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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战明知道表弟不会向着自己,也受宠若惊模样过来,自己往脸上一贴一大把金子:“都来看看,表弟最疼我,头一个给我。”
元皓再拈起第二个,小小的一只,笑哈哈:“这一个给好孩子。”好孩子糊涂了:“你上午刚跟我拌过嘴,你忘记了不成?”
见剩下的,元皓笑得合不拢嘴:“大家有份,大家来分,加寿姐姐最多。”
“就知道你弄鬼儿。”好孩子一气走了。萧战却不生气,粗手指夹着小小的那个银鱼,跟两个墨锭夹着藕中丝似的,翻来覆去的乐:“表弟给我的,表弟先给我,最早最早给我的……”
香姐儿和加寿负责取笑他:“这个人疯了不成,就给你一小条,你倒这般喜欢,可见以前给的太多,以后不管什么都不要多给你。”
“表弟这一回先给我,下一回还想得起来先给我,讨嫌的那俩个,离你们一里一里下去的日子不远了……”萧战怎么会不回?他们的欢乐就是没事儿拌嘴,有事儿也拌嘴。
笑声传到船舱里,齐王放下手中的信,加意地看上一眼,染上他们春风似的笑容,眸光重新放到信笺上。
这是一封公文,来自护送齐王仪仗出了扬州,半路上收到旨意又回苏州的随从。
“……与镇江地面上夜受打劫,不见殿下行踪,来人匆匆退去……”下面有日期,算算日子,是他们在韩家老宅的时候。
齐王倒不会这里把袁训再夸一顿,文章老侯能看出来袁训有意让韩正经回家祭祖,齐王也看得出来。齐王只是想想不跟着袁训走的话,就又让人行刺一回。
自语道:“不管是大天教也好,还是奸细也好,都层出不穷,而且这一波还没有下去呢。”对袁训的赞叹在这里出来:“不是忠毅侯的话,别人也难安生揽这差使。”
就是一省的大员,对本省的经济军队有绝对权力,也还有个固定落脚地点,只能防别人。忠毅侯却是马车一赶,高兴爬山就爬山,喜欢入水就入水。别人当差是大多在明处,忠毅侯就明也行,暗也行。
冷捕头为什么查案有名,就是他大多躲避在暗处,看到的蛛丝马迹就多出来。
如今自己,也算到了暗处。齐王嘴角微勾。而且去苏州的日子还有,想来等着报复自己的人着急,难免露出马脚,说不好在自己到达苏州以前,又能拿上一批。
再也没有比稳站在不败之地上更让人开心的事,齐王因此神思更添悠然。想想忠毅侯这个人声名赫赫,以前听说有人诽谤他只依靠太后,其实他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又想到难怪父皇宠爱他过于别人,并不因为他是表弟外戚。齐王默然了。为人要做到这样要才有才,要实干有实干,才是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吧?
再说忠毅侯为人不算嚣张,性情也没有骄横。把满朝的臣子们数上一数,不管从哪一头算,都不算自高自大的人。齐王在心里反复想了想,把这几点牢记在心里。天下没有不分散的宴席,总有跟忠毅侯一行分手的日子。牢记住当差的要点,也方便自己。
但殿下还学会另一点,就是出来也是玩的。把余下的公文看完,当天该回的信回了,就兴致勃勃寻元皓等。
有一个船舱给孩子们上课,大家用饭,也是说话的地方,元皓扯嗓子大叫的声音从这里出来。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嗓音高又含糊,齐王猛然一听,没听清楚话时,还以为元皓又在拌嘴。揭帘进来,见大家几乎都在这里。大人分列两边坐着,中间两个孩子,叉着自己的腰,额头往前送着,小脸儿上凶巴巴,顶牛儿似的大叫大嚷。
“落九天呀落九天,”元皓又来一句,齐王这一回听明白,一猜就中,是他也看了附近的地方志。欣然道:“要去庐山吗?”
好孩子尖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山中呀此山中。”
齐王好笑:“你们俩个这是作什么?”
萧战慢慢吞吞:“岳父说去庐山,赵先生教了几首庐山的诗,我们都肚子里满满的,还没有兴头,他们俩儿兴致太高了,就拿一首诗斗来斗去。”
小小的愤然:“你们占了这么会儿的钟点,倒是再来两首怎么样?”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元皓大声干嚎。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山中呀此山中。”好孩子再跟得紧,也跟他是个不相上下的格局。
齐王大笑:“就会一首啊?那你们还比到这会儿?”
两个人嘎然而止,随后,面上都浮现出很委屈:“不是今天才学,要是昨天开始学,不就都会两首了。”
“那你们合在一起,不就成了两首。”齐王逗他们。
元皓和好孩子一起道:“斗诗文不能说一样的不是吗?”这次换齐王的笑容嘎然而止,愣上一愣,重新点头笑个不停。
加寿对元皓招手,香姐儿对好孩子招手。“来喝水,嚷上好一会儿,难道不渴吗?”等他们喝完水,大人们话题已不在庐山的诗文上面,而是商讨玩几天,玩不全是必然的,就挑出一定要玩的地方。首先三叠泉……
……
“首先三叠泉,”夜晚来临,船舱里熄灭烛火,元皓还在绘声绘色。小六在母亲怀里缩着窃笑,苏似玉倚在婆婆背后偷笑。加寿姐姐最捧场,还慢条斯理地回话:“真不错。”
好孩子撇足嘴儿。
一刻钟后,大家打哈欠。“首先三叠泉”,元皓重新又来一遍。
又一刻钟后,韩正经已睡着。“首先三叠泉”,好孩子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来大怒:“吵死了!你还让人睡不让人睡?”
元皓气呼呼,他的兴奋这才下去,一刻钟后他睡着,余下的人陆陆续续地入睡。
……
秋天的到来,边城往往最先感受。野外无遮无挡的风,枯草渐渐的黄,每天席卷似的铺排过来,让人时常意识到腊月虽然还有日子,但也似乎就在看得见的远方天际。
过城门的时候,穿堂风更加寒冷。龙四把外衣拉一拉紧,守城门的人都认得,不想多话,微微一笑,加一马鞭子打马加快速度入城。
身后是守城门的人笑语声:“四爷真了不得,你们听说没有?”
“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儿,半夜做梦娶媳妇也得听说一回不是?”
“今年全山西中的人,比往年多的多不说,还全都是国公府的亲戚。”
“是啊,四爷真了不得。”
他们因为赞叹而说话不慢,龙四马虽然快,也还能听得到。他叹息的有了笑容,在心里暗道,什么四爷了不得,分明是九爷了不得。
依着他,本想直到家中才下马。但自从殿试放榜以后,中的人名单到大同。龙家的人一出门,街上的情景如出一辙。
路边走路的人,是本城认得龙四的人争着拱手:“这不是四爷?四爷您出城去了?”
这是本城的父老乡亲,龙四只能站住,在马上拱手含笑:“是啊,您买东西呢?”
这一搭话不要紧,旁边有人过来揪住龙四马缰,这是打算跟他好好说几句了。两边的铺子里、茶馆里,和二层楼的酒楼上面,都有人探出身子,或走出来。
他们热烈的打着招呼,面上的笑似盛夏还没有离开大同。
“老四,你这是作什么去了?”明明他刚听到龙四说出城回来。龙四再次回答了他。
“老四,正要找你,我家新到一批江南的好东西,满城里算一算,除了您家再也没有人配吃。你家八爷他们又回军中去了,这梁山王也是的,打完不大家伙儿多在家呆几天,又操练什么兵马。现在就只有你在家,你晚上到我家来……”
龙四回了他:“晚上只怕不得功夫,出城接人没接到,赶晚上说不好他到,我得陪他。”
“那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后天……”
这一位嘴快,龙四停这会儿的功夫,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旁边有人不满:“你就说你什么事情吧,你还没完没了。”
“我找老四正经大事情,你别管。”那人横眉怒目。让人一语揭破:“什么大事情,不就是你儿子要进学,你想讨好老四送他去京里念书。”
在这里的人一起埋怨:“就是这话,还当别人不知道怎么的?”
龙四忍住笑,同他们再说几句,推说父亲等回话,从这里离开。家门前下马,跟在街上差不多。
往国公府来的人平时就不少,但自从殿试名单到大同,门上跟过年似的动静,是最近才开始。
龙四一一打着招呼,又花了点儿功夫才到父亲院外。一簇大的桂花树下面,小十穿着一件织银丝竹叶小罗袍在地上蹲着。秋风吹动袍角,看上去单薄。
“小十,风口儿里你又呆上了?进去玩吧。”龙四走过来。
小十抬起脸儿,一张小噘嘴在面上。龙四笑了出来:“你又和谁在生气?”
“九哥给我送的果子,前几天来的,还有一盘子没有吃完,我刚要吃,父亲说我吃得足够,剩下的要给别人。”小十怏怏:“那是九哥给我的呀。”
龙四心中知道给谁,把他拉起来,见一双小手玩得乌黑,帕子擦不干净,就道:“去洗手,把家里的好果子拿来你吃,你那一盘子,要留给客人。”
“那是给我的呀。”小十让龙四带着走,一路上嘟嘟囔囔:“城外老亲家的孩子们又来了,又是来玩我的东西,那是给我的呀。”
前面是国公正房的台阶,上面站着几个高低不等的孩子,见到小十就笑容满面:“小十你终于回来了,我只看看你京里来的新衣裳是什么花式样,我姐姐要。”
“我不得闲儿。”小十还是吓一跳的模样,挣开龙四的手走开。龙四一笑不再管他,丫头打开门帘,他把快马弄得凌乱的衣裳拂一拂平,往国公睡房里来。
这里也有一个丫头打起门帘,哄堂大笑声扑面而来。这房里坐的何止一个客人,简直是坐不下的站着,站不下的挤着。人人都在奉承老国公:“您是家学渊源,才出忠毅侯这样的能耐人。”奉承的原因是:“明年我的小儿子,唉,说不得,还有我家舅爷闻风而来,他的两个儿子,国公啊,哈哈哈哈,这进学的事情就全仰仗您了。”
龙四也有无奈,出门去让人纠缠说这些话可以说一天也就罢了,这回家来也躲不过去。能让人清静会儿吗?明年的事情,这才秋初,能不能中秋的时候说,腊月的时候说,过年的时候说?
见到父亲对这样的话也有疲倦之态,龙四上前来笑道:“外面备下好酒好菜,父亲是不能陪的,请各位先去坐席面,我刚从城外回来,和父亲说句话就来奉陪大家。”
他的话里说城外回来,说不好父子们有话要说,客人们又和老国公说上几句,由丫头带路往厅上吃酒。这里父子们得清静,还没有说话的时候,相对叹上一口气:“唉……”
但都不是很烦恼,相视对看着,又都恢复笑容。
“接到了吗?”老国公不等儿子说话,先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