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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青找了绳子进来,那粗厚的绳索才一出现,画眉更受惊,这一回她疯狂大叫:“我全说,我全说出来!世子爷相中大姑娘,说要娶她怕老太太不答应。怎么着的,能先和大姑娘交往,大姑娘先愿意,老太太就不好拦。世子爷还说他真心的喜欢姑娘,是必娶姑娘的……”
她没头没脑的大叫,早跳起来一个人。
邵氏原本是抱着她的宝贝儿女掌珠,此时女儿也不要了,狠命把掌珠一推,掌珠正发蒙,就也摔倒。邵氏跳过去,狠狠给了画眉一个巴掌,寻常软弱无比的人,此时拼命地大骂:“贱人,我对你不好吗,你竟然敢这样坑害大姑娘!”
掌珠傻了似的一动不动,眼泪也流不出来。
安老太太凶狠的又瞪视她,缓缓而又鄙夷地道:“现在,能明白了吗?你当人家只是陪你玩!”邵氏转回来就求她:“老太太作主,这不是姑娘的错,”袁训已不想再听,对孔青点点头,孔青就把画眉往外面拖,画眉高叫:“小黄哥哥救我,你们不能杀我,我有孩子,我有了……”孔青紧走几步,把她带出帘外,管你有了什么今天也得去死。随即大家只见到手势和影子,画眉气绝。
孔管家杀个人还是不含糊的。
画眉叫声一止,里面宝珠满脸是泪,又身胆俱寒。她很想回房中去,坐回自己温暖的榻上,可就是没有人来扶她。
而掌珠,身子一动,嗓子眼里格格作响,忽然双手掩面,狂风暴雨似放声大哭起来。
邵氏对着老太太不住叩头,额头上没几下子就出血:“您不能不管啊,她和宝珠一样,是您的孙女儿啊。”
叩几下,又乞怜地去看袁训。
安老太太有一会子没说话,然后往前一栽,双眸微闭。齐氏扶住她,就骂邵氏:“二奶奶你省省心吧,你要把老太太气死了,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宝珠见祖母晕厥,心头一痛,很想出去看视,但还是动不了。
袁训就过来照看,想掐住人中把老太太救醒。他还没有到,安老太太已醒来,再次大骂:“成了精了!就凭你们能把我气死!”一挺腰子站起来,满面威风,威风凛凛,看着比没生气时还要精神!
她怒目圆睁还没有说话,外面有人用力敲门,大叫:“不好了,三奶奶和三姑娘遇见强盗了。”
老太太这上年纪的人,急步冲出帘子:“在哪里?”
“就在家门外面遇到!”
孔青和袁训早奔出去,等到门外,见几个家人手持扫帚,正和十几个蒙面人争斗。这几个家人是孔青教出来的,一以当几不在话下。
袁训马上有箭,马又在门边。他取下箭,认定一个人,一箭放倒,并不伤性命,以为活口好问话,再要射时,蒙面人们互相说着:“这人厉害,这和先前说的不一样,我们不伤她们性命,他们倒要伤我们,快走快走!”
说话的功夫,袁训又射倒一个。因家人和他们夹缠争斗,怕误伤人,就没一弓数箭的伤人。这又倒下一个,余下的人尽皆退走。
袁训让家人绑了两个倒地的人,带到面前来扯开蒙面巾,嘴里立即骂出声:“韩世拓!”这两个人全是帮闲的闲汉,袁训认得的,他们也认得袁训,是跟着花花公子们喝闲酒帮忙打架的人。
……。
月光均匀的洒下,照出安家门外的狼藉,倒翻的马车,中箭呻吟的人,还有袁训板直的身影。
“四姑爷?”孔青见他好似僵住,担心地叫着他。
袁训缓缓转身,嘴角上是狞笑,像地狱里才跑出来,倒把孔青吓了一跳。随即,袁训收起这狞笑,淡然道:“我没事,我进去看祖母。你安排人,沿着这两条街寻找三奶奶和三姑娘。”孔青答应下来:“已经派人去了,等下我也出去。”
“嗯。”袁训还是缓缓转身,心中仿佛下了什么大的决定,那身子转得硬邦邦。孔青这种能杀人的人,瞅着也心寒,再次叫住袁训,嗫嚅道:“依我看这两件事情,一件是我们家的大姑娘有错,一件来抢劫的人没有伤人的心,还是从宽发落吧。”
“好。”袁训这样答应,给了孔青一个笑容。这笑容阴恻恻的,孔青脊梁骨上一凉,接下来就见到袁训低垂的双手,攥得紧紧的,隐然有响声捏出来。
孔青默然,就不再多言。多说,也是无用。
以他几十岁的年纪,见人也是有的,看得出来年青的四姑爷火气压在心里,一旦爆发惊天动地。
孔青目视袁训走进去,见朗月晴空,并无半片乌云。月光,照得人心澄净。孔青忽然就笑了,他出身贫寒,就幼学功夫,本想出人头地,被穷逼到无奈时,也干过不能说的行当。在南安侯府收他以前,孔青想自己何尝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有如此时的四姑爷这般。
他自转身,又安排人去寻三奶奶和姑娘。年青的人,就是这样的,劝是劝不回来的。而今天的这两件事情,就是孔青想我年纪有了胸怀理当宽些,也是生气的。我这下人都生气,何况是老姜弥辣的老太太和年青力壮的四姑爷。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也不是孔青顶着。
孔管家自去寻人。
袁训重回二门,见二门已打开,家人归位。但无数眸光惶急不安,惴惴地跟在背后。袁训正眼也不看,先去见安老太太,见她还睁大眼在冷笑不断,袁训吩咐进来的梅英:“熬安神汤,给祖母,也给奶奶姑娘们送去。”
“她们还要安神汤?”老太太冷笑。
袁训这时候才想到宝珠,宝珠应该在房里?以她善良性子,竟然没出来求情?这样一想,袁训庆幸,宝珠也许睡了,并不知情。
动静这么大,四姑娘宝珠要还能睡得着,那估计是先喝过安神汤再睡的。袁训更庆幸,幸好太子殿下送来许多的汤药丸药,宝珠吃多了,这就睡得香。
又劝了老太太几句,再说已派人去寻找张氏和玉珠的话,又说回太子府上,再派人出来寻找。就要走,安老太太眉头冷凝:“你说,这晚上的事情,又与谁有关?”她怒道:“总不能掌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玉珠也招来这样的人!”
“啊,不是。”袁训轻描淡写:“这原本是一个人。”
安老太太怒极,抬手把小几上东西全扫地上,面上风雨欲来:“从我进京,我并没有惊动过她!她敢!”
“这事交给我。”袁训再次安慰,劝老太太去睡。老太太要等张氏和玉珠并不睡,袁训就自己出来。
他行步匆匆,走下台阶后,思念不打招呼的涌动而出。好几天没见宝珠,那就回头看一眼她房中烛火也是好的。
他侧身回眸,这一眼看去,就微微有了笑容。
月色,在他的思念里集中到一处。唯有相思的人,才会把此时此刻无数的光泽全汇集到那一方。
银霜朦胧,栏杆下站着一个人。她乌发斜髻,梳的是晚妆。绣衣珠眸,可见娇羞,是宝珠。
宝珠在那里,盈盈的拜了下来。
这一拜,拜得两个人自心才知。
这一拜,拜得两个人心意相通。
这一拜,拜得那劳碌的人辛苦全无。
这一拜,拜得宝珠珠泪盈睫。
敢袁训见到,宝珠就垂下头不敢起来。
她相信自己的姐姐掌珠,那错就全是画眉的。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宝珠又回到小时候的想法,因为房中没有父亲没有兄长,简洁的说,是没有男人。宝珠就不能出门逛街,不能出门看灯,游玩也跟随祖母才行。
家门不幸,没有一个当家的人,才致有人敢诱惑画眉,又想欺负掌珠姐姐。
袁训当仁不让,挺身而出,从没想过他暂时还不是这家的女婿。也没有人,包括邵氏在内,包括让逼急胡说一通的掌珠在内,都不敢怀疑袁训今天出面的身份可站得稳。
宝珠,更感激于心。
她一直等着,等着他进来,好对他道个谢。这么晚了,见面,倒是不必。
袁训心头一暖,满心的气化去一大半儿,他还是笑不出来,换成谁家里出来这种事他也笑不出来,再说张氏和玉珠还人影子不见,他就不苟言笑的抬抬手,大步而去。
而安老太太此时,捧着一碗热汤,由衷的叹着气,她虽带气,却是满意的一叹:“我们家的四姑爷呀,倒是能中我的用。”
以前不管出什么事,可全是老太太一个人独拼。
此时,离安家不远的客栈里,三奶奶张氏心有余悸也捧着一碗热汤,满面含笑对着一个人:“啊呀,真是生受你。”
又殷勤地问:“但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等我和姑娘脱了险,当派人感谢你才是。”
夜晚回来惊马,然后遇到歹徒。母女从车中翻出落地,是这个人挡在身前,又把母女护到最近的客栈里。
烛光下,这个人文弱清秀,彬彬有礼:“晚生何政之。”
“你是个秀才?”张氏才问到这里,听外面有人乱嚷:“我们是安家的人,各位不要乱,我们是来寻人的,”
张氏就满意的笑了,有老太太在,在这京里能出什么事情?她扶着玉珠起身:“秀才,明天来家里领赏钱,”
玉珠却意不过:“人家拼了命,您却给人家赏钱。”玉珠本是好意,张氏也一听就笑了:“是我说错了,秀才,明天来家里见见我们老太太,让我们全家呀,好好的谢谢你。”
……。
太子府上灯火通明,已近深夜,这灯火通明的不一般,表示殿下府中又有事情在商议。好在这通明,只在府内,从外面看,却见到不时有人进出,还和平时相同。
袁训走进时,太子殿下已议完事,独自在烛下沉思。五连枝儿的凤鸟灯上,蜡烛明晃晃,把月色全赶到窗外,独留烛光在房中。
“阿训来了,”太子殿下悠悠,手指椅子。
袁训坐下,双手扶膝,眸对地上,迸出来一句:“我要杀了韩世拓!”
太子并不奇怪,他由今天打架的事早问过原因。见袁训在气头上,就不多说。他面前摆着一套茶具,上绘云龙与金凤,乃是宫中赏出。
旁边,还有红泥小火炉,银丝细霜炭。
太子就点火,取水,候着火沸,聚精会神地把茶泡上。洗茶时,瞄一眼袁训,见还是鼓着个眼,绷个脸,殿下没忍住,扑哧一笑:“家门不检点,你气有何用?”
“是姓韩的存心使坏!”袁训又骂。
一盏香茶送到他面前,太子殿下亲自离座来送。微笑中,另一只手在袁训额头上轻抚两下:“怎不管管你岳家的人?”
“已处死一个丫头!”袁训嘴硬,面上还是现出尴尬。
太子倒没留心看他是不是难过,他先回座,手扶在椅子扶手上,慢慢道:“你是个福将。”袁训听过就大喜:“肯送我今天去军中?”
“休想!”太子听过就怒:“这心思怎么还不转回来!国舅就你一个儿子,独根独苗的,就是民间征兵,像你这样的也不征,何况是你!你是什么身份,自己倒不知道!”
袁训摸头,太子接下来长篇大论地教训他:“说了你多少回,母后也对你发了多少次脾气,谁许过你去!谁敢许你的!”
此时殿上无人,袁训两只眼睛对天。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