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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小时,季予南的情绪一度趋于崩溃的边缘,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手背上青色的筋脉明显的绷起。
凯文从没见过季予南这般情绪外泄,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紧绷的肌肉都透着暴戾的因子,让人不敢靠近。
站满人的桥上,就他身边空出了一方天地。
格外醒目。
以前不是没见过他发火,太太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季少的情绪也很暴躁,甚至一改往日的低调,在医院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但现在,这段时间积聚的暴戾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即便是凯文自己,也有点心有余悸。
若不是有莫三少在这里压着,他无法想象后果。
……
打捞了一天,时笙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人都已经极度的疲倦了,都知道没有生的希望,在水里打捞的人也异常倦怠,全然一副公司公办的态度。
这一点,莫北丞知道、南乔知道、季予南也知道、木子知道、凯文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没有人斥责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水面上,思绪却已经有些恍然了。
终于,领头的警察绷不住了,看了眼季予南,想了想,还是走到莫北丞身边提了撤走的事。
倒不是因为莫北丞的地位,这种事,按程序应该和遇难者家属沟通。
但在莫北丞和季予南两者间选择交谈的对象,他明显觉得莫北丞更容易沟通。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具体身份,但那人气场实在太恐怖,身边还跟着那么多外国保镖,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莫北丞问季予南:“你怎么决定?”
季予南点了支烟,“我能怎么决定?不都是她决定好的吗?开始到结束,我什么时候又有过能决定的时候?”
他不信。
时笙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这一切,都是她实现计划好的。
坠河、逃跑。
季予南抬眸,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说不定,她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欣赏他的狼狈和慌乱。
既然这样,他微一眯眸——
时笙,我们美国见。
他一上车,那些站得笔直的保镖也跟着有秩序的上了车。
凯文看他一身狼狈,最里层的衬衫已经被提问烘干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身上一股子被污染的河水臭味儿。
他猜测季予南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询问,“季少,不如先找家酒店住下。”
“去机场。”
“那需要定回美国的机票吗?”
“恩。”
……
季予南走后没多久,搜救也就停止了。
所有人都撤走了,连同那辆撞得变了形的比亚迪也被拖走了,道路又恢复了畅通。
若不是护栏上那个扭曲的大洞,几乎没人能想象,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
很快,这里就平静了。
桥头停着的一辆出租车上,坐在后座的男人降下车窗,英俊且深邃的五官彻底暴露了出来。
他一双眼睛蔚蓝得像是最纯净的天空。
黑色的衣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还有未干的痕迹。
司机回头,看向后座正探头往桥的另一头看的外国男人,用蹩脚的英语问:“走吗?”
这么英俊的男人,怎么脑子看上去好像有毛病呢。
大冷的天气,穿着湿衣服,叫了车也不走,一直盯着后面瞧。
若不是给的钱多,他还真想把他扔下去得了。
那后面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出了场车祸吗?说不定是哪个喝醉了酒看岔了路,直接就给冲过去了。
看那撞击的痕迹,当时肯定还超速。
虽然这种车祸的几率小,但也不至于看一天吧,最后屁都没捞上来。
见男人没应,他嘀咕道:“估计是死了,没在车里,肯定是没系安全带被甩出去了呗。”
艾伦升起车窗,“走吧。”
他安排了人去接应时笙,地址他也跟对方说了,估计等一会儿就将人送过去了。
…………
时笙最后还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浑浑噩噩的从水里爬上了岸,她实在没什么劲了,也走不动了,只能趴在岸边上喘气。
水底的石头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但和大腿上的比,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冷和疼是她现在唯一的感受。
寒意顺着肌肤的毛孔扎进肉里,像针扎一样疼进了骨子里。
怕衣服吸水后变重,耗费体力,在车上她就将外套和里面的毛衣脱了,此刻,她身上只穿了一套薄款的秋衣秋裤。
秋裤还被划开了一条很长的口子,寒风正呼哧呼哧的往里面灌。
其实也差不多。
就算没那道口子,这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肌肤,再被风一吹,也冷得够呛。
时笙没缓多久,便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前方河边的一处屋子有亮光,应该有人。
要是一直躺着不动,她不冻死,也要失血过多而死。
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她却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痛是一方面,她实在是全身无力了。
刚才挣扎着上岸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气神了。
是个简易的小房子,估计是渔民临时的落脚点,实在破旧的很。
窗玻璃都是坏的。
里面有声音,是个男人。
时笙现在这种情况也顾不得危险还是不危险了,对着个陌生男人危险,但她现在的情况站在外面更危险。
她靠着墙,费力的抬手敲了敲门。
声音很小。
但周围太安静了,以至于这一点微弱的响动都清晰得不容忽视。
“谁?”
“对不起,打扰一下,我不小心落了水,想借您的地方休息一下,取取暖。”
时笙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迅速分析对方。
男人,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心理学上她是业余,连皮毛都没触到,只能从声音和印在窗户上的影子猜出对方大概的身形体魄和年纪。
里面静了几秒。
门开了。
在安静的河边发出吱呀的响声。
一个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果然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一脸沧桑,粗粗的手上全是劳作的痕迹。
时笙松了口气,有时候,老实巴交的农民更淳朴。
“大哥,对不起,打扰您了,能不能让我进去取取暖。”
时笙咳了一声,一阵风吹来,冷的直打哆嗦。
第三百八十一章阴魂不散
作者:阳光浬|发布时间:2018…01…21 11:51|字数:3584
这地方偏僻,白天也不见得几个外来人经过,何况是晚上。
时笙又是一副被人追杀的狼狈模样,身上穿着不合季的衣服,还一股子血腥味混着河水的污臭味,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会被吓一跳。
常年在河边行走的人多少会信鬼神,乍一看到时笙,中年男人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抬手关门。
时笙想阻止,但奈何确实没那力气,手抬了抬,还没触到门,门已经在她面前彻底关上了。
光线消失,仿佛连同她生命中的希望也随着这一点消失的光线彻底熄灭了。
难不成还真要死在这鬼地方了?
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除了这里,还真连亮灯的地方都没瞧见。
腿上那条伤口的血就一直没凝过,混着从衣服上滴落的冰冷的水一道融进了裤子里,沿着大腿往下滑,没入她所处位置的那一处泥土里。
她冷得瑟瑟发抖,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时只觉得怜悯,现在才切切实实的体会到其中的绝望。
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却只能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死。
时笙全身都快要被冻僵了,也没有力气再敲一次门了,她闭上眼睛,“大叔,我不是坏人,我不小心落了水,从上游被冲到这里来了。衣服沾了水太重,上岸时实在没力气了,就脱掉了,您能不能让我进去取个暖,包扎一下伤口。”
她声音虚弱,几不可闻,但已经是她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了。
这破屋子不隔音,她相信里面的人能听见。
“大叔,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朋友会来找我,不会耽误你太久。”
里面没有动静,一阵风吹来,寒意呛进喉咙里,时笙忍不住咳了几声,只觉得肺叶都像针扎一样疼得厉害。
她其实想发脾气。
不就是进去包扎个伤口休息一下吗?至于这样见死不救吗?
而且,她一个连说话都没力气的女人难不成还能抢劫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不成。
但她现在,没力气发脾气,只能等着。
等希望,等奇迹,等心怀善意!
半晌,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身后那道门再次开了。
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明明没有温度,照在时笙身上,却比夏日的暖阳还要灼热。
“快进来,这么冷的天气,指不定要冻坏了。”
时笙想迈脚,但全身都已经被冻木了,废了好大的劲才抬起来一点,而且是她受伤的那条腿。
一落到实地,伤口就传来撕裂般剧烈的疼痛,连腿上的麻木都瞬间缓解了。
时笙倒抽了一口凉气,膝盖一软,歪着身子朝门内就倒下去。
那男人吓了一跳,急忙往一旁跳开,仿佛她是什么害人的鬼煞,一沾上就要人命。
“诶诶诶。”
他伸出手,却又不敢扶,眼睁睁的看着时笙重重的摔在地上。
时笙半阖着眼睛,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疼。
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这一摔,脑子里像是被伸进去了一只手,用力的搅了搅,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见她不动,男人有点慌了,却还是不敢扶。
这年头,碰瓷的太多,没土豪的底子根本扶不起,这破地方也没监控,更没证人,扶了被讹上了就有理说不清了。
“你没事吧?不会死了吧?要死你也出去死啊,别在这里,万一警察找来,我说不清啊。”
“没……没事,谢谢你大叔,我就是摔晕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哦哦哦,”男人松了口气,侧着身迫不及待的出了门,“你朋友找来之前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有床和被子,还有一套我穿过的旧衣服,你要不嫌弃,把你身上那湿衣服换下来,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