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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此行看来不是为人看病而来。”
裴元道:“怎会不是?是他们不肯让病人就诊。”还不忘补一句,“你方才不也在场,看得清楚吗?”
穆玄英无奈,只得朗声说:“我承诺今日要护送裴元先生,故而不论何等情形,必护他安好。请大家还是收了武器,坐下来谈谈吧。”
“什么人竟敢对我等下令?你可知道你现在招惹的是何人?凭你?护他安好?呵呵呵呵……我们左将军在战场上百步穿杨时,你还露着屁股满街跑呢!”
百步穿杨?
左将军?
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整个大唐只有一个人——武镜。
难怪!
能号令神策军的武将,只有这位因“百步穿杨”而闻名天下的左将军了!
传言他挽弓射箭,极其精准,多年前与塞外匈奴一战时,单刀赴会,万人中一箭穿心,取对方将领性命于刹那间!班师回朝后,当今陛下亲笔御赐“百步穿杨”牌匾,并将“左将军”这一军衔赐予他一人。
这时,只听裴元说:“听阁下的话,莫非对这位朋友很了解?”
那人看看穆玄英,哼道:“我怎会认识他!”
“既不认识他,何以知道他年幼时光屁股满街跑的事?”裴元说,“阁下不知他是谁,竟也敢大放厥词?不怕自己打脸?”
穆玄英一惊:该不会裴元另有打算,借机捅破自己身份吧?
那人果然问:“他是谁?报上名来!”
此时,众人都将视线放在了穆玄英身上,看他打扮平常,也没穿万花谷弟子的衣服,只是气宇轩昂胜过普通人,但拿的剑也看不出是什么名震江湖的名剑,加之年纪不大,实在不像什么江湖高人。
穆玄英心里打鼓,猜测着裴元的意图,却听裴元往前凑了凑,说道:“说来,你我萍水相逢,我也不大清楚你是什么来路,说说看。”
神策军个个一脸无措。
穆玄英松了口气,也不理会裴元的玩笑话,低声问:“先生究竟有什么打算?”
“看病。”裴元回。
穆玄英忍不住腹诽:既然是看病,为何要三番四次说些不中听的话招惹人家,这下被神策军围住,委实不是看病该有的架势。
穆玄英又道:“若是真的动手,我能护先生周全、不伤分毫,但先生真的不打算向我解释解释为何惹怒他们吗?”
“看不顺眼罢了。”
闻言,穆玄英虽气结,但细细想来也觉好笑,最后只能叹气。
裴元朗声说:“诸位还是收起家伙吧。他跟我说,纵然此情此景,仍可以护我不伤分毫,你们还是不动手的好。”又看向武镜,“左将军以为呢?”
众神策军皆看向武镜,武镜看都不看穆玄英一眼,看着裴元道:“裴元先生莫非以为,凭他一人之力,你二人就能全身而退?呵呵,未免瞧不起我这些下属了。”
穆玄英适时开口道:“不错,凭我一人之力,的确不能保我们二人全身而退。但我承诺先生在先,所以今日纵然是死,也必定护先生万全。”
武镜这时才看过来,打量须臾,道:“阁下好胆识。”顿了一下,朝裴元说,“如何?先生是想害人性命,还是好好看诊治病?”
裴元说:“自然是后者。”
武镜虽不情愿,但还是退步,道:“好,就依照先生的意思,将他们带出来。”
既然他发话,神策军便都收起武器。穆玄英见状,也收回长剑,好好站在裴元身侧。
既然两方又重归于好,武镜打圆场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方才之所以请先生入内,只因他们二人不方便见人,需得在纱帐之后看诊。既然不得不出来,只是麻烦些将纱帐一起搬出来罢了。”
裴元微微蹙眉道:“不妥。”
“嗯?”武镜疑惑。
穆玄英下意识却觉得裴元八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裴元道:“看诊讲究‘望闻问切’,纵然是不便见人,也需得让我看看,方能准确对症下药。不让我看,这病,我治不了。”
两厢沉默片刻,神策军一声令下,又一一拔剑,将穆玄英和裴元团团围住。
穆玄英只得拔剑防备,内心却是十分无奈,对裴元说:“先生这一次还有法子化干戈为玉帛吗?”
裴元看看周围,道:“恐怕没有。”
穆玄英又叹气,说道:“若是动手,先生务必跟紧我,一出寺庙就抓紧离开。”
裴元像是没听到一样,对武镜说:“左将军看来是不想让我给他们看病了?”
“难道不是裴元先生百般刁难?”
裴元道:“这一次不是。”
言下之意,方才那几次的确是故意为难?神策军听了,哪一个不怒火中烧,看样子个个都恨不得撕碎裴元。
武镜笑起来,“裴元先生果真是个妙人。只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爱说笑是好事,但终归还是有度为好。”
裴元悠悠道:“左将军不知,看不到病者容貌,我的诊断就会有误,就不能保证药到病除。这是为医者的原则,身为医者,我自然不能让步。”
武镜说:“是吗?我怎听闻天下有大夫能用丝线为人诊脉?”
“那左将军怎不去找那人来看病?”
武镜不悦,激将道:“裴元你医术冠绝天下,竟然连此都做不到?”
“做不到。”裴元说,“那种拘泥于形式、将病人安危置于不顾的行为,我做不到。”
武镜一副不信的模样说:“若依此言,那先生为未出阁女子、脸上有疾者看诊时,又该如何避嫌?”
裴元理所应当地说:“该看就看。看诊时我是大夫,不是陌生男子,我眼里只有病患,并无男女长幼,更无丑陋美貌。病人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愁容,都是我诊断的凭据。多看一眼,也许就能更靠近病痛之处,胜算更大。”
武镜全不为所动,漠然道:“先生之所以是神医,那就该做寻常大夫做不到的事,若是一样的法子,此等名号不知从何而来,何以为配。”
裴元依旧慢吞吞说:“此等名号原也不是我自封的。”
武镜说不过裴元,带着怒气一挥手,众人全都戒备起来,他道:“裴元,我最后问一次,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打算好好看病了?”
情势又紧张起来,裴元低声喟道:“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元!我们左将军以礼相待,你不要得……”
“既然你们以我性命威胁,那由你们的意思吧。”裴元出奇地让步,穆玄英正惊讶,果然听他又说,“但我已事先说明,若是诊断失误,治不了此病,或是索性将人治死了,我也是十分无可奈何的。”
“裴元你什么意思?”
武镜示意其他人不要言语,自己默默沉思起来。
见状,穆玄英低声问,“先生,你说笑吧?”
裴元反问:“哪一句?”
穆玄英道:“会把人治死的那句。”
“呵呵。”裴元笑了一下,神神秘秘说,“虽未试过,但我想谁死,恐怕他是绝计活不了的。”
穆玄英还想问,武镜却已开口,说道:“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不用纱帐,但他们戴上斗笠,你可以‘闻、问、切’,却不能看,如何?”
穆玄英忙说:“先生答应吧。”看这情形,若是裴元再不答应,今日是绝对无法善终此事了。
裴元道:“你怎比我着急?”
穆玄英哭笑不得道:“以和为贵。”
裴元点点头,突然又正色对武镜说:“就如此吧。”
…
需要看病的是两人,从身形看一男一女。三人入座后,武镜的侍从先将那女子的手放在桌上。
裴元不言语,只是盯着那女子看。因斗笠遮挡,穆玄英也看不出什么,故而也不大明白裴元在看什么。
“药箱。”
穆玄英回过神来,忙上前,将药箱打开,里面玲琅满目,最显眼的地方放了员、锋、毫、长、大等九针,以及陌、昼、鉴、乱、铰等九刀。一看都不是俗物。
穆玄英还在等裴元接下来的吩咐,裴元却回头看他,道:“你愣着做什么?”
“嗯?”穆玄英错愕。
裴元叹气,“看来是该带长生来的。”又说,“帕子,净手。”
穆玄英忙拿了白手帕,洗净,递给裴元。裴元不再说话,替那姑娘诊脉起来。周围的人也突然都不再做声,倒叫穆玄英稀奇。
很快,可以说非常快,裴元收手,道:“没想到左将军对我的医术如此不信任,又或是玩心如此之大。”
穆玄英忙问:“怎么?”
裴元道:“请我给死人诊脉,真乃奇事。”
死人?穆玄英看那端坐的女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死人呢?可裴元的话又不像说笑,这是怎么回事?
武镜却不见丝毫惊讶之色,只问:“先生可以肯定她是死人?”
“莫非我连死活都分不清楚?”裴元反问。
武镜又道,“那请先生讲讲她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但不是死因。”裴元盯着那女子看,将女子的手翻转,看了一会儿,又说,“是筋脉俱断而死。死前经历恶战,虽是武功内力不错的人,但还是死在明教萧杀手中。”
神策军中发出嘀咕的议论声,显然都有些不相信。的确,连穆玄英也不能信裴元的话,竟然单凭诊脉就能得知这么多事。
武镜笑道:“先生说笑。人人都知道,萧杀几月前于少林寺中死于穆玄英之手,若此女为他所杀,岂不是死于半年多以前?何以尸体得意保存完好至今?”
作为知情者,穆玄英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便也默默等裴元的回答。
裴元道:“这我如何能得知?我是大夫,不是仵作,更不是衙门判官。”说完便向看病的男子伸手。
那男子动了动,将手递给裴元。
这一次耗时颇久,不知是否是裴元有意为之,近半个时辰过去,他才停下,对穆玄英说:“将处方单子和笔墨拿出来。”
东西放好,裴元提笔疾书。
片刻后,裴元将处方放好,说道:“按上面所写服药,内服外用,不可怠慢。三月后若是不见起效,也不必再来找我,准备后事就可以。”
那男子不动声色,武镜却开口问:“他是何病?”
“病痛乃病患私密之事,恕我不能奉告。”裴元说着,默默收拾东西。
那男子突然说话,问:“若我不服用先生的药呢?”
裴元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那男子,说:“你脸上已经生疮,显然是你事先没有预料到的。若你再不治疗,照此下去,再活三年算是奇迹。”
闻言,男子抬手碰了碰脸,显然被言中,有些惊讶,问:“你如何……”
“我如何得知?”裴元接话,“毕竟世人叫我神医。”又说,“阁下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既然能再活一次,还是好好珍惜的好。有人肯救你性命,却不图回报,连句感谢都不要的话,这样的人多半不是大圣大贤,就是大奸大恶。这药吃不吃,阁下自己评判即可。”说罢,裴元起身,“告辞。”
那男子也站起来,问:“敢问先生是哪一种?”
“我只知道你跟随的人是后者。”裴元说完,连武镜也不看一眼,对穆玄英说了一句,“我们走吧。”便往外行去,走的很快,像是要逃跑似的。
穆玄英提了药箱,忙追出去。
两人疾行了一段路,裴元终于减慢速度,又恢复懒散的状态,慢悠悠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