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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英提了药箱,忙追出去。
两人疾行了一段路,裴元终于减慢速度,又恢复懒散的状态,慢悠悠走着。
穆玄英心里诸多疑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真的会死?”
“是人都会死。”
穆玄英有些难过,喃喃说:“可我看他明知如此,却好像并不愿听话治疗。”
“各人的命由各人掌握。好在,只要是听话的病人,有我在,可以生老病,却是没有死的。”裴元一派轻松说道。
两人并排站在寺庙中,穆玄英看着裴元,突然对这个人的过往越发好奇起来。一身医术堪比华佗,心肠却绝非菩萨;万花谷杏林中他却祭奠着一个纯阳弟子;面对任何事都不卑不亢、不喜不怒。
而最让穆玄英看不透的是,他对神策军的态度。
他不是神明,却一直做着神明的事。究竟有怎样的经历,成就了眼前的这个人。
穆玄英问:“先生真的尽力为那两人看诊了?”
“莫非你以为我如此卑鄙?”
穆玄英道:“那倒不是,正因为我相信先生的为人,所以才问。那男子……他暂且不论。那女子竟然真的是个……已过世的人?”
裴元颔首,“准确地说,是个活死人。”
“活死人?”穆玄英道,“这怎么……可能呢。”
“手臂上的皮肤紧致,也没有异味,更没有尸斑,虽没有看到脸,但整体看起来的确是个活人。可从脉象上来说,是具已经死了至少半年的尸体。”裴元看一眼穆玄英,“奇吗?我也是第一次遇上。”
穆玄英兀自说:“若这些都是事实,我好像对这两人的身份有些猜测。”
“趁早忘了吧,不要和神策军扯上关系。”裴元道,“最好连天家也不要扯上关系。否则就像我,一纸诏书,非得逼我来给不待见的人看病,真是郁闷至极。”说着,裴元沿石阶往下走。
穆玄英问:“先生是奉诏前来?”
“若不是如此,我才不来。”
穆玄英在原地想了想才跟下去,又问:“先生当初为何从医?”
这句话没头没脑,也有些失礼,但裴元却不在意,张了嘴想回答,却神色一转,道:“诊金忘了拿,劳驾你回去。”
穆玄英只得返回。
他刚走,前面迎面过来一个男子,昂首阔步,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和不同寻常的姿态。走近了,那人见到裴元,露出“没想到”的神情,继而转喜,上前来。
这一次却是裴元先行礼,道:“草民见过建宁王。”
第214章 第十二章
【边关急事】
“草民见过建宁王。”
来人缓步往前,步伐稳健、频率一致,单凭如此也能看出此人非富即贵,他伸手虚扶裴元,道:“裴元先生乃朝廷客卿,又是本王友人,无须多礼。”
与裴元说的话的人正是当今圣上李隆基的孙儿、李亨的第三子——建宁王李倓。
裴元站直身子,两手一前一后半弯在腰腹处,与李倓平和对视。从气度上来看,裴元略胜一筹,比冷峻的李倓风雅。但从气势上,李倓不但有与身俱来的皇家的威而不怒,还有着大部分皇亲国戚身上没有的精气神。
这两人相对而站,像是熊熊火焰与三尺寒冰相遇,竟让人觉得有趣。
“许久不见。”
“先生别来无恙?”
两人互问一句,也没有要等对方回答的意思,李倓转了个身,与裴元并肩站在石阶上,负手而立。
“多年不见,先生风度不减当年。”李倓说道。
“世间翻覆人心,唯容颜不变。遥想当年草民初见建宁王时,也没想到今日再见,一切如旧。”裴元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倒也没有一切如旧。”又看向李倓,微微躬身道,“听闻不日前建宁王授太常卿同正员,恭喜。”
李倓不悲不喜道:“相比人心,本王觉得容颜更易逝。朝为红颜,暮成枯骨,也是常有之事。”
裴元笑了一下,没说话。
两人又各自沉默站了须臾,有几个随从上前来,对李倓说了些什么,李倓摆摆手,对裴元道:“没想到先生也会来此上香?”
“建宁王是清楚的,草民不信这些。”裴元说,“草民来为左将军诊脉。”
“武镜?”李倓微微一怔。
裴元点了一下头,“大唐只此一位左将军,不是吗?草民原以为建宁王是来此见左将军的。眼下看来,不是了。”
“自然不是见他。”李倓言语间突然带了鄙夷和不屑,侧头看了一眼裴元,意味深长地问:“没想到先生和他们走得近?”
裴元抖抖衣袖,一派轻松说道:“也不算很近。”
李倓一改方才和善地态度,冷声道:“既然如此,本王与先生没什么好说的,没想到一身傲骨的裴子现竟也有低头的时候,本王看错人了。告辞。”
裴元也不挽留,更没有行礼,只是冷不丁说道:“几年前与建宁王在南天别院相见,畅谈国事时,我曾劝建宁王隐于朝野,看来是无用之功。”
李倓回头看裴元,道:“那时先生说的是隐于朝,而非不闻不问。”顿了一下,“更不是嘴上说归隐,实则待价而沽。”
裴元轻笑,“建宁王以为草民待价而沽不妥?”
李倓嗤之以鼻。
“那大概建宁王贵人多忘事,神武遗迹之中洛风之死已不记得了。”
李倓脸色依旧不大好,却是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说了一句:“洛风。可惜了。”
“草民自幼立誓救人,故而报仇这样的事是不会做的。但不代表草民会忘记当日情形,伏于仇人脚下。”
李倓想了想,自嘲道:“是啊……本王的确片面了些,多有得罪。先生的人品,本王该信得过的,何况事关洛风的死。”言语间又是惋惜又是感叹,顿了顿,“请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那也不是建宁王的错处。托建宁王的福,我当日豪言终成。”
李倓回忆,突然惊喜道:“先生做到了?”
裴元道:“绝不再让一人死在我手里,迄今为止,做到了。另一条,还在做。”
李倓面露喜色,道:“可喜可贺。”
“建宁王是来看望文华郡主?”裴元转了话题。
李倓脸色又蒙了一层阴影,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家姐葬在塞外,并非此处。”
正当此时,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跑来,和李倓的随从说了几句,随即上前来,正要行大礼,李倓道:“出门在外,不讲虚礼,有事报来即可。”
那人看看左右,也怕引人注意,便只行了个半礼就上前说:“属下奉密诏宣建宁王入宫面圣。”
李倓有些不解,问:“此刻?”
那人神情严肃道:“此刻。陛下吩咐,一旦找到建宁王,命您立即入宫,不得耽误。”顿了一下,凑近些说,“边关出事了。”
李倓神色立变,“什么?”随即强压心中震惊,略思索了一会儿,道,“备马回府。”
“是!”
李倓又吩咐另一人,“你立即去请李承恩将军到我府中。”
“王爷不先入宫觐见?”
李倓道:“不妨事,换衣服总要些时间,先在府中见过李将军再说。”
那人点点头,退下了。
李倓这才收起方才的紧急神色,对裴元款款说:“看来是时候告辞了。”
裴元点头道:“聚散有时,无须强求。建宁王公务缠身,不必多言,请。”
“告辞。”李倓转身离开。
他策马而去,穆玄英这才从一旁隐身处走到裴元身边,将一个木盒递过来,道:“先生,左将军说这是约定好的诊金。”
裴元侧身打开木盒,看了一眼,道:“多谢穆少侠。”便接过去抱着。
穆玄英站好,说道:“没想到先生与建宁王是旧识,且看似关系匪浅。”顿了一下,“也没想到,建宁王是个如此刚正严明、喜怒毫不掩饰之人。”
其实方才的一切都被穆玄英看在眼里、听进耳里。穆玄英拿了东西出来,却见到裴元与一陌生男子并肩交谈,出于礼貌,穆玄英并未上前。
但没想到那男子就是李倓。
因李倓身份特殊,又与《山河社稷图》有关联,穆玄英就在一旁默默听两人的对话。对这个初次见到的建宁王,有了些直观的认识和看法。
裴元不语,径直往下走。
穆玄英跟上去,说:“虽不知建宁王和先生说的那些话里有几句真心,但从他的态度来看,显然是很不喜欢神策军的。”
“你想说什么?”裴元问。
“我想说,先生是站在建宁王这边,还是神策军那边?”
裴元早已料到穆玄英会问此事,便说:“偷听不是什么好事,朝堂的事也不是你我能涉足的。”说着看向穆玄英,“今日听到了什么,早些忘了的好。”
穆玄英摇头说:“我本无心朝堂,可先生不知,是建宁王先把我牵扯进来的。”
裴元深深看了一眼穆玄英。
“我没有说谎。”穆玄英以为裴元疑心自己,奈何不能提起《山河社稷图》,只能干巴巴这么解释。
裴元道:“只要万花谷不牵扯进去,你们的事就与我无关。”
一听,穆玄英立即说:“先生说谎。我不相信当日劝建宁王隐于朝的人,竟然是如此胸无大志之人。建宁王尚且可以韬光养晦,难道先生真的甘心隐于山水中、不问世事?”顿了一下,“何况,方才先生也听到了,边关急报。此事非彼时。难道此时此刻先生还要坐视不理?”
裴元走到马车旁,站定,说:“边关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说罢便上了马车。
穆玄英胸中堵着一团火,什么也不顾,就在马车外说:“纵使有人犯上作乱,意欲倾覆大唐,先生也还是宁可躲在万花谷吗?我以为先生是高洁雅士,没想到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裴元猛地掀开帘子,第一次有了生气的表情,盯着穆玄英,好一会儿后,喉间发出压迫的冷声:“上车。”
穆玄英也不怕他,上了马车,一屁股坐下,闭上眼睛谁也不理。而裴元默默看着穆玄英,神情悲悯,不知在想什么。
等马车行驶近一刻后,裴元竟然先开口说话,不疾不徐道:“我没讲完的故事正是因为牵连了神策军,不便向人提起。”说了这句后又自顾自说起来,“神武遗迹之中,纯阳众人围堵谢云流,纯阳剑阵为主,气纯为辅,谢云流纵一身武艺,仍逃无可逃。李忘生与谢云流有师兄弟之情,给了谢云流辩驳的机会,本以为纯阳观的这桩旧事会在那时得以化解,却没想到纯阳弟子受人挑拨,祁进为首,众人欲杀谢云流。谢云流却没死。”
穆玄英听着,却没有一点回应。
裴元也是第一次对穆玄英说这么多话,“因为祁进的致命一剑,刺到的人是洛风。谢云流的大弟子。”顿了顿,“当时我随东方谷主在场,谢云流趁乱逃走,众人请我去救洛风性命。就是那时,我与洛风相识。”
“先生你……没能……”穆玄英睁开眼,看向裴元。
裴元含笑点点头,“没能救活他。”
穆玄英忽的就将好多事都弄明白了。
万花谷中的孤坟是为何而设;裴元对李倓说的“豪言终成”是什么意思;裴元祭奠故人时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
裴元好像不想多说洛风的事,又接着说:“挑拨纯阳众人的罪魁祸首,就是武镜。”穆玄英闻言,还在惊讶,裴元又说,“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