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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小心翼翼了，但确实还是经常会撞到障碍物。助理们根据我每次撞东西的经验，逐渐地去除了妨碍我走路的家具和物品，至少每间房间有一面墙都是空的，这让我能够自己用肩膀蹭着墙壁就能够安全地向前走。
郑丛和助理们都很尊重我，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但是每天帮我穿的是什么衣服，都会描述给我听，而且每次都会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穿什么衣服都不重要了，除了郑丛，再也没有什么让我在乎的事情。
在大家的陪伴和照顾下，我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好，但还是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而突然颓废。比如因为天气降温而感冒。
我总是摔伤，但却很少生病，年初时候身体和精神受到的一些损害虽然已经痊愈，但是抵抗力却始终没有回来，换季的时候总是不能很好地度过。
我开始流鼻涕，无时无刻不再流，这使得郑丛一分一秒都不能离开的我身边，她就像个机器一样，坐在我的旁边，随时拿着纸给我擦鼻涕。我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郑丛却成了我的小保姆，那种感觉和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
“小草，照顾我很累吧？”我瘫坐在沙发上，萎靡不振。
郑丛揽过了我的脖子，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把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离我远一些，感冒会传染的。”我有点担心，如果郑丛也生病，谁来照顾啊。
郑丛不听我的话，呵呵一笑，说：“我有这个，怎么会生病？”
我不解，歪着头想等她继续解释，可是却没有了话，忍不住问：“有什么？”
我的脚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东西，会意是郑丛让我摸，我便伸出脚在东西上边摸了一下，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你就别难为我了，脚摸不出来的。”我说的有气无力，鼻涕又流了出来。
郑丛迅速用纸巾将我的鼻涕擦好，才说道：“这是你送我的护身符呀，你忘了？”
我当然记得那个让我用了一整天时间才磨出来的所罗门结，便道：“我以为你把它随便放在哪里了。”
“怎么可能，”小草说，“我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哎……”我叹了口气，“小草，你现在什么样子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真难受。”
郑丛摸摸我的头，耐心地说：“我现在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上边有小樱桃的刺绣，裤子是去年我们一起逛街时候你买给我的那条灰色牛仔裤，头发嘛，没有梳起来，散着，已经快到手肘那么长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她的描述，努力地想象着此刻她的模样，与虚无同行这么久，那些画面真的不再清晰了。我很难过，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郑丛的时候，我们还在冷战，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见我的脸上难掩失落之色，郑丛提议要带我去露台上。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被她引导着向电梯间走去。从医院回来这么久，除了一层，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郑丛帮我提前按好按钮，才把我附近电梯，对我说：“我到楼上等你。”
“好。”看不到关门的按键，我只好站在里边等着它自动把门关上，很快就到了露台，叮的一声，门开了，我以为郑丛会站在电梯门口迎接我，没想到的是，我的面前却空无一有人。
“小草？”我歪着头尝试着叫她的名字，无人回应。
那一刻我开始害怕起来，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踏出电梯，很快身后就传来的关门声，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我的前边是什么，我应该往哪里走，身边没有人的帮助，我真的是寸步难行。
失明以后的我特别胆小，总会容易感到害怕，侧耳听着身边的每一丝动静，完全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时间对我来说，实在太长太长了，长得我在想，如果身边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不大的开锁声，记忆中，那个方向是狗舍。
我果然想的不错，很快一群狗就跑了出来，都围在了我的身边。原本这七条狗的名字我都记得很清楚，可是此刻只能感觉到它们蹭我的腿，却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知道是哪只狗，因为太热情兴奋而跳了起来，我看不到，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正弯着腰和它们说话，就被它的头听到了我的下巴。
郑丛“扑哧”一下笑了，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走了过来。
“刚才撞我的是谁啊？疼死了。”我假装抱怨着，郑丛果然走过来，摸了摸我的下巴，帮我揉了揉，才说：“是囡囡，她总是这样冒失。还疼吗？”
我摇头，脸上不知不觉已经出现了笑容。
“思成，过来。”她伸手拉住我的衣服，“向左走，我们去坐一下。”
听了她的话，我依言向正确的方向走去，记忆中，那里有一架秋千。果然，郑丛带我走过去，扶着我慢慢地坐下来，有她在身边，我也就对秋千没有了太多的恐惧。
坐下以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我的脸，又不像是尖锐的东西，只是有些轻微的□□，我下意识地低头把脸颊往肩膀上去蹭。
“怎么啦？”郑丛以为我真的被狗撞伤了，急忙扳过我的脸进行检查。
我摇头让她放心，然后问：“秋千旁边有什么东西吗？蹭到我的脸，有点痒。”
郑丛很贴心地伸出手指给我抓痒，说：“是铁线莲呀，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秋千架上有很多的绕藤，那个时候不是花期，估计你不知道是什么花，现在……现在开花了……”
郑丛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来，估计是想到了我再也没法看到这些花朵了吧。
我提起精神，故作轻松地问：“跟我说说，绕铁线是什么样子？”
“什么绕铁线，这叫铁线莲，”郑丛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我的肩膀，“它们是淡紫色的，一簇一簇的，叶子是尖尖的，是莲花的一种……思成……我不想说了。”
“没事儿，我听着你的描述就等于看见了，一样的。”我安慰她。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上来吗？”郑丛靠在了我的怀里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想告诉你，我每次心情不好了，就会来这里，狗狗们围在身边，就不再难过了。”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抬头看向远方，那里一片朦胧的白色，再无其他。正是满园□□的季节，这露台被郑丛精心地布置以后，一定有很多美丽的花朵，可是它们在我的眼中，全变成了白色，可怕可悲的白色。
第106章 干什么
郑丛很听我妈的话，她拜托她要经常带我出去活动，郑丛就常常带我出去转转，尽管我并不愿意。
“不行，必须要去的，总在家里闷着，会闷出病来。”这话说得都和我妈如出一辙。
我只好投降，任由她帮我换衣服，她还问我要穿哪件，眼睛看不见以后，对这些都没有心思，便让她随意。她却不觉得我眼睛看不见就没有了打扮的需要，反而很精心地为我搭配衣裤，然后为我进行详细的描述。
其实，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样子了。
我们每次出门也不会走得太远，助理也会在一旁跟着，帮我推着一架空轮椅，以备我体力耗尽时随时可以坐下来休息。
我们有时候就会到楼下的那个小花园里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她说了曾经眺望小花园许愿的事情，郑丛并不喜欢那里。
我们只坐了一会儿，就听见了身边有很多孩子的欢笑声，我还能听到溜冰鞋划动的声音，他们“嗖嗖”地在我们身边穿梭，让我觉得有些紧张。
“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郑丛提议。
“去哪？”
郑丛不说话，只是扶我起身，然后假装随意地伸出手揽住我的腰并排前进——一般在公共场所，她都是这样引导我走路的，不然从后边揪着我的衣服，我在前边走得跌跌撞撞，这样的画面一定很奇怪。
我们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来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座商场，当初选房的时候，就选择了这样一个商业圈附近，因此热闹非凡。
我被郑丛搂着向前走，很聚精会神，因为实在不敢放松走神，否则没有触感的右腿假肢就有可能踩不稳地面而让我摔倒。我不知道她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大概是推开了一扇玻璃大门，然后让我向前走，进去了以后我也不敢动，等听到她的声音跟进来，这才放了松。
她说这是一家很有名的奶茶店，我忍不住笑了笑，笑她的孩子气。等我们坐好，听见王威问我们要什么，他好去买。
我便道：“王威，你坐下，让郑丛去买吧，她知道我爱喝什么。”
郑丛很听话的去了，留下了王威陪着我，即使看不到，我也猜到他一定很不解，他们都知道，因为上厕所不方便，我不爱喝任何液体。剩下我们两个人独处了，我才小声说：“郑丛本来就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可是如果连买东西这种事情都帮她做了，她以后可能就更没有勇气和陌生人说话了。”
王威想了想，觉得我说的对，我便又说：“小草是个健全人，也是个独立的女孩儿，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有很多不同的圈子才对，不能被禁锢在我一个人的身边。”
“可是，”王威说，“她并不擅长这些。”
我点头道：“所以我们才应该帮助她呀，就像你们帮助我这样。”
听不见王威说话，猜到他是在发愣，便解释道：“你们帮我适应这种全新的生活，我们也可以帮助郑丛去适应真正的社会生活，而不只是局限于在咱们的家里边。”
“行。”王威只说了一个字。
奶茶买回来了，不知道她去点餐的时候会不会紧张或者发生什么小摩擦，但是我觉得这些都是一些必经之路，好在听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变，应该还是很开心的。
郑丛帮我把我面前的那一杯插上了吸管，我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拒绝喝呢，就听见坐在一边的郑丛已经开始喝起了自己的那一杯。
“这个不好喝。”郑丛突然说，“我能尝一下你的吗？”
“当然。”我正求之不得。
“还是你这个好喝，你喝我的。”我听见她把另一杯奶茶放在我面前的声音，便也没有在意，低下头用嘴去找吸管，很快就找到了，吸了一口奶茶上来，那一刻就听郑丛说：“哎，别——”
已经来不及了，一大口奶茶被我吸到了嘴里，而那种让我猝不及防的热度在我的口腔里炸开，烫得我头皮发麻，不能咽下去，可是又不能再含在嘴里。
“吐出来呀，笨蛋思成！”郑丛用手去撑我紧闭的嘴，才把奶茶弄了出来，我的衣服湿了一片，舌头也火辣辣的，说不出话来，大口地喘着气，郑丛着急地用小手在我的后背上抚摸，帮我顺气。
好在不是一百度的开水，那种炽热的感觉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对着郑丛委屈道：“这么烫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儿啊，我又摸不到，可不是直接就喝了么。”
其实我并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有一些小委屈，郑丛很久都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她情绪上出现了变化，便侧耳问道：“你怎么了？”
“思成……”她轻轻地叫我的名字，“对不起……不管怎么小心，我还是没法体会你所有的困难……”
我呵呵一笑：“没事儿，也不是特别烫，能忍受。”
“思成，我想回家了……”郑丛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我有些心疼，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从这种突然降临的坏情绪中拉出来，只能问：“那奶茶我们带回家喝？”
郑丛没说话，站了起来，然后又体贴地将我扶起来。
“我再也不想喝奶茶了。”
如果是其他人，在家里呆久了，我会担心她不与外界交流容易自闭，但是对郑丛来说，就无所谓，因为出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