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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认真地把那些票子抚平叠好,一边吊儿郎当地问摊主:“喂,有没有整钱呐?”
摊主抽着烟,斜眼乜他:“换整钱干嘛?”
老头语气嫌弃,眼角眉梢却是骄傲炫耀:“还不是要给阿付交学费。臭小子,也不知道像谁,读书那么能读,我叫他别去他老师还不干,堵到家里来非要他继续上学。”
“读书好哇,读书光宗耀祖。”
“哎也就那么回事,主要是臭小子想读,想读就给他读呗。”老头点完手中破旧的钱币,把厚厚一叠零碎的票子按在塑料布上,票子立刻膨开,又凌乱成一堆。
摊主嘲笑他:“阿公,这些够你玩好几天啦,真的不去阿吉那里赌一把?”
“不去不去,这些钱不能动,”阿公专心地在上衣里翻找,最后从里衣的贴身内袋里摸出几块硬币,一并丢在塑料布上,他说了一串数字,“有没有整钱?给换一点呗,臭小子自尊心强,这些钱不好看。”
摊主徐徐地吐了一口烟,丝毫不给情面:“没有。”
“喂,是不是朋友啊。”
眼见着没能打动对方,老头瞧瞧他,只好又在身上摸来摸去,摸来摸去,就差把自己的底裤掏出来了。最后,他终于成功地从鞋底搜刮出几块硬币,把硬币丢在摊位上,他随意地从摊位上捡了两张三级片晃了晃:“这两个我要了。”
摊主这才满意地拿下烟,他把烟按在地上捻灭,然后抓起那堆被汗液揉得皱皱巴巴的碎票点了点,低头在自己腰间的挎包里找钱。
等待的间隙里,老头瞧见了跟自家孙子穿同款藏蓝色校服的叶子微。
他搭讪道:“妹妹仔,圣丹尼的?”
“对啊。”
“我孙子也是你们学校的。他成绩好,你肯定听过他……”
“是吗。”叶子微不感兴趣地打断他,她正比来比去几张碟片,选不出更想看的,她随意地将两张碟片伸过去,“阿公,哪个好?”
老头瞧了一眼,手指在上面徘徊了一圈越过去,捡起她脚边的《肉|蒲|团之玉|女|心|经》,戏谑道:“这个好,波大人骚,妹妹仔应该学一学。”
就是这么一场偶遇,她和阿公相识。
“我跟阿公是好朋友,我照顾他跟林付完全没有关系。要真论起先后,我是先认识的阿公。”
梁为听着她的话,依旧没给回应,他表情冷漠,猜不透,看不穿。
“阿公不是好人,他做过很多错事,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从麻雀窝里飞出一只凤凰有多难,林振国考入警校就有多艰辛。
他也曾是热血青年,信誓旦旦要做一个好警察。然而上个世纪的虾湾埗不需要一名好警察,警队只是黑社会的另一种形式,他们是拥有牌照的正规打手,贪污受贿敲诈勒索,是他们的生存方式。有人做不到,就活该被踢出局。
于是从未贪过一分钱的林振国却因为“贪污受贿”被开除。
关于他的过去,林付知道得远没有叶子微多。
“他很孤独,没有几个人理解他。我也不能说我完全理解他,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他不坏。所以我帮他。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其实我一直很想让你见见他……”
她伸手抓他却被他甩开,她顿时心慌意乱,梁为冷冷地说:“你带我来这里无非是想证明你的出发点与那个人无关,我可以选择相信你,我也知道你很善良,但你高估了我的道德水平,也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叶子微,我不是好人,从来不是。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宽容大度。”
“或许这件事你做得没错,但站在我的角度,我只看到你照顾初恋情人的家人近十年。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如果当初没有,现在又凭什么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捆绑我的谅解?微微,你对我太残忍。你的善良有没有哪怕一刻用在我身上?有没有?”
他失望地摇摇头。
“我想我没办法体谅你。”
这一次他抽手的力度决绝而凶狠,以致于她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
叶子微找不出反驳的话,她呆呆地站在路灯的背面,任黑暗吞噬她身体,脑海里不断重现着梁为离开前那对复杂的猩红的双眸。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很难接受这件事,说难听点,他或许已经在她身上盖下了“背叛”的印章。
但如果重来一遍,她仍会做相同的选择。
因为在他没有到来的人生里,是阿公陪伴过她,是林付爱过她。过去已经是她肉身的一部分,所有美好或不美好的回忆共同造就了她——一个如今他所爱的她。他不能选择性地爱他想爱的部分,而后抛弃他所厌恶的部分。那样对她不公平。
叶子微一直站在原地,灯光将她的影子拉伸得无限长,飞虫嗡嗡嗡地盘聚在灰蒙蒙的灯泡下。
一串手机铃声在寂静昏暗的长巷突兀地响起。
叶筝在电话里说:“梁为在吗?他不接我电话。”
叶子微佩服对方还能如此淡定地跟她说话:“我都知道了。”
叶筝一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耻吗,”叶子微长吸一口气,她非常失望,“阿筝,我是你的家人。”
叶筝不欲争辩,她懒懒一哂:“你就当我嫉妒你吧。”
“你不是这种人,我很清楚。”
叶筝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是真的,我确实有点嫉妒你。微微,你比我更有条件得到百仁,你应该清楚。”
虽然叶子微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她终究是百仁集团现任董事会主席的千金,只要她想,她就随时可以再杀回来。
何况她现在有一个很好的靠山。
就算叶筝信她,也很难信梁为。
这么大的隐患,就像一颗寄生在心脏的肿瘤,时时刻刻鲜活跳动,不断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而且,“微微,我以前暗恋过一个人,你还记得吧。”
一股不详的预感攫住了她,叶子微听到对方说:“那个人就是梁为。”
叶筝仿佛没有听懂她的沉默,她轻松地笑笑:“不过你放心,那是以前,现在对我来说公司才最重要,你在我心里地位也比他高,我不会幼稚到同自己妹妹抢男人。”
她从前仰慕那个人的过分优秀,如今惧怕他的过分优秀。
“一个小时后我将飞往美国接受FBI的调查。你帮我告诉梁为,警告我已经收到,我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希望他放我一马,”叶筝说,“只要你不同我争,我真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叶家,我也会守护好。”
第73章 73(修)
73
叶子微颓然地站在巷口,一片霓虹灯光将世界分成两面,她站在阴影的那一面。
距离梁为丢下她已经两个小时,她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街头依然人来人往,路边支起塑料棚,烧烤的香味不断飘来,油烟混杂着嬉笑怒骂。
原本熟悉的虾湾埗竟显出迷茫的陌生。
她想逛一逛走一走,脚却有千斤重,最终转身,往黝黑的深巷里去。
——我知道你很善良,但你高估了我的道德水平,也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叶子微,我不是好人,从来不是。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宽容大度。
——微微,你对我太残忍。你的善良有没有哪怕一刻用在我身上?有没有?
——我想我没办法体谅你。
……
“小梅小梅!我的《毛|主|席|语录》呢!”
二楼窗口传来阿公的叫喊,叶子微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窄楼前。
“不行!你必须帮我找到!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窗口继续传来阿公气急败坏的吼叫,他砰砰跳脚,把不结实的房屋踩出巨大的动静,“你是不是把书偷走了!我要告诉阿付!告诉阿付!你完蛋了我告诉你!!哼!!”
没多久,吵闹声止,大概是梅姨帮他找到了那本宝贝的《毛|主|席|语录》,阿公小小声地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转进了房间,后面的声音被拖沓的拖鞋声盖过,她听得不真切。
叶子微努力平复心情,她返身向外面走,可没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
梁为站在不远处。
二楼的居民晾着被单,他整个人沉浸在被单覆盖的阴影里,看不清面貌。
叶子微的心瞬间提起,她快步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犹疑而不安地问:“你原谅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拿一双猩红的眼执拗地盯着她,他的嘴角依旧绷得很紧,纤薄的肌肤拉抻到极致,包裹着高贵的骨骼,敲一敲,能听到痛苦而挣扎的回响。
许久以后,他终于扯开暗哑的喉咙:“那个人,你对他是不是还……”他说到一半又无法前进地停下,如同脱轨的列车一半悬在了高崖。
骄傲拦截他的步伐,就像他曾经把“如果你以后背叛我,我虽然会痛苦,但依然会原谅你”的后半句话咽下去一样——有些话只能自己知道,有些问题永远也问不出口。
短短数秒,他的眼神变了又变,全是最复杂的语言。脊背不自觉弓起,是自我保护的信号。
叶子微似乎听懂他未完的话,她近前一步:“没有,真的没有,我对他一点旧情也没有。”
“我照顾阿公真的很久,没认识你之前我就开始照顾他,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有一天会变成我的负担。如果你因为他而离开我,我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对不起。”
他嗓音沙哑地命令:“抬头。”
叶子微闻言听话地抬起头,一个凶狠的吻猝不及防地闯进来,她没有预兆地眼前一黑,牙齿重重地磕碰在一起,她被他攫走了空气。
梁为用力地撕咬她唇瓣,气愤又委屈,混杂着血腥气的嫉妒。嫉妒那个拥有她过去的人,嫉妒他们之间有他无法介入的羁绊。
放开她的时候,她双唇红肿,下唇拉出血丝,叶子微似没察觉到痛,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眶,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掉着眼泪笑起来:“你原谅我了。”
她用力一抹眼睛,眼泪突然开闸,像纷纷的雨点一样落下。
他表情阴暗:“哭什么。”
她的眼睛像被一片蓄谋已久的积雨云盖住,眼泪如同不要钱的豆子噼里啪啦往下砸,叶子微一边把眼睛擦得通红一边说:“被你吓到了。”
“你连堂堂的大公司都敢说搞就搞,和我离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获得免死金牌,委屈和后怕一起涌上心头,她的气愤和控诉珊珊来迟,挟着得寸进尺的撒娇和半真半假的嗔怪:“你要是不要我怎么办,你这么厉害的人,如果真要丢下我,我哭都没地方哭……不对,你要是敢丢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气哼哼地委屈地瞪着他,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红眼兔子。
梁为一言不发地复杂地与她对视。
“手拿来。”她抬起他的手,将他干燥温热的手掌摊开,再将她湿漉漉的沾满咸湿泪水的小手严丝合缝地覆盖上去。
梁为低头看着,那么小那么纤柔的手。
她再擦一把眼泪,然后手掌一翻,与他掌心相对,十指交叉,握紧。
她挂着一脸晶莹的泪水,不甘示弱地说:“我说过,我要一直牵住你。”
“牵得住吗?”
手攥紧,她把脸一扬:“当然!”
…
“小梅,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二楼的老旧民居,阿公护着自己的《毛|主|席|语录》,从屋里探出头问梅姨。
梅姨正在打一条毛衣,她摇摇头:“没啊。”
“是吗。”阿公疑惑地挠挠头,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胸前的物什上,他紧张地护紧了《毛|主|席|语录》,告诫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