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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宁公主却是悄悄打听了出来。因着孝武太子去世的关系,魏帝对这个忽视了快二十年的女儿突然就重视了起来,宫里的人最懂看眼色,自然有在苏后和安乐那儿烧不了热灶的人转头开始烧惠宁这冷灶。
惠宁心里寻思了半日也没弄明白安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她只讽刺的笑了笑,也只有安乐那般受娇宠的才敢这样作天作地。
至于惠宁,她如今只关心自己和沈度的婚事能不能成。当初虽然魏帝和苏后已经开了口,可后来再没听二人提过,沈度也不见踪影,惠宁心里自然还是着急。
眼瞧着孝武太子下葬,沈度肯定即将要回信阳,待两日后魏帝的万寿节一过,怕就要启程了。若不能赶在这之前将婚事定下来,只怕是夜长梦多。
不过惠宁也看得很清楚,如果自己对沈度没有价值的话,即使她父皇指婚,沈度也能有办法拒绝的。
想了半日,惠宁招来云桃,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云桃有些迟疑,“公主这样不怕得罪皇后娘娘吗?”
惠宁冷笑道:“我不得罪她和得罪她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的确是没什么区别。
到万寿节这日,因着孝武太子的百日之期还没过,所以魏帝在勤政殿接受了群臣朝贺之后,并未举行大宴,只晚上在琼楼设宴,宴请了一众宗室以及沈度等勋贵。
琼楼内,苏后撑着病体坐在了魏帝身边,丽妃等一众受宠的妃嫔也随侍在侧,连不受宠的惠宁公主也在,安乐公主却不见踪影,稍微敏感一点儿的人心里都有所怀疑,猜测这是不是苏后失宠的先兆。
要知道往年的万寿节,惠宁公主可是从没出现在宴席上过的。
(捉虫)
第78章 是块宝
今年的情况的确特殊; 座上苏后面无喜色; 反带病色,倒是丽妃一直言笑盈盈,也不知说到了什么; 只见魏帝和丽妃的眼睛都看向了陈留王姬正处。
陈留王是当今魏帝之弟。
如今魏帝子嗣皆亡; 而他自己又年岁已高; 再想生出儿子来恐怕是困难; 毕竟宫中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子嗣出生了。如此一来,过继子嗣的事情自然是避无可避。
朝中大臣可不管孝武太子是不是才去,魏帝会不会触景生情,国君无子乃是大忌,所以每日都有朝臣上折子请魏帝过继子嗣。
这会儿魏帝和丽妃的眼睛都集中在了陈留王姬正的幼子十七哥身上。那孩子生得清秀可人; 礼仪十分出众; 偌大的宴席上也不见丝毫失礼; 见过的人都点头暗赞。
丽妃朝十七哥笑了笑,十七哥毕竟是才五岁的孩子; 被丽妃一笑便有些局促; 下意识地就拿眼去看惠宁公主。
惠宁伸出手笑着向十七哥招了招; 十七哥一点儿没迟疑地就跑了上去; 然后被惠宁拉着手领到了魏帝跟前; 丽妃伸出手将十七哥搂入怀里,眉飞色舞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魏帝将随身戴的玉佩赐给了十七哥。
稍微有点儿政治头脑的人,看着这一幕; 脑子里想的怕都是一件事。皇帝要过继子嗣,从自己兄弟的子嗣里选这并不意外,而让众人意外和深思的则是,陈留王家的十七哥居然和惠宁公主那般亲近。
众人再看苏后的脸色,依旧平静如初,不见喜怒,都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姜只冷眼看着这一切,丽妃和惠宁都不如她了解今上的性子,别看她们这会儿闹得欢,以后哭的日子可有她们受的。她心里一阵冷笑,恨不能丽妃能再蹦得欢一点儿,她们这位皇上可是最怜贫惜弱的。
“娘娘。”
苏姜身边的方姑姑疾步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众人就见一直默然不语的苏后脸色突变,低头在魏帝耳边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能让苏后勃然变色的事情可不多,安乐公主的事情自然要算一桩。
沈度寻了更衣的借口缀着苏后而去。
静思殿沈度已经去过一次了,只是海得子和福安一前一后立在门外,这两位都是内侍中有数的高手,沈度武艺再高,也从他们跟前绕不过去。
姬央受罚的事自然没能瞒住沈度,他对内情也很清楚,自然是小公主跟苏后提了出家为女道士的事情。
沈度倒是可以静守一旁,由着她们母女打擂台,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姬央,总要亲眼看一眼才能放下心来。
沈度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这会儿趁着海得子跟随御医进了静思殿内堂,沈度一个闪身,从门边摸了进去,伏于梁上,竟没有惊动一人。
“还不快给公主松了扣环。”方姑姑焦急地嘱咐一旁立着的宫女,“先端杯水来。”
那宫女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却听方姑姑又急声吩咐了一句,“水,先端水。”
小宫女这才赶紧出门去寻了杯水来。
方姑姑扶着姬央的头将水润进了她的嘴里,满脸心疼地道:“公主,你怎么就这么犟啊,你跟娘娘认个错儿,娘娘难道还能不心疼你。”
姬央并没回答,连动也没动一下,情况似乎十分糟糕。
方姑姑又赶紧道:“傻愣着干什么,快将公主解开,让林御医给公主诊脉。”
岂料一直没有动静的姬央,却一把反手抓住了铁链,嘶哑着声音道:“不。”
方姑姑都快急得跺脚了,“我的公主,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让林御医给你看看好不好?”
姬央实在没力气说话,唯一的力气都用在手上了,死死地抓着铁链不放,不许人给她松扣环。
“公主,你手都破皮见血了,让御医给你上一下药好不好?”方姑姑柔声劝道。
姬央张了张嘴,方姑姑也是将耳朵凑近了才听清楚的,“死……母后……答应……”
方姑姑她急得无可奈何,却也知道小公主拗起来的时候谁拿她也没办法,这是拿生死来威胁人了呢,方姑姑只能跺脚道:“奴婢这就去请皇后娘娘。”
方姑姑领着一拨人呼啦啦地来了,又呼啦啦地走了。
沈度在门关上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姬央身侧,“央央。”
姬央毫无反应,她已经三天没进过食了,只用水吊着一条小命,一睁开眼,整个屋子都在转,所以一直闭着眼睛。
“央央。”沈度又唤了一声,抬手将系着姬央手腕的扣环松了松,他动作极快,姬央根本来不及反对,手就无力地从空中垂了下来。
姬央本就完全没了力气,能站着全是靠双手被吊住的力量,所以手腕才磨得那般厉害,这会儿扣环一松,她就往地上软倒而去,沈度赶紧将她接住,搂着她坐下。
姬央憔悴得厉害,脱水也脱得厉害,前一日的时候根本连水都没得喝,到后面两日才有宫人过一个时辰进来给她喂水,但也就是润一润她的唇而已。
原先鲜嫩得像樱花瓣一样的嘴唇此刻已经毫无血色,嘴唇干起了壳,甚至还有一道干裂出的血痕。
“央央。”沈度又唤了一声。
姬央这才勉强睁开眼睛,头晕眩得眼睛似乎都无法聚焦,半晌才看清楚来人是沈度,她的眼睛努力地睁了睁,最后又无力地耷拉下眼皮。
“不是为了你。”
沈度仔细辨别才听出了姬央说的是什么。
“我带你走。”沈度将姬央抱起。
只是在沈度将姬央抱起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明白自己是冲动了,真没想到及冠之后,冲动这个词还能用在他身上。
以沈度的耳力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这里带走姬央,即便以沈度的能耐,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带走安乐,何况带走后也并不是就能不了了之,他总不能和姬央私奔吧?
沈度的迟疑只是刹那,姬央的眼睛再度睁了开来,用她极微小的力气挣扎了起来,“要母后,母……”
连气都快没了,居然还吵着要苏后,沈度拿姬央也没办法了,想骂姬央是傻子吧,可沈度心里又是一清二楚的。但凡放在姬央心上的人,她是从来不设防的,也绝不会将人往坏处想,一如他自己,也一如苏后。
沈度是没想到苏后竟然忍得下心,将姬央逼到了濒死的地步,对自己的女儿犹可以下如此重的手,可窥其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度权衡再三,还是将姬央放了下来,低头在姬央的额头亲了亲,低声道:“等着我。”
姬央未必听见了沈度说的话,不过即使听见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有极度饥饿过的人才会明白,在温饱面前一切皆是浮云。
这会儿姬央脑子里转的念头一直就没离开过鸡腿、酱牛肉、白米饭之类,若是谁拿其中一样给她换,十个沈度她也舍得的。
再后来人似乎饿得就不那么难受了,连脑子都没力气转动了,进入了玄而又玄的空虚境界,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直到一束刺眼的光照在眼皮上,整个人都被白光笼罩其中,姬央很自然地就觉得自己是到了天上了。
“央央,央央。”有人焦急地唤着姬央,姬央什么也听不见,只沐浴在静思殿门开时透入的白光里,以为自己飞升西天了。
姬央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以后,她母后就守在她身边,一见她睁开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美人,尤其是绝色美人,是宁死也不愿人间见白头的,此刻苏后的头上却多了几根银丝,眼底青淤,已经几日几夜没合眼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啊?”苏后第一句话是哭着骂出来的。
以往安乐的性子更多的是柔顺乖巧,虽然偶尔也顽皮淘气,但从不过分,所以人人都觉得她脾气好,心地纯善,却不知道小公主还有这样执拗倔强的一面。
姬央昏睡的这三日可把宫里保命、续命的好东西都给糟蹋光了,这会儿人活了过来,精气神也回来了。
可千万别小瞧姬央昏睡的这三日,会通苑差点儿就被她给闹塌了。宫中御医,宫外神医,联手诊脉,都说小公主已经命绝,苏后却跟疯了似的叫人强灌灵药,也就是俗语说的,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曾想小公主的脉搏奇异地又跳动了起来,甚是叫人惊奇,宫里传什么的都有,看姬央的眼神也从崇敬里带上了些许畏忌。
姬央一边喝着米油一边听玉髓儿跟她说她的传奇经历,也就是俗称的“诈尸”,不由得一口米油喷了出去,玉髓儿赶紧拿帕子替她擦了干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别听那些人穿凿附会。我是练了师傅教的龟息功。”姬央道,她有好些旁门左道的师傅,都是苏后给她请的。
龟息功若是练好了在江湖上也是一门大神通,不过小公主练这个是半吊子水平,当初就是为了用来在水下憋气吓唬一众小宫女,觉得好玩才练的。
这回是的确遭了罪,不吃不喝的身体哪儿经得住,可姬央又犟得不愿意认输,到最后也不知谁在她耳边说了句“龟息”,她才想起了放了许久未曾练过的龟息功,又重新捡了起来,将浑身脉息压抑至极细微,以求能绵延时间。
只是姬央是个半吊子,所以只知如何进入龟息之态,却不知如何醒来,才弄出这样的闹剧来。
待姬央用了饭,苏后也重新梳洗了过来,那几根银丝想来已经拔掉,反正不见踪影了。
姬央侧枕在手上眼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