,甚至冷漠对之,这便生了歹念。
可是,转念一想,姚玲对顾以澂向来心生爱慕,单单因为妒忌就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做出这种事情吗?问到此处,笙歌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丝不确定来,甚至犹豫至此。
她从顾以澂怀里慢慢坐起来,看着他,带着心中的困惑问道:“以澂,我刚才无意间想了一想,这件事来得太过于突然,你当真觉得害我之人全是姚玲一人所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吗?”
顾以澂听后,脸色失了一分血色,目光望着笙歌那双颇为疑问的眼神,不动声色的说道:“夫人是否有别的什么看法?”
笙歌也就这么一想,于是也就随口一说,倒并未怀疑谁,她回说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看法倒是谈不上,总觉得这事哪里有些不太对,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自个一时半会也说不上了。”说着,见顾以澂不语,又想起之前说的话,而且姚玲又亲口承认是自己所为,于是转而道,“瞧我,又这样了,算了,不想了,这件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顾以澂办事,她一向都是很放心的,不管姚玲出于什么原因下药谋害她的孩子,都不能成为她脱开罪行的理由。人一旦犯错,就应该为自己行为赎罪,何况姚玲这次犯的可是人命,若是轻易饶恕了,一来将无颜面对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二来只怕日后更会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顾以澂怕她说多了累着,用了晚膳,便让拾锦伺候她喝了药后睡下了。
夜深渐冷,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顾以澂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发呆,手里的面具却被他紧紧的攥着。
每当他有烦心事,他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思考,因为夜晚的时候,是最为安静的,也便于人思考问题。
貌似他有很长时间没有这般心烦了,而他的烦心事多半来自笙歌。在外人眼里,顾家的大少爷做事向来是运筹帷幄,无所不能,可谁又知他心中烦心的却是一个傻丫头。
可不就是一个傻丫头嘛,明明对姚玲的所作所为无法原谅,但考虑到顾家,考虑到他,到底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才说出那样有违背自己心意的话来。可偏偏这个傻丫头又是一副倔脾气,明明心里就是介意的,却为了顾及他人,而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不傻,那什么样的女子才算傻呢。
这样的人,傻的让人心疼,傻的让人备感珍贵。他后悔没有早些遇到她,如果能够早一点遇到笙歌的话,他一定会用生命去保护这个丫头,不容任何人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可惜,他们却错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没有他的那些日子里,她究竟是怎么走过来,想来每一步走得都不大容易吧,又或者很辛苦吧。
口口声声的说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做得又是何其的不称职。
有些事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还让她那么痛苦,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差点赔上了生命。厌恶姚玲的所作所为的同时,顾以澂心中又不无自责。即便如此,对方却一句怨言也没有,还处处为他着想,他是上辈子积累了什么德,此生才有幸遇到这般心善的女子。
华灯初上,顾以澂还清楚的记得初见她时的情景,面具下的她无畏且神秘,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淡淡的弯眉,清澈如水的眼眸,挺秀的鼻梁,皎白的容颜,仿若从画中而来,倾国又倾城。就是那一眼的惊鸿一瞥,以至于他念念不忘。原本以为的冷美人,看似搜柔弱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坚强的心,清冷而不做作。总归是一个特别的女子。
如果第一次相遇是缘分,那么再次相遇,大概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这世间,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始于颜值,终于人品。
这一夜,顾以澂一个人在屋里静静的想了很多。流云过来找他的时候,天不知不觉的已经亮了。
找了好几次处,却不想大少爷人在书房里待了一晚。流云请了礼,正要开口,看到一夜未眠,眼底满是疲倦的顾以澂,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都没换下来,低声问道:“瞧大少爷脸上的疲倦之意,可是昨晚没怎么睡?”
顾以澂并未作答,而是问道:“你这一大早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找他,否则他也就不会一大早就到处找顾以澂了,没想到认一整个晚上都待在书房里面,也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早知道大少爷在书房,流云就过来陪着就好了。
流云忍不住嘀咕道:“大少爷,你也是的,自己待一整晚书房,怎么也不跟奴才说一声,你说你这一晚上都在这里,万一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少夫人已经病了,要是你再病倒了,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顾以澂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事,当即打断道:“我在书房待了一整晚的事情不要让少夫人知道了,她要是知道的话,准不了又得担心。”
流云答道:“大少爷放心,奴才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少夫人那里,我只字不提就是了。但是你自个也得主注意身体才是。”
顾以澂轻嗯了一声。
流云这才说明来意:“对了,大少爷,之所以一大早找你,是为了昨天白天的事情,姚家的人这一大早的又过来了,奴才看姚家人是铁了心要救姚玲。”
顾以澂皱眉道:“看来我昨日说的话还不够清楚,他们现下何处?”
流云忙回道:“本来刘管家想将人拦在府外的,见他们不肯死心,叫人看见了不大好,便让其进了府,安排在前厅。”
第五百三十五章情面
顾以澂嘴上这么说,姚家人此举要是真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对姚玲不管不顾,才叫不正常。
顾以澂眸中一闪,转而问道:“姚玲现如今怎么样了?”
关了一天,性子也该磨一磨了。
流云回道:“奴才把人关在后院,刚开始的时候大喊大叫,还打翻下人们送去的饭菜,后来见哭喊累了,反倒安静了下来,叫喊了一整天,估摸这会应该没什么力气再闹腾了。”
顾以澂冷哼了一声说:“看来这姚家人平日里没少宠爱她,正是如此,她才会变得不知所谓,嚣张跋扈,以至害得笙歌到现在身子都没好全。比起笙歌所受的痛苦,姚玲受的这点苦当真算不得什么。”
流云也觉得应此,只不过他心中尚有一事不大明了,想着要不要说。
顾以澂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问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流云听后难免有些惊讶,自己什么都没说,想不到到先被自家的主子看出了心思来。也难怪,他这个主子是个能把别人心思看穿的聪明人,不然,年纪轻轻的又怎么能颇受当今圣上的器重,一步步坐到今日之地位。若单单只是个平常之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可见有其之过人之处。
想至此,流云恭声答道:“回大少爷,奴才方才在想,既然少爷已经知道害少夫人流产的是姚家小姐,又得她亲口承认,证据确凿,为何没有直接交给管办,她害少夫人小产,如此这般心机的人,难不成是有心要放过她吗?”
换言之,以大少爷如今在朝廷的地位,要是担心私通官府,再者说,那是大可不必的。
再者说了,大少爷对少夫人用情至深,倘若有心饶恕姚玲,应该绝无可能,这时,流云眸子一闪,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现。
“还是说大少爷打算……”话说到一半,流云便停了下来。
流云没有说完的话,却被顾以澂说了出来,他出声道:“怎么,你是认为我会以权谋私,私下处置了姚玲,是吗?”
流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主子,嘴唇微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吭声,从某种程度上是默许了。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猜想,毕竟这种话总在自己的主子身上,实在不妥,跟随在大少爷身边多年,怎么看也不是这种人,也不知刚才怎么就产生了这个念头来,偏偏还被大少爷看了出来。
见流云低头不语,顾以澂蹙眉道:“我没有立即将姚玲送去官办,自有我的打算和安排,你自个就不要胡乱猜想,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
流云忙连连点头应答道:“大少爷说的是,方才是奴才多嘴了。”
说话间,这时管家过来了。
“何事?”顾以澂眼抬了抬问道。
管家低声回道:“姚家的人来了府上,他们希望可以去见见姚小姐,老奴看姚夫人满眼泪痕,一时不忍,便过来问问大少爷的意思。”
顾以澂收回目光,低眉沉吟了一会,才嗯声道:“既然姚家的人来了府上想要见女儿,那你领他们去见见吧。”
姚玲做的事情固然可恶,但顾家还不至于到不讲理的地步,否则跟仗势欺人者又有什么不同。
闻此,流云一时诧异,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姚玲害得少夫人小产没了孩子,她分明就是自作自受,大少爷怎么还允许她见姚玲,应该断了这种念头才是。但是退一步想,可伶天下父母心,他明白大少爷看似无情,实则不然,多少还是讲些道理的。
管家领了命,便退出了屋子。看着管家渐渐远去的身影,流云叹了叹气,说道:“看样子,这件事大少爷要是不松口,姚家也不会放弃的,这一大早人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此,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若是姚家不明就理,为了姚玲的事情,天天这么上门的话,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难保不会被有心的人知晓此事。
流云虽然并未直接说明,但顾以澂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流云担心姚家天天上门这么折腾下去,多少会给顾家带来影响。谁知,下一秒顾以澂却冷哼道:“做错事的是姚玲,姚家要是认死理一心维护这个宝贝女儿,只怕没了颜面,落人口舌的是他们姚家。只可惜姚家人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说话间,依旧眉头紧锁。
顾以澂考虑到顾姚两家的情面,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本想低调处理姚玲的事情,昨日它已经将话挑明了,但凡有点眼力界的人都会好好思量这件事,昨天说了把话说的那么重,他以为姚家人今日应该会有所顾忌,不会再来管姚玲的事情,哪曾想还是过来了,比昨天来得还要早。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定。既然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替笙歌和孩子讨个公道,他就不允许自己受任何人和任何事的影响。
流云从顾以澂的话听出了几分恼怒,他摇摇头,道:“姚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让他们放任不管是不大可能的,而且大少爷的态度又如此决绝,奴才担心他们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就不好了。”
顾以澂没有说话,抬步慢慢走到窗前,抬头看向外面,这会天已经大亮了。
他暗自生想,流云说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昨日姚家的两位长辈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