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宋黯然点头,“其实我也理解,只不过心里还是有这样的奢望。”
韩非池道:“别多想了,没事的人都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三日一定要安全度过。”又吩咐人去找杨青月来。
陈月看他们对穆玄英的性命十分尽心尽力,先前的不满和敌意已减少大半,抱着手臂,昂着头说:“没想到长歌门上下都肯救毛毛。”
韩非池看过来,什么也没说便拂袖离去。
周宋则说了一句:“人命当前,不要说是穆少侠这样的恩人、同道,就是路人,我等若遇上也会拼尽全力。”
陈月对这些话没有好感,也许是万花谷的脾性已经影响了她,这样的话她听起来总觉得虚伪。但对长歌门却是真的有所改观,也不再多说,忙去督促烧水。
而屋内,裴元、杨逸飞、崖牙三人各尽其责,都忙得不可开交。
唯独莫雨一人,像是无事可做一般,站在一旁。他腰间收着的《山河社稷图》就像是带火的碳,烧得他滋味难述。
……
三日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杨逸飞几人任劳任怨、尽心尽责为穆玄英保驾护航,杨青月也加入,为大家分担了不少压力和劳累。这些事陈月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但对长歌门的人是客气了很多。
而裴元,一人撑了三日。
最后一针收回后,他身子一歪,拄着木桶边缘才勉强站稳。
“大师兄?”陈月递上帕子。
裴元先是擦了脸,这才开口说话,声音已然充满疲惫,黯哑而低沉:“今日内能醒过来事就成了。”
“是,我会守着。”
“回魂丹再服两粒,过六个时辰一次。”
“好。”
“记得替他按摩筋骨,不要让四肢僵硬。”
“好。”
“屋内依旧不能透风。”
“好。”
“人一醒就来叫我。”
“知道了。”
裴元这才慢慢往门边踱步,刚出了门,又是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裴先生!”守在门外等消息的长歌门众人忙伸手去扶。
裴元推开他人的手,站稳后道:“给我个安静些的屋子,不要打扰我。”
“已经备好了,这边来。”崖牙道。
因裴元不喜他人触碰,所以崖牙领路,其他人只能一直目送裴元,但人人眼神里满满都是敬佩。
杨逸飞说:“救人一命,不知耗了多少他的心血。为医者,令人钦佩。”
韩非池也颇有感慨,“天下神医不自医。”
大家看事情成了一半,接下来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也就不再苦守,只是命弟子守在门外密切关注。
而屋内一直守着的莫雨到此时也不肯去休息。因陈月有所交代,莫雨反反复复用帕子擦拭穆玄英的四肢,唯恐慢了一点就会让他以后落下病根。
穆玄英皮肤很白,四肢也不像其他练武之人一般粗壮,只是脉络流畅,看上去略显得纤瘦了。但他身上、四肢都有伤疤。或大或小、或深或浅。
莫雨细细看过每一处伤疤,像是在读一本书,将里面的每个故事都熟记于心。
每个伤疤背后,一定有一个故事。
毛毛,你能跟我讲讲吗?
右手小指上的冻疮还没好,莫雨摩挲一下,想起下雪的那几晚,穆玄英一直守在门外,还以为自己不知。
有一晚,两人举杯畅饮,喝了很久才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酒局,结束时连莫雨的脚步也有些踉跄,径直往屋子走。
穆玄英摇摇晃晃跟着,到了门口却被莫雨关在门外,登时生起气来,“你怎么回去了?你不喝了吗?开门!开门!”
“不喝了。”莫雨在屋里回。
“可我还想喝啊……”穆玄英用手拍门,很不甘心的样子。
“早点睡吧。”随后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喝酒,喝酒,喝酒……”穆玄英用头靠着门,喊一句就用头敲一下门,听声音真是对自己的头也不手软。
屋里却没有一点声音。
穆玄英又搅和了一会儿,看屋里真的没了声音,他兴致也没了,背靠着门往下滑,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隆冬时节,寒风阵阵。
好在穆玄英喝了酒,又是练武之人,靠在门边晕晕乎乎睡了半个多时辰,忽然惊醒。醉意好像退却一些,脑子还是不大清楚,但穆玄英倒是想起来自己还坐在莫雨房门外,想着想着便觉得可笑。
“雨哥,你睡着了吗?”
屋里的人好像已经沉沉入睡。
穆玄英靠着门,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喃喃说道:“还说我不适合烈酒,自己怎么先不省人事了。”
“没想到长歌门的酒竟然酒劲儿这么强,我在杭州和叶大哥喝酒的时候,一个人能喝两坛。不过喝醉以后真是变得爱说话了。”
“咦?好像我今晚也喝醉了……唉……好像是吧,突然也好像说话。”
“说点什么好呢?你又不像叶大哥,话比我还多。你就这么回去睡着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啊!呃!”说着还打起嗝来,“你话太少,脾气也不好,还常常骂我欺负我,跟你喝酒也不好玩,真是没意思……”
穆玄英垂下头去,继续自言自语:“可我怎么就是会想起你。”
“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你,做什么事都会想起你,吃饭的时候也会想起你……叶大哥很有趣,无乐无寻也很有趣,小月也很有趣,连裴元先生好像也比你有趣,可我还是会想到你。”
“上次想你就在早上。不知道你和杨门主在谈些什么,我在外面等啊等,就想:如果我问你你在做的事,你会不会告诉我,还是不要问了,免得又和你吵,免得你赶我走,免得你做更多的错事。”
“雨哥……其实你说的也不错。你在恶人谷的这十年里,你经历了些什么,可能我连想都想不到。所以原先我老是用我的想法强加给你,对你而言一定不好受吧?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意识到,所以你可以不要怪我吗?”
“唉……我看我还没醒,在这里对着清风明月说些什么胡话啊……说也说了,就说完好了。”穆玄英抬手敲了一下门,“不过你一定也不知道我在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离开少林后,也不知道是我的身份变了,还是心态变了,突然看清了很多事。”
“我在唐门,见过唐家兄弟肝胆相照和反目成仇,也见过唐老太太和她夫君几十年的相濡以沫、互信互爱;我在万花谷,见过子虚乌有轻松自在、心灵相通的相处;也见过琴画双圣把柴米油盐和琴棋书画融合的生活;我在长歌门这些日子虽不长,但也见到了杨氏兄弟对彼此无言的关心,周大哥对康姑娘的等待和守护,还有杨青月对张婉玉的依赖,甚至每一个长歌门弟子对这里一山一水的维护、归属。这些感情多到我应接不暇,复杂程度更是让我很难说清楚。但我想,就算我没有经历过,我也可以理解。每一份感情我都可以理解。但我唯独不能理解你。”
穆玄英一直在自言自语,他以为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屋里的莫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将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那一晚,莫雨不停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放手?
没有答案。
直到此时,穆玄英还游走在鬼门关,他死前交给莫雨的《山河社稷图》就在莫雨腰间存放,两人说过的那些互相伤害的话还在耳边,莫雨忍不住又问了自己一遍:到底为什么要放手?
难道离开了他,会比现在好吗?
这一夜,穆玄英躺在床上,莫雨守在床边,休息时,他用双手紧紧包裹着穆玄英的手,不大会儿又搁在唇边,反复摩挲。
毛毛,睁开眼。
这不是告别,这不是结束。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第234章 第十五章
【我做了个梦】
一夜过去。
天边透亮时,穆玄英的脸被淡白色的微光照的比往日白许多,加之大病,脸色惨白到让人心疼。
看他还未醒,莫雨准备起身,却是久坐导致腿又酸又痛,以往比这一夜时间久、强度大,莫雨都从不觉辛苦,咬牙总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一次却觉得身心俱疲,只好坐在床边收回手欲揉一揉膝盖,却在抽手时忽然一怔。
穆玄英的手微微弯曲,勾住了莫雨的手指。
莫雨赫然望向穆玄英的脸,一瞬后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变得很复杂。
久久,莫雨微微叹息,还是抽出手来。
就在两人的手刚刚分开的一瞬,穆玄英的双眼缓缓睁开。莫雨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几乎是同时回首去看。
穆玄英还很虚弱,睁开眼后像是不适应这里的光和环境,只眯着眼,慢慢才聚焦到莫雨脸上。而莫雨则一直耐心地等,视线一直停在穆玄英脸上。
目光相融的一瞬间,两人都像是停止了呼吸,久久看着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雨一动不动,只是牢牢看着穆玄英。穆玄英艰难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雨哥?”
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地狱归来。
莫雨往前两步,坐回了床边,“是我。”
起死回生的穆玄英视线还很模糊,他眼里甚至看不清此时莫雨的面容,但他却比以往都要安心。他努力想将莫雨脸上的神情拼凑出来,却还是一片朦胧。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穆玄英感觉自己仿佛已走过很远很远的路、经历了很长很长的人生,起起伏伏、来来回回,中途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片空白。
当他此时醒来,微光斑驳里莫雨还在身边。
幸好。
穆玄英没说出口的话。
幸好我醒过来了。
幸好你还在这里。
莫雨的手动了动,却还是没伸手握住穆玄英的手,只轻声回答:“是,很久。”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穆玄英艰涩一笑,“不太好的梦。”
莫雨突然伸手要去握住什么,却在距离穆玄英手背一毫又停住,一瞬,终于覆上穆玄英的手,紧紧握住。
“梦醒了。”顿了一下,看着穆玄英的眼睛,坚定道:“往后不会再有噩梦。”
穆玄英无声无息流下泪来,喃喃道:“如果有……”
莫雨打断他,“如果有噩梦,我会把你拉出来。”
穆玄英视觉虽不好了,但听力一如往常,他听得出莫雨声音里的决绝、听得出莫雨声音里的欢喜,也听得出莫雨一直隐忍不发的哽咽声。
一字一句,他都听得很清楚。
莫雨哭了。
他竟然哭了。
穆玄英从没想到,莫雨这个人竟然是会哭的。
亲人被失控的他亲手屠杀,他没哭过。
两人在枫华谷被迫分离,他没哭过。
被咒印折磨数十年,他没哭过。
在恶人谷受尽屈辱,他没哭过。
被千夫所指,他没哭过。
被人栽赃误会,他没哭过。
仿佛一直活在黑暗之中的莫雨,一个人扛过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苦难,一个人看遍了人世的冷暖。在无数个黑暗无边、毫无希望的岁月里,他都不曾哭过的男人。
此刻握着穆玄英的手,坐在床边,低声呜咽哭泣,落下泪来。
穆玄英心里一阵慌乱后便是锥心地疼。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要在刚认出莫雨时就告诉他:雨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随即穆玄英又感到一阵无力和悔恨,各种情绪犹如在凌迟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坐起身来,他恨不得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