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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蓬莱岛回去后,谢二娘笑看着谢琅道:“看来安乐公主也读过不少书,我也不用担心你没有红袖添香了。”
谢琅略微害羞地笑了笑,“姐姐以前从来不说这些话的。”
谢二娘跟着脸一红,她以前怕家中侍女勾坏了谢琅,所以对他管束甚严,自然也不会说这些打趣的话,此刻谢琅如此说,却是在暗示她红鸾星动的意思。
且不提春风得意的谢家两姐弟,姬央从蓬莱岛下山后,别了谢家姐弟又打发了其他侍从,只带着玉髓儿和露珠儿两人慢慢地往承华宫去,她虽然应承了她母后谢家的事情,可到底还是不愿意离开洛阳,这才闷闷不乐地想静一静。
哪知道姬央身边跟着的一大堆人一去,却给沈度得了可趁之机。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度一把拽住,闪身飞上了旁边不算太高的假山顶上。
姬央被人抓住先是本能地想惊呼,结果被沈度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再然后就是腾空而起,陡然的失重是姬央从没经历过的,心口狂跳却又觉得新鲜刺激。
只是所有事都不过是发生在刹那,姬央这还没过够腾云驾雾的瘾呢,就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假山上,被沈度推入了山顶立石之后,隔绝了下面的人仰望的视线。
玉髓儿和露珠儿两个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就弄丢了自家公主,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彼此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分头闷不吭声地去找姬央。
玉髓儿她们若是喧闹出来,到时候挨罚的肯定是她们两个,所以还不如隐下。毕竟这是在会通苑的内苑里,小公主总不能是被坏人抓去的。
这实在不是两个丫头不称职,而是姬央玩“狼来了”的把戏玩得太多了,经常偷溜了害得身边的宫女满世界的找,她就躲在暗处偷笑,跟她藏在水下憋气的恶作剧如出一辙,试问玉髓儿她们还如何着急得起来。
沈度朝山下平静得出奇的两个宫女看去,眉头又想蹙起来。他只是转念一想,就激起了大陆泽的事情,也知道玉髓儿她们为什么不急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容忍却是另一回事。小公主爱玩狼来了的把戏是她自己作死,但这绝不意味着她的侍女就能如此轻慢,万一今日捉了姬央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呢?光是想一想沈度就不能接受玉髓儿她们的态度,心里的念头翻滚再三,不外乎就是将来该如何替姬央教训这两个侍女。
但一想起这桩事,沈度就又是头痛。以往姬央就是再闹脾气,哪怕是云鸳入门,她也没说偷偷跑了的。后来沈度曾经反思过,小公主这回怒极而逃的原因多半还是出在他出手惩治玉髓儿和玉翠儿两人身上。
所以沈度才觉得头痛,你不替姬央管束下人吧,她自己又管不来,你替她出面吧,她又觉得你是侵犯了她的地盘,这是她的底线。
一时间沈度和姬央都有些走神,但尽管念头纷杂,也不过瞬间的功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姬央想也没想地就撇开了头,微微半低,这是示弱和心虚的表现。
姬央当然心虚,她最是心宽,沈度欺负她的事情,在离开冀州后就已经被姬央抛之脑后了,这是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在姬央看来,则是她有负于沈度,是她抛弃在先。
这是人和人的区别。有的人一旦遇到事儿,首先想的就是诿过于他人,而姬央这样的性子,则是自己先反省自己。
不过小公主的心虚并没能让沈度顺气,他脑子里闪过姬央和郑皓两手交握的情形,再配上姬央心虚的表情,只会让他心里的火更添三分,“躲我?”
姬央赶紧摇了摇头,躲是躲了,但却不敢承认,她一遇到沈度,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天生就低了一头。
沈度每往前倾身一分,姬央就往后靠三分,最后被抵在了石头上,退无可退,又想从沈度腋下钻出去,却被沈度一把钳住,“给我站好。”
小公主立即就跟被夫子训话的小童一般服服帖帖地站好了,再不敢乱动,但也不敢抬头,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公主瞧见我怎么这么心虚?”沈度笑了笑,就是那种俗称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也是,公主的手段天下人拍马恐怕都追不上,玩够了沈某,一脚就给踹了。”
天地良心,姬央心里那叫一个冤枉,她压根儿就没玩够的,姬央忍不住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腰上缀着的璎珞。
再听沈度继续道:“转头公主贪念郑平叔年少,这才刚和离呢,就迫不及待跟人执手亲昵了。我只当公主对他的兴趣能保持多久呢,结果这有没有一个月啊,公主又贪图上谢玉郎的美貌了。啧啧,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主当真叫沈某佩服。”
沈度的话还没说完,姬央就已经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度。
第75章 见不见(下)
听沈度的口气; 自己怎么就那么贪新厌旧,水性杨花呢?姬央当然是不承认的; 可旋即转念一想; 似乎在外人看来; 她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到最后姬央瞪大的眼睛眼皮越垂越低,气势自然再没有; 只干瘪瘪地吐出一句话来,“不许说我母后的坏话。”
沈度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我还没开始说呢。”
姬央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血来。
“在冀州,公主对沈度装得情深一片; 那是沈度自己眼拙,有眼无珠; 也怪不得公主。只是公主究竟把沈度当成什么人了?当初是苏后硬将公主塞到冀州,现在是怕沈度缠上公主么; 急急地又要将宫里没人要的惠宁强塞给我; 以公主之水性杨花,可观苏后养女之教,沈度可再无福消受另一位公主,若是你们再相逼迫,可就别怪我冀州不听令了。”
其言真是狂傲无比; 叛逆之相显露无疑; 但这话沈度也就只会说给天真的安乐公主听而已。
“没有,我没有。”
小公主果然中计,也顾不得要反驳沈度直说她水性杨花之语; 满心想的都是沈度的最后一句,姬央怎受得了沈度的反叛之言,何况听他的意思还是被自己逼的,如今天下局势紧张,姬央就是再无知也知道手握东北重权的沈度乃是北方的定海神针,他若反了,洛阳就危险了。
但小公主也是真的天真,人哪有仅仅因为媳妇“不守妇道”或者被逼强娶,就要叛逆的,天下人若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才怪,沈度说那话就是诈姬央的。而小公主则是关心则乱,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当然也舍不得沈度背上谋逆的罪名。
“沈度话尽于此,公主也不用再躲沈度,沈度就是再无耻,也不会再纠缠公主。”沈度说完甩袖便要走。
姬央正急得不得了,哪里能让沈度就这么走了,她一把捉住沈度的袖子唤道:“六郎。”
沈度大力甩开姬央的手冷声道:“公主谬言,度可不再是公主的六郎,你还是留着叫郑郎吧。”
呔,一个薄情郎倒做出了一副被负心的模样,偏小公主也是脑子发晕,就吃他这一套。姬央再度死死拉住沈度的袖子,苦苦哀求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我在永乐宫等你好不好?”
山顶上已经再没了人影,姬央的手里还拿着一小截被沈度撕下的袖子,沈度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只留下姬央一个人愣神,也不知道沈度还肯不肯再见她。
晚上姬央就找借口从承华宫回了永乐宫,她早早儿就打发了侍女去休息,还任性刁蛮地说她们晚上出气儿都吵着她了,勒令她们“退避三舍”。
这可真真是强词夺理,宫中侍女吃饭、睡觉都是有章程的,尤其是睡觉,打呼噜磨牙齿的根本就不可能为侍女,晚上连翻身都不许,只准一直侧躺。所以姬央没法说玉髓儿她们打呼,就只能要求她们不喘气儿了,可活人哪有不喘气儿的。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方便沈度夜探永乐宫而已。可惜小公主哪有沈度算得精,沈度故意吊着她,今夜怎么可能来。
一连三天姬央都没等到沈度,她白日里也有派玉髓儿找内侍递话给沈度,但这一次就轮着沈度说不见了。
沈度的脾性大,但小公主着实是好性子,这话递了一次又一次,丝毫没有因为被拒就恼羞成怒。
到第四天晚上,姬央照例合衣坐在榻上等沈度,为怕有人看到沈度的影子,她连灯烛都不敢点,自己静静地坐在榻上按照苏后教的法子吐纳运气,她从小练惯了的,不练反而觉得不习惯。
等到三更,也不见有人来,姬央抖了抖盘累了的腿,想着今晚肯定也是等不到沈度的了,但心里又存有侥幸,便趴在榻几上,头枕在上下交叠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沈度进到姬央寝间时看到的就是小公主趴在榻上拧眉睡觉的样子,应是睡姿不舒服,所以睡着了也皱着眉,时不时还不舒服地动一动。
沈度没有叫醒姬央,只悄无声息地隔着榻几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姬央的睡颜。
直到现在,沈度也没想明白,眼前的小公主除了一张脸看得以外,又有什么地方称得上出众,竟然引得他抛之不下。
论品行,小公主除了善良二字堪可称赞之外,其他真不算出色,而且滥用同情,更容易坏事,好人经常办坏事。
论贤德,连女戒都没读过,争风吃醋倒是无人能出其右。
论才华,那就更不用提了,读书只读一半,什么都是半吊子,于诗赋更是不通。
论相夫教子、管家之能,小公主对着谁都只能甘拜下风,连沈度十岁的小侄女儿都比不上。
聪慧的确是聪慧的,可惜不能用在正途上,谁都能忽悠她,不说防人了,连自保都不能。一个处处破绽的惠宁都能轻易就安抚她,沈度想到这儿就恨不能将姬央吊起来打一顿。
真是越想越觉得眼前之人一无是处。沈度都开始后悔来这一遭了,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深宫大院,高手无数,他到永乐宫来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至于前几日,他故意设计引姬央求见于他的事本也不该有,他就不该见姬央的。娶惠宁于沈度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娶谢二娘的时间往后延迟一年半载而已。
而如今的安乐公主于沈度而言,就如河豚一般,味虽美却有中毒之虑,天下可饱腹之物不知凡几,河豚不吃更为安全。
但沈度偏偏就忍不住招惹姬央,连他自己也管控不住,最后只能将他自己的行为归结于“恻隐”二字,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忍心看她一路蠢死。
看着姬央,沈度心里就忍不住骂一句蠢货,天下女子蠢成她这样的也不多,被她母后卖了都还替苏姜数钱。
苏后想将姬央嫁给谢七郎,背后的目的沈度一眼就能看穿,不外乎就是打着将来万一不幸,王室可南渡的主意。
姬央远嫁江南,沈度倒是无所谓,但谢七郎这人选可真不怎么样,文气才气的确上佳,但背景不雄,自身能耐也有限,一生富贵平安倒是无虑,一旦江南乱气,他可能保住有倾城之色的安乐?
殊不见苏后入宫之前转了多少次手,世人只知有季叔父子和石遵,却不知其间又有多少男人。
所以说安乐和她母后都是一样的蠢货,看男人只看脸,于沈度而言,谢七郎就是徒有其貌,只精玄谈的小白脸。
这且罢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