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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大同!你还不肯杀人吗!”孔青抬手一镖打死一个,一面大骂,一面轻飘飘从箭楼下跳下。他刚落地,本是奔着苏赫去的,却有另外一个人抢出来,截下孔青。
家人让开,手臂上鲜血直涌,已断落到地上。
一刀,对着一个家人就劈下。
镇外,杀声进来,“放箭!”箭雨如织,也挡不住彪悍的马背上一族。他们下了马,也是一样的凶狠,身上又是老牛皮的旧袍子,汗渍油渍的并不容易破开,很快攻到镇口工事下面。
万大同心情澎湃起来,好似巨浪滔天中让撞击的海岸。用足了力气咆哮一声:“我记下了!”再大喝:“红花,你要小心!”红花摆摆手,尖声道:“我不要你管!”带着分给她的家人走开。
万大同至今没有说过,红花也没有提过。但此时这话一出来,就是旁边听话的人也没有认为不对。
万大同是红花的吗?
红花叉着腰,后仰着身子,高声喝道:“你听好了!你护好奶奶!奶奶有点儿差错,我不要你了!”
走上没三步,听后面红花凌厉高叫:“万大同!万大同!你死哪儿去了!”万大同从箭楼上探出身子,神情关切:“我在这里!”
她正在害怕,听宝珠一字一句地道:“这会儿,是不能善良的!”说过对着家人们一摆手,厉声道:“按我说的,各去安置!”带上丫头,宝珠是先去见世子妃。
邵氏知道自己是湿了贴身衣服的。
邵氏发抖:“宝宝…。珠,”邵氏扶住张氏,张氏扶住邵氏,两个人都看到对方裙上有一片水渍,但衣裙相贴,是谁先吓溺的不能知道。
宝珠旁边的丫头女眷们,全面色雪白,此刻失去所有血色。宝珠忽然想到,望向邵氏,尽量柔声,但急迫越来越促:“二婶儿!”
雪亮的长刀,夺目的弯刀,这不是可以说嘴的时候,这也不是来卖兵器的,这是生与死摆在面前。
人数即刻几倍的多出来,一个车里挤着坐,十人也能坐下,随着他们跳下车,情况这就紧急万分。
他们是车马过来,装的是客商。那车帘子一掀,车里不是货物,而是兵器和人!
宝珠面庞刹时雪白,还没有说出口,红花已大声接话:“奶奶放心,我亲手扼死奸细!”主仆一直是一心的,在红花说过以后,眼神对了对,都带足安慰保重和关切,听镇外苏赫咆哮:“下马!攻进去!”
大战迫在眉睫,这不过是拖延时间,且分苏赫心神。在下面的宝珠能明白,对集中到面前的老家人们吩咐:“投店的客商,男的,让他们拿上东西,全到这里来迎敌。告诉他们,不打就死!红花,你带着人把女眷们带到一起,如有异样的,”
万大同叽哩呱啦翻译起来。
孔青踢他一脚,手上两把刀还在转着,嘴里道:“我不会说瓦刺话,快翻成他们的话,让他们的人全听到!这不要脸的东西,他还有脸来!”
“有你的,攻心战术。”万大同在孔青旁边翘拇指。
苏赫气得哇呀大叫:“胡说!”十战十胜的那个是他还差不多。
见到是苏赫,孔青惊而且怒,不先羞辱羞辱他怎么行。把刀取出来,火光下面招摇着,长笑高声:“苏赫,你不自量力!在京里你不是小爷对手,我家小爷把你十战十胜,你跪地求饶,亲口许下永不再犯,这事情满京里尽人皆知,你有何面目还敢前来!”
孔青贼出身,对好兵器好暗器特别的喜欢。他现在口袋里还放着船上遇袭时得到的一把暗器,全是淬毒,打算认出为首的,全照顾他一个人。
苏赫鼻子几乎气歪,这是他的爱物。兵器和马,有如将军的手脚。他京中被擒,这刀让孔青捡走,后来太子只要去看了看,袁训见孔青喜欢,讨要回来赏给了他。
两把弯刀似流星夺月般,出现在孔青手中。
“苏赫,你好大的胆子敢往这里来。看看吧,这是什么?”
孔青在箭楼上乐了,手心扬起,两道弯月白光自手中出,孔青也认出来他,苏赫在京里被擒,孔青和万大同全见过他。
拔出弯刀,正要说话。
“唰!”
火光下,他放声长笑:“哈哈哈,袁家?果然不一般!”
这哪里是个小镇,在苏赫看来,严守城池的气氛已经出来。
箭楼和近镇口的石头房子,封锁工事的后面,弓箭上弦,铁箭头闪着寒光,后面人的眼神居然全凛然,没有夜半惊闻的惊吓。
有大半人高,就是没有人在后面张弓握箭,马也不容易跳过去。
两个石头做的箭楼,中间路口堵满巨石,滚木夹杂其中,有什么黝黑的在四面拦着,仔细认下,是小儿手臂粗的铁链,同石头木头一起,把镇口封锁。
他来得已经足够快,这小镇居然已能准备。
此时的镇外,苏赫车马兵临镇外。搭眼一看,他脱口说了声:“好!”
“保重,不要担心我们!”袁夫人在烛下定定的挥手,目送宝珠离开。
“母亲保重!”宝珠面色微白。她已经听到镇外泼风似的马蹄声。
保养得白皙的手掌,在宝珠发上轻轻一抚,袁夫人嫣然:“你去吧,等你再回来,也许我们先进了地道,只管放心孩子们,再见到,也许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这里离大同只有半天的路,这里离卫所也是半天。烽火一点,雁门关过来也没有数日路程,孩子,你是当家的,不管多困难,最多撑过几天也就能等到援兵。还有你姐姐那里,我们有一个烽火传递,雁门关看到,会直接对太原和周边示警,你姐姐来的也许还最晚。”
宝珠点头。
“客人们要安排好!”
她以为宝珠已经很能干,但今天才知道宝珠还是很年青,要学的还是很多。她仰起面容,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袁夫人的话,随时用耳朵捕捉,深深存到心底里。
袁夫人还是笑得亲切温柔:“不要慌,孩子!不管遇到什么,你要记住不要慌。”宝珠拼命的点头。
宝珠张口结舌,一把握住袁夫人的手,焦急出来:“母亲,还有什么,请您赶快教好!”
“近些日子来投店的客商们,也许也会奸细,你出去后要严查!”
下一句话,让宝珠惊心不已,也佩服不已。
“是。”宝珠凝眸,不敢错过一个字。
“凡先盖好的房屋,都有地道入口,知道的家人是…。你出去后,见事情危急,救人要紧,打发全镇的人进地道。”
宝珠用力点着头。
“听着!”她厉声。
烛光下,婆媳两人相对,袁夫人低沉而有力——有力的嗓音对她来说,是个少见的事情。
忠婆欠欠身子,对奶妈们道:“放下哥儿,你们先出去。”带着她们退出。
“过来孩子,到我身边来。”袁夫人招手,同时对忠婆看看。
宝珠回身,见袁夫人带着从没有过的郑重,而且她不紧张,在震天响好似全天下的狗全在这一刻叫起来时,奇异的能让这房里还保持着平静。
袁夫人叫住她。
宝珠更放下心,有母亲在更不用担心儿子,轮流亲了亲孩子们,见他们睡得正香,呼呼的,毫没有让惊醒的模样,宝珠道:“真是有福气的孩子。”就要往外面走。
她的婆婆平时不声不吭的,不是在房里思念亡夫,就是抱着孙子们玩耍,但关键时候,似青山巨石让人镇定。
宝珠就这时候进来,不多的慌乱也安静下来。
也给孙子们穿好衣裳,忠婆正在收拾小衣裳。都过了半周岁,已加上辅食,和以前对加寿似的,弄些软软的米粉糕饼和点心给他们自己啃,这就全带上,又让奶妈全进来,沉着的吩咐:“给自己多备些吃的,拿上厚衣裳。”
“母亲,我去看看!”宝珠早穿好衣裳,这狗叫得太狠,让人想睡也难。她先到袁夫人那里看孩子们,却发现袁夫人比她还要警醒,袁夫人自幼生长在边城,经过的危险比宝珠要多。
……
苏赫的铁骑清晰可见时,袁家小镇灯火通明,已进入作战准备。
“点火,向大同示警!”
“两边,那边也要封!”
“去帮万掌柜的,封镇口!”
后面是中年人年青人的乱哄哄,也不再说祖父们吹牛,乱嚷:“抄家伙!”
老家人的嗓音,带着年老气弱的嘶哑,但是一起长呼:“天灾**了!起来避险了!”
“怕有上千人!”他大叫着,又让他老子推了一把。老打更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抢走儿子手中的梆子,用力敲击着,同时大叫:“天灾**,起来避险了!”
他的儿子趴在地面,一只耳朵对地,面色早难看之极。
孔青探出身子:“我就下来帮你!”一回眸,见一堆老家人先过来,老打更人嘶声:“孔管家,示警示警啊!”
箭楼里放着的是巨石和滚木,弓箭兵器也有。万大同已下去,拖着巨石出来,把镇口挡住。
在这里才陡然一惊,又听身后无人回话,去找万大同时,见他已经不在身边。
“这是哪里不长眼的客商,半夜还赶路?”孔青道:“万大同,像人数不少,又带着沉重的货物。这敢半夜走路,错过宿头的还好,要是强盗?”
但他也没有想到左有大同,右有卫所,苏赫就在不远。
箭楼的下面,孔青养的护院狗欢腾的也是大叫,对着镇外叫得亦是凶猛。孔青人在箭楼上面,也感觉出黑暗中有什么扑面而来,肃杀又淋漓。
孙子们叹气:“又吹上了。”上了年纪就是爱吹当年勇不是,扶着他们去镇口。
“那时候我跟着老国公,老老国公,嘿,那威风…。”
他的爷爷给他一巴掌,也是无力的。骂道:“不长进!”老人们一起摇头:“年青!跟我们那时候不能比。”
旁边都有年青人扶着,不是儿子就是孙子。年青的孙子们打着哈欠:“爷爷你们这不是折腾吗?小心把夫人奶奶吵醒!”
那手在月光下面露出干瘪青筋,亦是苍老的。
“老弟,你也起来了?”老打更人还没有回话,街上响起说话声。十几个全是苍老的老家人走出来,手提棍棒的,手握弓箭的,对老打更人招手。
揉自己胸口:“难怪我大晚上的睡不沉,心里一直的跳。”
打更人恍然想到:“爹啊,是不是有天灾,狗子狐子都有灵性,有天灾比人知道的早,才会这样!”
老打更人虚弱的骂着儿子,给自己穿好衣裳,嫌他扶着走得慢,让儿子背着出这院门。狗叫声更狠,天塌下来似的一声接似一声。
“滚,你还是小,咳咳,你不懂啊……”
“爹,您有话对我说,夜里冷,别起来了。”打更人上前去阻止。
他上了年纪,得了骨疼病,手抖得穿不好,一半衣裳全拖在地。
打更的人吓一跳,小时候他做错事情惹老打更人生气,才是这个语气。这下子知道有话要说,不是让狗叫惊醒那么简单,推门进去,见老打更人哆嗦着,已在穿衣裳。
“土山!”叫声颤抖,但严厉起来。
打更人走到门外陪笑:“爹,您睡吧,狗中了邪,等我到箭楼放两箭吓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