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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我的脑海里常常在勾画那样一个场景,在一片粉嫩喜庆的颜色中,郑丛穿着白色的婚纱从长长的台阶上缓步往下走。我想象不出那件婚纱的具体样子,但是就时那种朦胧的美更让人感动。没说新娘子就一定要是长发,郑丛的小短发经过修剪和装饰,也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车云的小脾气已经过去了,意气用事,打抱不平,是我对他最彻底的评价,完全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心态,我不开心了,他比我还不开心,拿颗糖哄哄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在医院里一直住到初十,终于能出院的时候内心是极其激动的,我实在不愿意在这张病床上永远地躺下去。
出院变成了一件欢天喜气的大事,三个助理外加爸妈和他们的助理全来了,我一路坐在轮椅里被推着,就跟个待嫁的大姑娘上花轿似的。
胸口倒是不疼了,疼的是脚,预留针管在我可怜的左脚背上埋了整整十天,一个预留针管最多使用三天,虽然埋在肉里的过程痛苦,可是这玩意儿的颜色倒是鲜艳的很,我就看着护士们今黄的蓝的来回来去的换,脚肿得和熊掌似的,回家的这一天都穿不上鞋。
家里一切如故,我的床单和被褥也换成了新的,棕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半,我让厉卫平把它全部打开,隆冬的暖阳照射进来,终于把这欠缺人气的屋子烘托的暖和了起来。
紫色瓷盆里的仙人掌依旧矗立在窗台上,即使土干得好像快要裂开,小肉身却依旧绿油油的坚持着挺拔。我问厉卫平家里有没有小喷壶,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表情,然后问:“要不然我来浇水?”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手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骨节清晰,满足了所有的男人手的特征。
“算了,渴死它算了吧。”我不是赌气,只是觉得它有我这么一个废物主人,还是尽早死了为妙。
虽然天生残疾,但是我和天生的盲人不一样,他们看不到这个世界,并不知道自己与他人的差距在哪里,更是想象不出普通人世界的样子,而我不同,我眼睛虽然近视,但又没有瞎,眼睁睁的看着每一个人有脚走路、有手触碰,那种亲历的痛苦大概没有人能够体会,小时候学过一句课文叫“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当时就感觉这分明就是在写我。
我没意识到自己在发呆发愣,而厉卫平却以为我因为不能浇水而满心失落,所以过了几分钟,他乐呵呵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玻璃杯上套了一圈绳子,打出蝴蝶结的地方正好是个小线环。
“思成,你用这个杯子浇水肯定没问题。”他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手舞足蹈。
脚不是手,就算再灵敏也做不出抓握动作,所以杯子对我来说除了用嘴叼,根本不可能拿起来,刚才这一会儿功夫,原来这家伙是去想办法了。
为了不扫他的兴,我还是脱掉鞋子,把肿得像猪蹄一样的脚抬了起来,因为右臀部没法用力支撑,所以我的左脚其实并不能抬得太高,厉卫平了解,也习惯了,一边扶住我的小腿,一边问我会不会因为动作大而牵扯到胸部疼痛。
我摇头说不会,他才小心认真地将我的腿搬到了窗台上,然后让我试着把脚趾套进小圈里,这可是个精细活,五根脚趾肿的跟开水烫了似的黏在一起,试了半天也没法将他们分开,厉卫平不是车云,不敢笑我,而只是担心我的心情好坏,于是赶紧帮忙把小线圈直接套进了我的脚趾上。
“试试看!”厉卫平在旁边鼓励着我,我能做一件以前做不了的事情,他比我本人都要高兴。
我尝试着把脚抬得更高一些,杯子终于被我带的动了起来,很快离开了窗台台面,我并不能控制这个晃晃悠悠的杯子来保持平衡,所以一抬起来,杯子就重心不稳,里边的水哗啦啦的全洒在了窗台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厉卫平已经大惊失色,连忙把我的脚搬下来,然后说是他失误了,想的不周到。
很多话和情绪堵在我的嗓子里,面对厉卫平,我说不出来,看了一眼原封不动一点都没有洒到水的仙人掌,悄悄地在心里说了一句:“赶快自生自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有动力了,我真的写的很苦吗?为毛感觉不到。。。
第19章 秘密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不过用我爸的话说精神还不太好,我特想跟他说,你躺床上十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试试,精神还能好的那是缺心眼。
老头走前用了少有的命令口气对助理说,要给我加强食补,他们立马点头趋炎附势,但是对我来说就有点不爽了。
其实我并不怎么挑食,随和的性格和身体的局限性让我养成了给什么吃什么的好习惯,但多少也会有那么几种不爱吃的东西,比如说海带,那里边有一种特殊的只有不喜欢吃它的人才能够闻出来的奇怪气味,简直难以下咽。
不知道哪个科学家研究出海带可以减轻辐射,对于住院期间受到无数CT和X光辐射的我来说,海带成了每餐的主打菜。
我实在受不了,每天在饭桌上看到油绿油绿的海制品,心里就会犯恶心,食欲都消失了一大半。这时候王威和厉卫平就能够感受到车云的用处了,每次见我不动筷子碰海带,厉卫平就给车云使眼色,车云接到命令就立马倒戈,把海带夹进我的碗里,我就必须得忍着恶心吃下去,如果不吃话,我知道后果——他会把海带直接送进我的嘴里,我的背紧贴着椅子,想多都躲不开,一次教训就够了,后来他再给我夹,我就只能听话的吃了它。
在家静养了几天,并没有去单位,所以完全听不到郑丛和赵永利的消息,赵永利的微博也是越发越少,根本感受不到他即将大婚或者已经完婚后的喜庆,不知道婚礼到底是办完了还是没办。
很快我就沉不住气了,但是又纠结着不想知道他们的消息,只好给他们准备了一个五个六的红包,拜托厉卫平给送过去,厉卫平接过红包,脸上阴云密布,让我觉得奇怪。
“怎么了?有事?”我问他,他不说话,拿着红包的手一直伸着,并不打算收回去。
“干嘛?”我受不了他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平时话不是挺多的么。
他不说话,也不敢看我,耷拉着眼皮看着地板。
一种不详在我心中涌起,忙问:“是不是郑丛怎么了?”
他没有任何铺垫,直接点头,那一下子,我就知道完了。果然,他说赵组长和郑丛分手了。
呼啦一下子,我就感觉到了晕眩,似乎身边一片天塌地陷。
我使劲稳住自己的身体,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就见厉卫平蹲了下来,手扶在我的腿上,急道:“思成,你别着急。”然后又是一片停顿,大概厉卫平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事外人吧。
世界上绝没有我这种纠结的人,自己深爱的女人要嫁给别人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因为他们的分手而伤心欲绝。
我坐在沙发上努力的平复情绪,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一股说不上来的哪里涌出来的气流在我的身体里翻江倒海,猛烈的撞击着刚刚愈合的肺,有一种要咳出血来的冲动。
“去把手机拿来。”我刻意压着嗓子对厉卫平说,可他还是紧张的很,哆里哆嗦的从牛仔裤的口袋了拿出了手机,伸直了手递给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立马收回,然后说他帮我按键。
我当然是要打给赵永利,厉卫平又不傻,电话很快就传来的滴滴声,却一直没有人接,我按耐不住焦躁,抬脚想把电话接过来,就听见里边传来了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赵永利把电话挂掉了,我正气愤着他有什么脸挂我的电话,短信的滴答声就传了过来,他写道:我在开会,一会儿给你打电话或者亲自见你谈这个问题。
赵永利知道我会兴师问罪,自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我等不及,叫厉卫平开车,我们直奔单位。
一路上我几乎都处于浑浑噩噩中,但是大脑却无比的清醒,我知道郑丛一定是在结婚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永利,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记得以前问过他,如果郑丛有缺陷,你还会爱吗?他信誓旦旦的回答我的声音至今还回响在耳畔,我以为终于有了一个男人是真爱的,我以为郑丛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以为……
我想不下去了,和赵永利,我们有十年的交情,和郑丛,我们似乎见面的次数用他们的一双手指就能够数的过来。
但是如果谁敢欺负郑丛,我管你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统统都得给我滚蛋。
在车里,我和厉卫平坐在前排,王威一个人坐在后边摆弄手机,气氛沉重极了,没人说话,这种时候,一个闷葫芦外加一个只会唠叨从来不会说正事儿的人根本无法掌控局面。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车云来,如果他在,他会是一种什么态度?
车子很快入库,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中走出来时,就看到了等待多时的车云,我才记起,原来王威在车里已经悄悄发短信叫来了以前他们并不怎么待见但是关机时刻比他们都管用的救兵来。
“老大。”车云叫我,然后抬眼观察我的脸色,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就连我说要出发,他们给我穿了什么样的衣服都没有注意看。
我没理他,想一个人走在前边,但是无奈速度太慢,车云始终跟在我的身侧,怎么也甩不开,我只好不管他,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前,用肩膀撞开了紧闭的大门。
里边都是大大小小掌管事务的人,看到我的出现,本已吃惊,见我粗鲁的开门方式,更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扫过一张张模糊的脸,通过多年的相处换来的对他一切的熟悉感,很快找出了赵永利,看到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一摞资料,平静的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来了?我本还想……”他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支吾了起来。我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看着我桌前的那把椅子,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肆无忌惮的坐上去了,他知道,我是要来算账的,算总账。
“你们先出去,不叫你们,不许进来。”我第一次在单位里驱赶助理,他们还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一米远。
“老大,不行。”车云又开始不听话起来,他不敢离开,生怕我发起脾气来,或者发生更加不可预料的事情,这一刻,我不可能再容忍他的拒绝,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足以震慑的他们的字:“滚。”
三个人终于识相地退干净,并且关上了房门,房间里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赵永利近在咫尺,我能够很清楚的看见他的五官和表情,他试图牵动了好几次唇角,却怎么也没有说出话来。
我在桌子后边坐了下来,等着他跟我讲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情,我不怕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他忍受不了这种煎熬,终于开口了:“思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抛弃郑丛,我确实很爱她,真心想和她结婚的,可是你知道吗,她那个,那个……”
在他终于想好措辞刚要说出的时候,我的精神终于处在了即将崩溃的临界点上,腾地站了起来,他看见我的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闭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冲他吼出来,我能感受到声音的颤抖,也能感觉到自己发泄完以后眼冒金星般的缺氧,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他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即使是事实,我也没法面对那几个如同刀子般割人心的字。
那是一枚埋在我心里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