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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远远瞧竟然难分轩轾,丝毫不逊皇家公主的风仪。
王增摆了下手,跟在昭然身后的侍女仆从便停下了脚步,明知今日是去送死的事情,当然真正公主近前的人一个也没有来。
夜色澄净,整个驿站悄然无声,只有廊下的气死风灯顺着夜风灯移影摇。
昭然不知王增何意,陪着走了一段路王增才道:“当年土木堡之变,先皇为瓦刺所擒,代宗篡权,先皇回归之后,我祖父帮助先皇复位,得以封候。祖父戎马一生,不知杀了多少敌将,晚年还能匡扶正主,我等晚辈是望尘莫及……”
昭然心中暗想,什么匡扶正主,这王府怕是受了先皇的忌惮,这才塞了个公主给他们。谁不知道娶了大明公主,再大勋贵也不能入朝为官,这王府是武候之府,王增又腰板挺直,人高马大,十层里有九过去是行伍出生,娶了公主往后可就成了洋枪上的蜡烛头,空有花样子了。
王增果然眼望远处,像似回想主上荣光,颇有遗憾之处。
昭然笑道:“这老候爷征战沙场,有征战沙场的荣耀,附马爷清贵就有清贵的尊荣。人生吗,就是自寻乐趣,别自讨没趣。”
王增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昭然,半晌才问:“你不怕我?”
“驸马爷会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吗?”昭然嘻嘻笑道,“若是不吃,我便不怕。”
——大不了再换张皮。
王增哑然失笑,突然反手将昭然抵在旁边的长廊上在他耳旁压低了嗓音道:“那可说不定,有时我也会连人带骨都吞吃了的。”
昭然眼皮跳了跳,不知道王增此话是真是假,只听王增又道:“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我会想办法纳你为妾的。”
“夭寿哦,谁要当你的妾,老子还想三妻四妾呢。”昭然哭笑不得地心想。
王增说完这句话,这才直起了腰道:“护送公主去李府。”
后面一阵步履声,方才不见的侍女仆从才提着灯紧步追了上来。
王增如往常般在前头骑马而行,昭然坐在马车放才松了口气,车行到下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足音的话,不禁欣起帘子瞧了瞧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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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车马到了李府,李墨已经在门前恭候。
他眉目俊朗,依稀年轻时也是一美男子,如今却已两鬓衰白,想他也是金榜题名的举子,却半生赋闲,人到中年妻子又是枉死,的确令人闻之唏嘘。
李墨上前恭身道:“檀宁参见公主,参见附马。”
昭然自是不用对答,自有王增下马将李墨搀扶了起来:“翰林万勿客套,家有新丧,还请节哀。”
他们两人在外寒喧,昭然再次掀起了车帘朝外瞧了瞧。
李府巷深,门楣上悬着白幔,屋檐下的灯烛透着白皮糊纸,洒在地上透着一丝冷光,远远这么望去,生似一副画。
颜色俱全,也惹尘埃,只是流光凝滞。
远远地,门厅内处有人动了下,便见一穿玄衣的书生从内厅里缓步而出,那画面便一下子活泛了开来。
昭然咧嘴一笑,果不其然正是九如那小佛子。
第11章 无灯巷
昭然装模作样地由王增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抬头见九如穿了一身儒衫,腰间系了条素绦,乌黑的长发挽了只锥结,额前缚有白色抹额,在灯光下一照更显唇红齿白,秀润天成。
李墨指了一下九如,含糊其辞地道:“这是我从山院请来的学子,写得一手好笔贴。”
昭然明白,即便嘉善公主当真给李夫人抄经来了,也不会真抄上整晚,这学子就是李府给她请来的代笔了。
只不过这真的学子中途叫九如给掉了个包。
九如上前行了一礼,他的态度不卑不亢,透着几分淡定自若。
王增点了点头,似与九如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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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前空无一人,昭然瞥见白幔后停放着一只厚重的棺柩,李夫人虽然被啃得只剩了一张皮,但棺材还是要的。
几人上了香,李墨将人迎进了内厅,不多久便有一位李府的老管家进来送茶,还没启盖便能闻见碗中有种奇特的香气。
“好茶,这想必就是府上的一口香了。”王增道。
李墨显然知道所来之人并非真得公主,便徐徐地道:“这一口香原本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野茶,需得人赶在拂晓之前,趁着叶上露白,将嫩叶含在嘴中,而且必需是妙龄女子,方能保得野茶的天然香气。”
哦,茶叶是妙龄女子含在过嘴里,昭然斜眼去瞥九如,却见九如脸色平静,端着茶碗的手指白皙修长,却稳如泰山,昭然略有些扫兴。
“怪不得这一口香千金难得。”王增叹道。
李墨脸有些凄切之色:“这茶方子原本是我夫人家的秘方,我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这几年也都多亏了夫人操持,这才不致于家道中落,可是她这一去,怕是我也无多余日了。”
昭然开口问道:“李大人,怎么你府上没有其他人了吗?”
李墨脸色微有些灰败:“我原本有妻妾三人,两名妾侍娶进门来没多久便过世了,今年亡妻更是惨遭横祸,想我必是不详之身,不愿多牵累他人,便都放下面的仆佣走了……”他说到此处语带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
“李大人节哀。”王增道,李墨放走的那些仆佣现在多半到了闻之庚手里,既然闻之庚什么也没说,那看来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几人闲聊了几句,李墨便起身带他们进了后院的佛堂,佛堂边还另有一处塔楼:“夫人在世时是个信佛之人,因此家中便也盖了座佛堂钟塔。”
“此处甚好。”王增看了一下地形。
昭然瞧了瞧,心里也哼道:“果然是杀人害命的好场所。”
这佛堂离着后墙很近,那妖眚既然敢于顶风作案,必定是骄狂之辈,若是再给它这么一个瞧似易逃的场所,只怕它明知是陷阱也会冒险一试。
“闻之庚呢?”昭然问道,闻之庚虽然凶险,但如果放他去咬别人,那一口必定也是厉害的。
王增仿佛知道他所想,开口道:“闻大人煞气太大,他来了,只怕会惊走妖眚,这里有佛子在,你不必担心。”
他转过头对九如说:“本官的妾侍就拜托给佛子了。”
啊,呸……昭然眼皮抽了抽。
九如也不多言,只是微垂眼帘,轻轻颔首大约算是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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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里李墨也早就布置好了,堂中放置了一扇屏风,将九如与昭然隔了开来,昭然在内,九如便在屏风之外落座。
王增又给昭然留下了两名女侍,那两名女侍腰背要比寻常的女子宽些,显然是习过武艺,暗中保护昭然所用。
昭然心里暗想,这王增倒也算有些良心。
他落了座随便抄写了几页佛经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抬眼见屏风对面的九如正襟危坐,手持紫毫专心一意地抄写着佛经,心里便起了几分的坏心眼。
依照昭然的眼光,如娘这副皮单容貌只是中等之姿,清秀而已,如今有几分似了容显,那份淡雅的韵味便七折八扣,连中等都算不上了。
可是这么一副中下的姿容竟然能令王增心动,只怕用来对付九如这不谙世事的小佛子也是手到擒来。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言传不如身教,趁着孤男寡女,要是九如品尝到了耳鬓厮磨间的妙处,远比自己说破了嘴巴都顶用。
昭然回头瞧了一眼身后随侍的两名侍女,眼珠一转道:“天气太寒,你们去给我做些吃得来。”
侍女微微一愣,她们都不过是诱饵,摆在这里不过是引妖眚上钩,可没曾想昭然居然开口要吃的,但仍低声弯腰问:“不知道公主想要吃什么?”
“天色也晚了,便将就着些吧,蒸盘点额鱼,炸盘麻屋豆,再来壶仙乡茶,快去吧。”昭然摆了下手。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九如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北魏水经注里有写,鱼跃龙门,上渡龙门﹐得渡为龙矣,否则点额而还。这点额鱼公主指得是肥硕的鲤鱼。麻屋豆当是炸花生,仙乡茶嘛,前面鲤鱼跃龙门,仙乡茶大约是指龙井茶了。”
昭然只好“啧啧”了两下嘴,心想九如瞧着腼腆,没想到脑子竟也这般地好使,他挥了挥手道:“还不去,两个一起去,把饭早些给本宫备好。”
两名侍女稍作犹豫,她们是附马府暗中陪养的女护卫,可是却是陪养来护卫真公主的,可不是昭然这个下等贫民冒充的公主。
因此只是略作犹豫,就相携出门去,出得了门反而松了口气。
昭然一见他们出门,便提着裙子绕过了屏风,坐到了九如的身边娇滴滴地道:“佛子会看相吗?”
九如搁下笔,微微弯腰垂下眼帘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一人之运并非天生命定。”
“那便观现时相。”
九如依言抬起头来,昭然托着腮朝他挤了两下眼,九如眼神清明却语调平和地道:“阁下死劫在即!”
昭然被他吓了一跳,他身上的皮是如娘的,不是死劫在即,而是死透了,没想到九如这小佛子还真有些门道,不敢叫他多瞧,佯装生气地道:“你说我是个短命的?”
九如淡淡地道:“庭下昙开一瞬,不过数息,佛前莲开一瞬,却需千年,生命只在一开一合之间,并无长短之说。”
“朝闻道,夕死可以……”昭然嗤之以鼻,“要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白天吃香的喝辣的,晚上搂个美人大被而眠,这才不枉支着两腿跑一趟人世。”
话不投机半句多,九如微微倾身,便转过身去接着抄写佛经去了。
昭然哪里肯放过他,伸手拉过九如的手笑嘻嘻地道:“投桃报李,我也学过一点看相,便同你瞧瞧手相。”
九如的手指根根修长,瞧着脑海里便会有拈花分茶这样的字眼,昭然自然不会看什么手相,将九如的手摸在手里,用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不怀好意地问:“抄佛经的是佛子,那佛前与女人拉手的又是谁?”
“佛子。”
“这佛子与俗子有何不同?”
“佛子不会因为一件皮囊叫人多摸几下因喜而悲。”九如表情平淡地道。
“哦哟!”昭然心里暗自龇了下牙,几日不见这小佛子道行又见长了,“来点猛的!”
他往九如的身上一歪,揽起裙裾,将一只白皙的腿踩在九如面前的案上朝着九如的耳根吐着气问:“那佛子不如点评一下奴家的这副皮囊?”
这下果然九如果然有些不自在了,耳根处也似泛起了红晕,昭然心里大为得意:“老妖怪不出招,你跟我比道行?!”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昭然只得连忙将脚放了下来,但却是来不及转到屏风后去了,因此门外的人走进来的时候,昭然正跟九如挨得近近地坐着呢。
李墨的手里端着一碗吃食,旁边跟着的则是王增。
“有一句佛偈不甚了了,正在请教佛子呢?”昭然脸皮甚厚地道。
九如略微点头,到底是圆了昭然的谎言:“公主问“凡所有相;皆是虚枉,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句。”
“公主有何处不解?”王增问。
昭然摊手道:“人活于事,若是所见所得所恨所爱都是虚枉,那岂非如同庄周梦蝶,白忙活一场,有何意义?”
王增剑眉微皱,李墨也似有些无言。
九如颔首道:“人生在世,所见不是虚枉,若执于所见,所见便是虚枉;所得不是虚枉,若执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