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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自己家的功夫可以不用要。学别人的去吧。”柳至收刀,徐徐的口吻,但还是和儿子在生气的语调。
柳云若一趟刀并没有使完,所以听在耳朵里,并没有回话。柳至在旁边看着,见儿子在刀上算下过苦心,有笑意涌出来,但没有表露在面上。
一趟刀使完,柳云若站住了,恭恭敬敬回父亲的话:“父亲的功夫也是上上等,我并没有丢下。”
柳至就更把对儿子的满意压在心底,斜睨了他:“你这是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的,不然,”肃然的柳云若在这里调皮了:“可对不起自从我有了弓箭,父亲天天陪我晨练的辛劳。”
说过,把刀往地上一放,迈开小腿就跑。柳至错愕过才明白过来,拎着刀追出门槛,骂道:“混帐小子,难道我是和那把弓箭在过不去吗?”
见儿子早就出溜得见不到,柳至重新进去,把刀鞘拿在手上收好刀,握着往房里来,边走边好笑。
“小混蛋,却精明。倒让你看出来了。你老子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知道,自家的功夫并不差。”
柳侍郎打起心思陪儿子晨练,不似以前三几天抽查一次儿子。还真的是袁训赠给柳云若弓箭以后的事情。
他一面支使袁训去看儿子喜欢上他家的箭法,至于袁训教不教,柳至倒没有强迫。但袁训自然教导,柳侍郎又在儿子面前显摆自己家的功夫,和袁训不见面的又争上一回。
这心思让儿子揭破,当爹的无话可回。满面悻悻出来,在房外见到柳垣来用早饭。
柳垣是柳至约来的,柳夫人给他们单独一个房间,方便他们说话。
隔窗见到低语的两个长辈,柳云若心继续绷紧。
他知道父亲说到做到,他说他自己去寻袁家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去?
怎么办?
柳云若没精打采的吃完早饭,往外面走时,让母亲叫住。
柳夫人板着脸:“学里说你三天逃一回课?”柳云若扁扁嘴儿:“我没落下功课。”
“那你去了哪里?午饭也不在家学里用,你这是给家里省着吗?”柳夫人更沉下脸。
柳至在隔壁听到,走过来皱眉头。但外面看看天色,不耐烦的把手一挥:“上你的学吧,不许落下功课。”
柳云若答应着,急急忙忙就走了,丫头捧着书包,二门上交给跟的小子,悄声叮咛他几句:“夫人骂呢,小爷乱跑,你们到不管。”
小子不肯告诉她,是家里老爷随小爷去哪里的。只陪上几个笑脸儿,说声:“多谢姐姐提醒。”跟在柳云若后面一径的去了。
房中,柳夫人正为这事对柳至不悦:“看你惯的他,这学里的先生也不来对我说。是我打发人给他添菜才知道。他不上学去哪里野半天?”
“他大了,别多管。还有学里为什么要单独给他添菜?你要留,晚上给他吃。你这意思是说家学里饭食不好?你让管家学的人可怎么去想?”柳至漫不经心:“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乱跑的。”
柳夫人给他一个大白眼儿。
……
“小爷,您又不上学了?”小子把马给柳云若。柳云若在他帮忙下上马。兴奋的一挑眉头:“我又不是不带上你,不过跟以前一样,你远远呆着。”
小子耸耸肩头,家里老爷都不过问,自己当然不管。不过就是说上一声儿罢了。他年长柳云若几岁,是柳至为儿子挑选出来的侍候人。本身不是笨蛋,就是再不精明,也由柳至的交待和忠毅侯的作为,看出来几分。
这就主仆无话,往城角的野湖里来。
离开一箭之地,柳云若下马,背着弓箭过去。见到空地上修长的身影,欢快的叫一声:“袁叔父,我来了。”对地上积水看也不看,不顾路的跑过去。
三天一约,忠毅侯从没有误下过。哪怕今天的雨更大,柳云若也充满信心他会在。
打雷的原因,他们换了一个相对低洼的地方。但雨中直立的身影,傲视雷雨一般。
看着小身影过来,袁训露出笑容:“你又抱出铁弓来了,打雷不能用这个。”
“今天早上就没有打雷,我就抱出来了。”柳云若送上弓箭,希冀地道:“您再露一手给我看看。”
袁训仰面看天,他没有披蓑衣,雨水从他面上流到脚下,早就汇成一条小小溪流。泥渍遮盖住他衣上花纹,面前的视线也模糊不清。
暴雨瓢泼似的下来,但真的再没有雷闪。
一抹面上的雨水,袁训手指一个方向。那里在雨水中成为一团暗瞑,在柳云若看来,好似有什么在雨中晃动,又好似处处都在晃动。
“去认认靶子。”袁训沉声吩咐。
“是。”柳云若用积极的态度和小跑的速度过去。一百步以外,他看清有三株树分散开来,上面画着红心。
一百五十步,柳云若吐吐舌头。然后他倒退着回来,这一回可就不跑。小嘴里念叨着数着,约八十步以外,雨水挡住视线,靶子从眼前消失。回到袁训身边,小小柳瞪大眼,又是隐约中乱晃动着,应该是树上的枝条。
“开!”一声大喝,好似能把雨珠激飞。箭如霹雳,三道闪电般的出去。
箭一出去,小小柳发足力奔,到地方一看,舌头伸多长的回来。
喘气激动上来:“三箭全中红心,袁叔父,您太厉害了。你是怎么认得清靶子的?”
雨水把柳云若浇了个湿透,袁训的衣裳也紧紧裹在身上。也正因为如此,他鼓起的肌肉暴露在雨中,雨珠碰上去,都带着迸开之势,凛凛然有天神之态。
这身姿跟龙四城外会战三百精兵的相比,还要更强悍狂猛。跟镇南王府里为救小古怪而射下风筝来相比,还要圆满。
柳云若痴痴的看了一会儿,出其不意的扑到袁训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腰带,面上流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啊,别着急,听我告诉你,神箭手眼力必然要练。但感知比眼力还要重要。你要往这里一站,四面只扫一眼,地势尽在心中。这样哪怕天气变坏也没怕,有人影响到你看不见也不怕。”
亲切的话语跟平时一模一样,大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抚。古人是有发髻,但脑袋旁边和后面可以拍抚不是。
柳云若哭出声来,袁家叔父教他从不藏私。因为小小柳公子在八岁这样的年纪,看似经历少,但也没有大人的诸多世事纷扰。这是感知,他感知到忠毅侯没拿他当外人看。
“叔父,您是个好人,是您的亲戚不好,是他不好!”
哭声中,袁训勾勾嘴角,笑谑地问道:“是你的爹又想干什么?”
“我不会答应,我坚决不答应!”柳云若呜呜的哭。
肩头让一拍,带笑的语声道:“但你小子,你要听你爹的啊。”
柳云若身子一震,把小面庞抬起来,茫然又疑惑:“为什么,可我爹他不对啊。”
落井下石,这四个字袁训也从小小柳面上看出来。
这是一个正直的孩子,跟柳至一样,袁训这样想着。更是微笑地对他道:“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你是柳家下一代里,我最看好的一个。父亲的话,只要他忠君护家,你就要听。”
柳云若彻底的愣住。
在他的心里,一开始涌现的是感激。尊父敬上这样的话,听的实在不少。
先生们说,柳云若听着。父亲说,柳云若听着。
但从没有像来自这个与父亲不和的人,忠毅侯口中这样,在柳云若心里引起悸动。
他更佩服忠毅侯,也就更不愿意让他再到任何伤害。因为他没有借这个机会,说你父亲奸诈小人,阴险狡猾。反而是四个字:忠君顾家。
这世上有行行色色的人,有的人在别人眼里十恶不赦,但他在家里受到爱戴,也有一定的地位,不过是他行事,忠于心,而顾着家。
柳至是不是这样的人,就柳云若自己琢磨,袁叔父的话形容的十分贴切,他的父亲值得这样的评价。
至于他让自己趁着袁家身陷风言风语的机会夺权,这只能算上政见不同的一种。
就是柳至真的这样做了,柳云若也真的这样做了,这对父子也不能算是坏人。
柳云若想到这里,对出自于袁训的解释更为明了,联想到家里对他的一些私下教导。如护卫娘娘和太子,有时候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把道义抛在一旁。
小小柳公子面上更现倾慕,把袁训抱得更紧。他明知父亲要对他不利,居然还让自己听父亲的,也一个字没说父亲不好。忠毅侯,值得自己敬佩!
“我不会让人伤害你,我不会!”这是离开的时候,小小柳最后对袁训说的话。
袁训颔首微笑。
……
“什么?”执瑜执璞从学里让叫出来,听到回话不由得一愣。回话的是孔青,他眉头微紧:“小爷们去看看吧,像是来势汹汹。”
执瑜执璞异口同声地道:“他敢!”拔腿对着家里就跑。孔青跟在后面,对小子们摆手:“取小爷的兵器带上。”
议事的厅口儿上,执瑜执璞带好短棍,背好弓箭,把面色一沉,大步往里进来。
见两拨人形成对峙之态,已经争执上来。
正中的两个位置,本来是萧战和加福的,现在归胖小子坐。但这一会儿,另外两个小胖子坐在上面。萧战神气活现:“柳云若,你有话对我说!”
加福跟着点一点头:“大哥二哥在上学呢,我们能随时过来,你说吧。”
这两个得到消息以后,他们本就在家里念书,四个先生侍候两个孩子,说一声出来,先生们还要跟在后面,这就过来的早。
侧边,柳云若是没有坐错位置,位置一开始按家里在官场上的地位,后来也有孩子们出力多少的成分。但不管怎么分,小小柳公子高坐这一侧的首位,刑部尚书的公子张道荣也不敢跟他争。
后面站着几个小子,下首坐着族兄等人的柳云若,对小王爷嗤之以鼻:“我只跟鱼和兔子说话!上学算什么。我也上学呢,我不是出来了。”
萧战虎起脸,恐吓地道:“你瞧不起我?”
换成别人,早就让萧战吓跑。但柳云若让父亲指点,早就看破小王爷在纸老虎的时候,反而好看的大眼睛一翻,鄙夷地提醒:“你坐回自己位置上去,我才瞧得起你。”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萧战随时要发火的模样,招得另外几句话出来。
执瑜没好气:“下去下去,”
执璞没好气:“我们来了,战哥儿,你不要喧宾夺主。”
柳云若哈哈:“他是鸠占鹊巢。”跟他来的人一直大笑。
加福解释道:“战哥儿是怕哥哥们一时出不来。”加福把位置让出来,萧战也嘟囔着起来:“不识好人心,我这是为你们先挡住呢。”手一指柳云若:“这小子不怀好意!”
柳云若对他吐吐舌头,心想换成我父亲来,才是不怀好意呢。他偷吃两个早上父亲和柳垣在说话,句句不离袁家,具体意思柳云若没听清楚,他想还是自己来吧。
父亲的意思是闹袁家一场,柳云若完全能胜任。他不但带着族兄和张道荣,还有……
“陆长荣!你来又有什么事?”袁执瑜怒目过去。
陆长荣一声冷笑,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