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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狗屁!”罗仲被他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索性又添了一脚,转过头不愿意再同他说话,“滚,你给我滚出去,别回来了!”
罗成呆呆地看了他两眼,恨恨道:“好,好,我滚!反正你也不拿我当弟弟!”
说完便瘸着腿摔门离开了。
说起来罗仲和罗成虽然是一个爹一个妈养的,但罗仲对罗成却不怎么样,哪怕稍微上点心,打断了罗成的腿也不会让他去吸毒。这还要追溯到罗成出生的时候,罗仲差不多八九岁,才刚刚懂事,长在豪门自然有了危机感,生怕罗成长大了同自己争家产,一直把罗成往纨绔子弟那方面养。而罗成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也没在乎过他,罗成是被罗仲带大的,对他倒是非常依赖,感情颇深。这次的事情,虽然有一半是他气不过,另一半,也是存心相当罗仲试探的棋子,没料到就是这么个后果。
对于这件事,陆郁只当个笑话看了,在买冰淇淋的途中顺便看了份报纸便算了。
车行的很快,到了单元楼下,陆郁拎着散发着凉气的冰淇淋,敲开了裴向雀的门。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打开的门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裴向雀。
裴向雀穿着宽松的短衣短裤,赤脚踩在地上。他的衣服搭在身上都是空落落的,背影很瘦,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白的很,像夏天里才长出来的细嫩的藕节。同两个月前相比,又抽长了些,有着少年人的模样了。
裴向雀歪着脑袋,去沙发上找东西,又偏头问:“昨晚,听完了歌后,陆叔叔睡了没有?”
陆郁面色不改地说谎,“睡了一会。”
“一会是多长时间?”裴向雀听到了他的话,反应了好一会,才接着追文。
陆郁毫不费力地岔开话题,拐到了另一个地方。
和裴向雀说交流是需要很大地耐心和细心的,否则等他说了下一句话,已经忘了前面说了什么。
沙发上似乎没有裴向雀找的东西,他又去别处找了一圈,才终于翻到了,是空调遥控器。
宁津像是没有春天一样,冬天才结束,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房间的地势好,还不算太热。裴向雀不太舍得开空调,可只要陆郁从外头回来了,他是肯定要开的。
陆郁脱了西装,里头的衬衫已经被汗水稍稍浸透了。他坐在沙发上,将手上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朝裴向雀的方向推了推,“打开看看。”
裴向雀有点好奇,拆开了盒子上绑着的缎带。这是个包装精致的外带盒,材质特殊,印着烫金的花纹,外面的一层打开,是一个小一些的盒子,周围全是未融化的碎冰。裴向雀将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提出来,放在一边,接着拆下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模样精致小巧的蛋糕,颜色鲜艳缤纷,表面缀满了各色时鲜水果,看起来可爱极了。
直到此时,裴向雀才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
他满眼都是欢喜,伸出手指碰了这个格外漂亮的蛋糕的表面,却被冰的往后缩了一下,偏头问:“……这是什么啊?”这个不像是以前吃的蛋糕。
陆郁说:“是冰淇淋蛋糕。上次说的,还记不记得?”
裴向雀显然还记得这个据说比蛋糕还好吃的冰淇淋,从包装盒里找到了配套的小刀,兴致勃勃地切成了两份,不小心切坏了水果的时候还有点难过,自己拿起来吃掉了。
另一半品相完好的蛋糕被推到了陆郁的面前,对于这些东西,陆郁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口便算了,抬头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裴向雀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口,这份冰淇淋蛋糕的价格昂贵,味道也对得起价格,入口即化,奶香味十足,冰冰凉凉的,正适宜现在的天气。面对陆郁的问话,裴向雀的嘴巴忙着品尝美味,连话都没空说,只能连忙点头。
“这么好吃吗?慢慢吃,别冰着了。我去做饭。”陆郁笑了笑,将只吃了一小口的蛋糕推到裴向雀面前,卷起袖子去了厨房,看了看冰箱里还剩什么菜。
他处理了肉菜,才把汤炖上,出了厨房,打算和裴向雀再说一会话,裴向雀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眼前的那半份蛋糕还没吃完,另半份已经快要融化了。
有点不对劲。
陆郁皱着眉头,放轻脚步,走到了裴向雀的身后,只见裴向雀方才快乐的表情只剩下了挣扎,拿着勺子的手举在半空中,犹犹豫豫地,没有下得了手。
陆郁探身过来,轻轻问:“怎么了?”
裴向雀吃了一惊,欲盖弥彰地捂着半边脸,眼神微躲,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没什么的。”
“那你把手拿开,”陆郁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眉目收敛,多了严肃和认真,“乖,拿开手。”
陆郁又重复了两遍,不复往常的温柔,语气坚决且不容置喙。
裴向雀瑟缩了一下,向沙发后面躲了躲,还想做一番垂死挣扎,可是陆郁现在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俯身探了过去,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捉住了裴向雀两只细细的手腕,摁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稍稍用力,撑开了下颚关节,裴向雀不得已张开了嘴,陆郁低下头,同裴向雀离得很近,连两人眼睫毛似乎都交织在了一起。
陆郁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终于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长在口腔最里面的那颗板牙有一道黑色的缝隙。他伸进手,朝那颗牙探了过去,裴向雀只好尽力张大嘴,生怕咬到了陆郁。
果然,陆郁的手一碰到那颗牙,裴向雀就疼的一缩,却还要克服疼痛,勉强撑着自己不能合上嘴。
“好了,阿裴,”陆郁松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在看到裴向雀的样子时陆郁就差不多有了预感,“你坏了两颗牙。”
这一番折腾过后,裴向雀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圆圆的眼睛里泪水汪汪,眼角晕染着淡淡的粉红,右边脸颊红肿了一片,像是鼓起了一个团子。
他的牙齿抽着疼的厉害,连带着额角的神经也痛了起来,原本就结结巴巴的,现在话更讲不清楚了。
“那……肿么办?”裴向雀捂着右边脸颊,似乎能够减轻一点疼痛,几乎要哭出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好,好疼。”
陆郁心肠硬,一贯不为所动,大约唯一受不了的就是裴向雀在床下的眼泪,柔声安慰他,“没事,下午就去看医生,看完就好了,没事的。”
“那现在……”裴向雀的话讲的很慢,眼神躲躲闪闪,偶尔落在一旁冰淇淋蛋糕上,似乎很不舍,还要装作不经心地问:“这个,好吃的还没吃完呢?”
他这个模样,仿佛吃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下一回了。
不过确实,下一回的冰淇淋蛋糕,肯定是遥遥无期了。
陆郁对待裴向雀的事情非常容易情绪化,昨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连眉尖也未曾皱一下,可现在听了裴向雀的一句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自己这头担心他疼的掉眼泪,他那边惦记着导致牙疼的罪魁祸首没吃完,甚至还跃跃欲试,从前还不晓得他这么贪吃。
也是。陆郁转念一想,这时候裴向雀才十六岁,没有多吃那两年的苦,自己也不是强迫了他的那个人,而是隔壁的一个好心肠的叔叔。他还天真着,热切地相信着自己,而孩子脾气的裴向雀,连无法克制的欲望也是这样可爱。
陆郁在心里接连叹气,也没办法真的训斥他,只好两口吃掉了那份分开了的冰淇淋蛋糕,连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好了,没有蛋糕了,现在放心了吧。”
裴向雀对着空了的盘子呆呆地垂下头,过长的鬓发从耳畔滑落,遮住了更加水汪汪的眼睛,眼眶都快要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了。
非,非常伤心了,好想哭。
陆郁站在给李程光打了个电话,预定了下午的牙科诊所。
打完了电话,裴向雀还是垂头丧气的,瞧起来委屈极了,陆郁坐在他的旁边,问:“是不是疼的厉害?”
裴向雀很想坚强一点,果决一点,可陆郁的声音太温柔,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陆郁很会哄情人,可小孩子却从未哄过,有点头痛,想了片刻,道:“那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裴向雀还傻傻地问:“吹什么?”
陆郁把裴向雀朝自己身边拉了拉,朝又红又肿像个圆包子似的的脸颊上轻轻吹了吹,他的呼吸温热轻柔,像是一阵暖风,又很痒,叫裴向雀从头发丝酥到了指甲尖,不能动弹了。
裴向雀脸红得更加厉害,嗫嚅着说:“好,好痒……”
陆郁没听清,问:“嗯?”
“没什么。”兴许是紧张,或者是注意力被转移了,裴向雀忽然觉得好像真的不太疼了,鼓起勇气,自己又凑上去一点,“真的有用,都不怎么疼了。”
陆郁慢慢地,继续吹烫了小麻雀的红脸颊。
既然裴向雀的牙齿已经这样了,原先准备的菜只能全部作废,陆郁将裴向雀安置在了床上玩游戏,自己又重煮了一锅清淡的粥,配上爽口的小菜,让裴向雀吃了一点。
到了下午,陆郁又带着裴向雀出门去了医院。这位牙科医生据说医术高超,在公立医院干了几年后,辞职自己开了家诊所,因为手艺高超,生意兴隆,客人不断,李程光也是费了些功夫才预约到了他。
做检查的时候,诊所里的气氛十分紧张。裴向雀因为牙疼而愁眉苦脸,陆郁因为裴向雀愁眉苦脸的模样而神情严肃,而那位医术高超的医生,则是被陆郁不自觉散发出的气势压迫,战战兢兢地看完了病,其实只是补一个稍微坏了的牙,却像做什么大手术似的小心翼翼。
补好了牙,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最后叮嘱,“他的牙釉质本来就发育不太好,要注意饮食,不能吃太过冷热酸甜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再来复查。”
陆郁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裴向雀的牙齿应该一直都不好,但因为之前多吃的是谷物,接触不到甜食。而这段时间,陆郁投喂的点心,糖果,蛋糕等甜食不计其数,加上裴向雀不注意保护牙齿,终于在今天吃了又冰又甜的冰淇淋蛋糕时爆发了。
回到了家,裴向雀还是愁眉苦脸的,才补了牙,嘴里还是一股古怪的味道,漱了好多次口都没用,在沙发上躺了一会,还是打算爬起来去冰箱里拿块糕点尝尝。
只是他的手才碰到糕点,就被陆郁一把捉住,陆郁温温和和地朝着他笑,“方才在路上是怎么答应我的?”
陆郁敛了笑,夺过了他手上的点心,又问了一遍。
裴向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郁,直接吓成了一只默不作声,刚刚偷吃被捉的小鹌鹑,缩了缩脖子,连翅膀都不敢扑腾,乖乖地趴回沙发上打了个滚,像是有了小脾气似的生闷气,其实小心脏抖了抖,想:啊,陆叔叔今天真凶。
接下来事实证明,裴向雀原来对陆叔叔的了解有多么片面,因为陆郁不仅凶,还十分铁石心肠,连撒娇打滚装傻卖痴都无法打动的那种。
只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陆郁便将原来两个月安置在房间各处的糖果点心等甜食全部搜刮干净,除了厨房里做菜用的白砂糖,在裴向雀家里怕是半块糖也找不到了。
裴向雀哭唧唧地看着陆郁拎着一大袋的吃的出去,还特意哼哼出了声,试图勾起陆郁的同情心,却还是被冷酷无情地关上门,什么都没有留下。
陆郁回来后,乍一眼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