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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眼皮子打架，有些撑不住了。
今日第一日上学，可别睡着了。心里模模糊糊想着，一手用力撑着脑袋，却忍不住慢慢变成小鸡啄米。
迷糊间，手一滑脑袋差点磕在案上，脑子有片刻清醒，索性将心一横，把原本曲着跪坐的双腿伸展开，头枕着双臂舒舒服服坠入黑甜梦乡。
萧钰就坐在她身旁，把她的状况看个清清楚楚。
她撇了撇嘴角露出一抹讽笑，然后看了看另一边坐着的王媛。后者正专心听苏博士讲课。
王媛是太尉王敬则的嫡孙女，是萧钰的拥趸之一。
萧钰侧脸冲王媛轻轻发出两声嘘嘘声，王媛应声转过来。
萧钰将身子往后边挪开一点，好让王媛看道独孤维唯的状况。
然后用下巴点点独孤维唯，又点点苏文卿。
王媛会意，轻轻点点头。
待苏文卿讲完一段，站起身道：“启禀先生，新来的独孤二小姐睡着了。”
教舍内的女学生闻言，齐刷刷看向独孤维唯。对方果然趴在案上呼呼大睡。
有人不由轻笑出声，还有人不屑道：“这便是传闻六科全部甲上的人？这般样子我可是不信。”
苏文卿冷哼一声，吩咐沈凌叫独孤维唯醒来。
沈凌憨笑着拿手在后面推推独孤维唯的背。她倒也没觉得这个上课打瞌睡的表姐让她跟着丢脸。
独孤维唯揉揉眼坐起来，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舌战
苏文卿一脸不忍直视，问道：“独孤维唯，‘身中清，废中权’何解？”
独孤维唯睡眼惺忪站起身，下意识答道：“保持自身清白，废弃自我合乎权变。”
“好，继续睡吧。”苏文卿道。
“哦，是。”独孤维唯果然又趴下，打了个呵欠很快睡死过去。
“都听见了？大家觉得她睡着有关系吗？”苏文卿问道。
教舍里一片安静，刚刚先生提问的内容她们都读过了，但经义讲解还没讲到。她们没学过的内容，独孤维唯闭着眼睛便能回答出来，这课听不听还真的无所谓。
王媛绷紧小脸道：“既然如此，独孤二小姐还进什么学，在家里睡觉岂不更舒服些？”
苏文卿冷冷瞥她一眼，淡然道：“她乐意，关你何事？”
王媛被噎得一句话说不上来，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嗤笑，脸不由腾地一下红了。
“还有人有意见吗？没意见继续上课，有意见便请出去。”苏文卿又补充一句。
太学院的学生出身都高，所以配备的先生出身也高。不然天生的等级差别，哪里能压制住这些心高气傲的娇娇女。
苏文卿时不时不讲理、不讲情面，大家都是知道的，便没人再出头碰钉子。
独孤维唯于是把入学第一堂课睡过去了。
上完这堂课，苏文卿看看睡得香甜的姑娘，心里暗想，这丫头昨晚不会是太激动没睡好觉吧？应该不会，她会为这点事就没出息得睡不着觉才怪！还不如相信她昨晚做贼去了。
课间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
女学生们有的出去活动活动腿脚，有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话。还有些对独孤维唯好奇的，聚在沈凌身边打探情况。
萧钰和王媛还有几个平素要好的凑在一起说话。
“你去，叫醒她，就说本宫要找她说话！”萧钰冲独孤维唯努嘴，吩咐戚如玉道。
今上四子三女，长女永嘉公主萧钧，是先皇后韦氏所出，正经的嫡长公主。
次女便是这位永昌公主萧钰，戚妃所出。另有一幼女萧铭年方九岁，为成婕妤所出。
戚妃兄长乃正八品监察御史，其女戚如玉便是戚妃嫡亲侄女。
因这层关系，戚如玉才能以陪读的身份跟着萧钰进入二品以上官员才能进入的太学院。
学里虽允许身份尊贵的公主们带陪读入学，但学里是不承认她们京华女学学生的身份的。
萧钰跟戚如玉虽是表姐妹，却因身份关系，天然的不对等，戚如玉就跟个小跟班似的，对表姐的话半点不敢违逆。
独孤维唯好梦正酣，被人拍拍肩膀叫醒，迷迷糊糊见面前一张小口张张合合，不知说些什么。
她赶苍蝇似得挥挥手，咕哝一句又趴下睡过去。少时肩上又被拍了几下，她有些恼了，抬起头含混不清道：“拍什么拍，走开！”
还没等她重新趴下，戚如玉便在她手臂上又拍几下，大声道：“别睡了，公主殿下找你说话。”
独孤维唯被烦的不要不要的，拍案而起，蹙眉怒道：“你再敢动我试试看！爪子不想要了？我便帮你剁下来！”
教舍里被她一吼立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惊奇地扭头看她。这般威武霸气的话可不是时时能听到。
戚如玉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想想不对，她身后可是有公主撑腰，胆气一壮又踏上前去道：“大胆，公主殿下要找你说话，你敢不从！”
“公主殿下？不认识，没什么好说的。”独孤维唯不耐烦道。
教舍里一片抽气声中，萧钰一张美丽的小脸上怒气勃发，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
冷哼一声，扬扬下巴道：“独孤二小姐好大的威风，怎么？见了本宫不来行礼吗？难怪人道独孤家的姑娘不知礼，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独孤维唯被人扰了觉，正满心烦躁，听她又拿独孤维宁说事，便冷着脸道：“这里有什么公主？既然入了女学便跟大家一样只是女学生。您在学里端着公主的架子为的哪般？是不是每位女学生见了您都得退避三舍？是不是博士们上课前先对您跪拜行礼？是不是司业大人、祭酒大人每日见了您也要行过君臣之礼？”
她连续三问问得萧钰脸色发青，在学里真要这么干，恐怕祭酒大人首先要上书皇上，请公主们回上书房读书了。
萧钰恼怒至极，自矜身份不愿跟人吵嘴，便冲王媛使眼色。
王媛会意，双手端放在胸前，盈盈上前，曼声说道：“这便是独孤二小姐的不是了，公主殿下也只是想跟新同窗说说话而已。你既然不愿理会殿下便罢了，怎么还扯上司业大人、祭酒大人了？啧啧，独孤二小姐一张利口可真是厉害，说得公主殿下好似多不懂事似得。”
独孤维唯双眼一眯，这位倒是个厉害角色。
突然冲王媛绽开笑颜，转头问沈凌：“阿凌，这位谁啊？”
沈凌最喜欢看独孤维唯眯缝着眼笑的样子，那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笑得幸灾乐祸介绍道：“这位是太尉王大人的嫡长孙女，王媛王大小姐。”
独孤维唯点头表示知道了：“王大小姐是吧，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挑拨离间玩得挺好啊。。。。。。”
她原本笑盈盈说着，突然绷起脸道：“但是……干你何事？哦，我知道了，王大小姐感情做了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所谓主辱臣死，为主子出头嘛，可以理解。”
王媛险些没被她气出好歹来，方才苏博士回她一句“干你何事”已让她丢尽脸面，却又被独孤维唯拿同样的话来回她。她都怀疑是不是独孤维唯压根没睡着，听见了苏博士的话，故意堵她呢。
这便罢了，后面的话更气人，把她一个好好的千斤贵女比作侍女，真是可恶至极。
王媛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张口结舌半晌，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思绪，少倾，突然掩面低泣道：“独孤二小姐欺人太甚，都是同窗，我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便招致独孤二小姐这般言语羞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唱得哪一出
“说句公道话？哦，感情王大小姐这是打抱不平来着。这么说来王大小姐是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了？这京城之中不乏恶霸欺负百姓的事，不知王大小姐偶然遇见，有没有义正言辞一把呢……”
独孤维唯不给王媛反应的时间，又道：“看王大小姐一脸不以为然，肯定是没有了。原来王大小姐的正义是看对象的……这一手捧高踩低、欺下媚上的手段，王大小姐使得炉火纯青，我都忍不住要为王大小姐喝彩了。”
她说着，便真的伸出双手鼓掌。
沈凌呵呵笑着也跟着鼓掌叫好。
随着沈凌的叫好声，教舍里突然响起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
独孤维唯看向发笑之人，发现是认识的，曾在万安大长公主生辰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承恩侯孙女、太后娘娘侄孙女傅良辰。
独孤维唯冲她颔首而笑。傅良辰挤挤眼，脸上笑意盈盈。
王媛又是羞恼，又是生气，一张脸时红时绿精彩纷呈。气得狠了双唇颤抖半天愣是说不上一句话，只拿一双眼委屈地看着萧钰，希望她能帮自己说话。
萧钰本就不善言辞，见独孤维唯一张嘴巴拉巴拉把能言善道的王媛说得哑口无言，张口结舌也只是吐出一句：“你大胆。。。。。。”
独孤维唯掩唇打个呵欠，眼中蕴着水光淡淡道：“嗯，是挺大胆的。”
“你……”
萧钰气得不行，给戚如玉递个眼神意思让她上阵。
戚如玉在贵女云集的女学原本就自卑，独孤维唯战斗力又强，她哪敢出头，只得往后缩了缩。
太学院除了极少数人外，大家都是出身高贵，背景显赫。能考上女学，本身也是聪明有才学的，难免都是心高气傲。
甚至有的学生家里长辈权柄重，就是皇子们因为争权夺利，还不惜折节下交，刻意示好。
天生的优越感，让她们即便对着公主，也做不出上赶着巴结的事。
因此对平日努力巴着萧钰的人内心颇看不上。原本对独孤维唯有些不服气的，见她对公主的态度，竟然奇迹般得起了好感。
敌人偃旗息鼓，独孤维唯的困劲便又上来了，呵欠一个接一个打，对沈凌道：“昨晚一宿没睡，太困了，我再睡会儿，散学叫我。”
沈凌很想问问一晚上没睡干什么去了，但独孤维唯说完便重新趴下。
虞济斐走进乙舍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伸手指指独孤维唯，问沈凌：“她这是怎么了？”
“回先生的话，表姐昨晚没睡，有点困。”沈凌老老实实答道。
“哦，这样啊，那便让她睡吧。”虞济斐这般说道。
学生们齐齐瞠目，今天先生们都怎么了，这般宽容？我也有点困，要不也睡会儿？
独孤维唯再次被叫醒时，已经散学了，教舍里的人正陆续离开。
萧钰带着几个亲信临出门回头冷冷瞥了独孤维唯一眼，后者正活动睡得发酸的脖子，没看见。
“阿凌，阿凌快来扶我一把，腿麻了。”独孤维唯苦着脸叫道。
沈凌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道：“我还赞叹表姐睡功了得，原来也是会难受的。”
“你当我是铁打的？”独孤维唯撑着沈凌的手臂活动双腿。
傅良辰同一名圆脸圆眼的少女过来打招呼，沈凌介绍那少女道：“这位李四小姐李怀淑是大姐姐夫家小妹。”
“李怀淑，李槐树？”独孤维唯暗笑，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嘴上笑眯眯道：“原来是自家亲戚，大表姐一项可好？”
“大嫂身体康健，腹中的小侄儿也很乖。劳你挂念了。”李怀淑一张娃娃脸，明明满脸稚气，偏偏说得一本正经，让人见了忍不住好笑。
互相见了礼，傅良辰便和李怀淑先行离开。
独孤维唯缓了一阵子，才同沈凌收拾东西准备回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