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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穆玄英伤的有多重。不能说话,不能动,何谈下地。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医术不是邪术,有的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比如起死回生。
可世事就是如此,处处都有奇迹。
而所谓奇迹,便是来源于人心的力量。
裴元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他生平只佩服恩师孙思邈。
他跟在恩师一旁,亲眼见过很多很多无比坚定的东西,在生死考验时都不堪一击。唯有恩师,数十年如一日钻研医术,潜心修习,只为救人,这念头从不曾动摇过。哪怕危及生命,也永远将病人放在首位。
他见过“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也见过“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见过恩爱半辈子的夫妻为抢解药反目;他也见过亲生兄弟为求长生老死不相往来;他见过睥睨天下的帝王将相为寻良医匍匐在他脚下,他也见过能照顾卧病的丈夫数十年的妻子在丈夫康复后却反倒离去……
他见的越多,越觉得恩师身上的品质难能可贵。
一颗赤子之心,世间罕见。
恩师执着于医术,乃是专研精神。
而裴元在穆玄英身上看到的赤子之心却无法解释。从裴元第一次见他就有所察觉,中间有过故意的试探,也有过无意的接触,他发现穆玄英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
亲眼所见穆玄英创造一个个奇迹后,他仍旧找不到答案。可就在他看见穆玄英踉跄走来后,他心里忽然释然了。
孙思邈常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但并非世事都有解药。
正想着,以陈月为首的一众万花谷弟子全都聚了上去,有的是想看热闹,有的是苦口婆心劝穆玄英好好休息,有的是上前去帮忙搀扶。
穆玄英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地上的莫雨。
那个眼神……
裴元忽地心口一紧,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脱口说话:“都不必扶他。让他走。”
向来以照顾病人康复为首任的裴元竟然这么说?万花谷的弟子听了,个个都愣住,不知到底该作何反应。陈月却依旧扶着穆玄英,但眼睛却看着裴元,也是一脸不解。
裴元退了几步到莫雨旁边,说:“扶他们上车,继续赶路。”
等上了车,裴元依旧坐在车尾,说:“你们都去吧,我守着。”等万花谷弟子离开,裴元又对跟着的天策兵说:“劳驾二位替我去找些这样的树叶来。”便将东西递过去。
那两人对视一眼,稍显不放心,但还是分头离开去搜寻。
人都被遣散,裴元道:“你也好好休息,他还在昏迷,这里也不是你们可以说话的地方,此时也不是方便说话的时候。”
回头却见穆玄英和莫雨并排躺着,两人都像是熟睡中,唯独穆玄英的手紧紧攥着莫雨的手。
他们就这么躺着。
他那么艰难的走来,几乎拼尽全力要来看看他。却只是想这样躺在他身边。
裴元的性子一贯清冷,看到那两只手,忽然眼眶一热。
唐天宝十五年夏初,狼牙军长驱直入,浩气盟率六千义士助力七万天策军,攻守苦战两日,不敌,长安失陷。唐军此役大败,仅生还三百二十又五人。
———《隐元秘录·浩气·卷二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与历史无关。
补1215
第264章 第十一章
【一室馨香】
几日后,马嵬驿。
这农家院子里有一个花棚,两边用竹竿撑起,藤蔓顺着竹竿爬了一路,规规整整,像个绿茵茵的亭子。花棚下面有石桌石椅,旁边近处放了一个湘妃榻和一个藤编的躺椅。
这一日,躺椅上靠着一个人。
叶琦菲端着簸箕,偷偷摸摸过去,拿了帕子在那人鼻尖来回扫,自己憋着笑,手上却是不停。
“阿噗——”唐无乐一个喷嚏打出来,翻身坐起,可他睁眼一看,叶琦菲却是站在一旁摘叶子。
“你做什么?”唐无乐问。
叶琦菲回头,满脸愕然,反问他:“你做什么?”
唐无乐望望左右无人,心下肯定是叶琦菲,奈何找不到证据,指指叶琦菲说:“你这样胡闹,我这就去跟你大哥哥说,送你回杭州去!”
叶琦菲一只手抱着簸箕,一只手叉腰,转身说:“谁胡闹了?这夏日里天热,我听说这金银花性寒,给大哥哥摘一些泡水喝,他的伤口也好得快些。倒是有些人,就知道偷懒睡觉,自己纳凉,可什么都顾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唐无乐抚掌大笑,“金银花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你不知道吗?这花棚就是金银花,只是眼下未开花罢了。”叶琦菲转身继续摘,“陈月说了,金银花是好东西”。
唐无乐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到一边靠着花架,指了指说:“金银花又叫忍冬,那是冬日里才会开花的。你摘这夏日里的叶子,不知有什么用处?你大哥哥莫不成还会吃草?”
叶琦菲一听,自然知道唐无乐有意调侃自己,转身就将簸箕砸过去。
“哎呀!”唐无乐被簸箕砸个正着,洒了一地叶子,“你怎么还动手!”
“我爹说了,对付不同的人当用不同的法子。”
“亏得你还是藏剑山庄的小姐,怎么半点礼数也不懂?”
“那也是因为你这个唐门的小少爷无礼在先。我五婶温婉可人,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兄长?”
“你……”
……
……
院子里吵吵闹闹一片,屋子里却是一室馨香,安静温馨。
“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莫雨说着便将毛笔从穆玄英手里拿走,放好后又说,“临帖心不在焉,怎么了?”
穆玄英低头看,墨迹滴在纸上,晕开了。他便摇摇头,又望向窗外,说:“我和琦菲刚相识的时候,我也是受了伤,住在这样的小院子里。说来也巧,那院子也有躺椅,我躺在上面乘凉,她也常来捉弄我。”
莫雨一挑眉,“原来是羡慕啊。”
“羡慕?”穆玄英看他。
莫雨打趣道:“羡慕唐无乐,代替了你。”
穆玄英无声而笑,无奈道:“是啊,是啊,你还真是深知我心。”
“那是自然。”莫雨靠在桌上,望着穆玄英,眼里含着一池春水般,看的穆玄英极不自在,推了一下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应该也知道我想说什么。”
莫雨又觉得头痛,站起来说:“是,但你我都不肯退步。”便走开了。
穆玄英立即回身说:“雨哥,咱们眼下有这一刻的安宁,只不过是暂时的。外面兵荒马乱,我们如何能像你所说远离这些?连琦菲和无乐都有心为国家百姓尽一份力,我不信你只考虑自己。”复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可我们早就谈过,我不能这么自私。”
莫雨摆摆手,喝了一口茶,“不说这个了。”
穆玄英却是浓眉紧蹙,沉默想了一会儿,突然喊:“雨哥!”
莫雨回头,见穆玄英伸出了一只手,正等着自己的回应,便走了回去,握住那只手。
“雨哥,我们还活着,还在一起,这是一件开心的事,我不想我们将时间浪费在争执上。”穆玄英道。
莫雨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穆玄英只好继续说:“我知道这一次我们生死一线,能活下来实属走运。人不会一直都走好运,可……”
“毛毛。”莫雨打断他,“我只是很怕失去你,很怕。”
穆玄英忽的心头一软,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哥哥!”
“毛毛!”
外面响起叶琦菲和陈月的喊声,不大会儿门就被陈月推开。莫雨和穆玄英一起回头,却是见陈月衣裙上全是血迹,手上也是。
“小月,怎么了?”穆玄英骇得一跳。
“我没事。”陈月几步上前来,在柜子里翻找,问:“你们今日好些了吗?伤口还疼吗?”
穆玄英回:“我们没事,今早伤口还有些发痒,应该在愈合。你这是去了哪里?这血……”
“我早该来看你们,但驿馆那边太忙,脱了衣服我给你们看,抓紧一些。”陈月抱着药盒上桌,又一通翻找。
莫雨立刻脱上衣,问:“驿馆出事了?”
陈月也知道瞒不住,只好说:“马嵬坡附近的守军和狼牙军小打小闹,伤员都只能往这里送。我们万花谷此次出来就是为了出一份力,义不容辞,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忙了些,大家都累坏了。”
“伤了很多人吗?”穆玄英问。
陈月一边给莫雨换伤药,一边说:“不算少。我们人手不够,大师兄已经两日未合眼了。”又对莫雨说,“这胳膊睡觉的时候可不能压着,否则落下病根往后可不怨我。”
莫雨点头,“什么时候可以活动?”
陈月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又冲穆玄英说,“换你来。”
唐无乐端着水盆进来,“陈大夫,水来了。”后面跟着叶琦菲。
陈月道:“放那里吧,我洗洗手。”一边洗手一边说,“虽然长安失守,我们也被打的到处躲,可狼牙军也没吃到好。毛毛你破了阵,他们现在也头痛呢!”
穆玄英却说:“小月,我心里一直不放心。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看了一眼莫雨,说,“那一日我杀伊玛目时,先是刺了她一剑,后来我被刺中,只朝她咽喉补了一剑,她虽倒下,可那女人的手段非比寻常,我没有亲眼见到她咽气,总觉得不放心。”
陈月还没说话,唐无乐突然说:“哎?是那个打扮奇怪的老女人吗?”
“你插什么话?”叶琦菲不满道。
唐无乐不乐意了,说:“你懂什么?我第一个跑到穆大哥身边的时候,穆大哥神智不清楚了,可嘴里念念叨叨,说什么杀了他,我哪管那些呀,想着赶紧带他走。可你五叔背着他走出没几步,我忽然听见有人问那女人死了吗,我心里纳闷,什么女人?一想,该不会是我穆大哥倒下前刺那个吧。这么一想,莫非那女人一定得死?”
“然后呢?”叶琦菲问。
唐无乐道:“然后我就回头去拿了剑,又给她补了几剑。铁定是断气了,都被我刺成窟窿了。”
穆玄英立刻追问:“当真?”
唐无乐有些不自在,挠头说:“我是头一次在战场上杀人,当时要不是因为你出了事,我心里生气,也不能这么大胆了。所以之后谁问我都不敢说,就一直没提。”
叶琦菲道:“谁关心你第一次杀人了,那人真死了?”
“死了!肯定死了!穆大哥刺两剑,我补了那么多剑,那要还不死岂不是神仙?”唐无乐道。
穆玄英沉默了片刻,对陈月说:“伊玛目应当是死了。”顿了顿,却转了话题,“你们那边需要人手吗?琦菲和无乐,还有我们都可以过去帮忙。烧水、端水这样的事总能帮一点。”
陈月犹豫道:“我自然是希望你们帮忙的,多一个人多一双手。可你们两……”
莫雨拍了一下还在恢复的断臂,道:“多一只手也好。”
陈月笑起来,“好吧,那你们收拾一下就来驿馆,我先带他们两过去。”
“好。”
唐无乐道:“可我得跟着穆大哥,家里给我的任务就是保护穆大哥,我得听我太奶奶的话。”
穆玄英笑说:“这里没有叛军,我没事的。何况我和雨哥都恢复了不少,谁要杀我们也不容易。你呀,这次立大功了,回头我去唐门可要为你邀功。”
“真的?”唐无乐大喜,“我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