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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妾侍的生母,因为险些害死主母与嫡出小姐而被处死,落在别的人家里头,这样的妾侍留下的庶女只怕会被撕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二两。
可这位扶卿姑娘呢,身为被主母嫡兄仇视的庶女,却仍然能在父亲的宠爱帮扶之下,过着几乎比嫡女还要舒服的生活,外祖一家虽微贱,却仍然可以带着大笔嫁妆风风光光的嫁到王府做侧妃。
这份功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当年在晋阳王氏的府上,她也是见过这位扶卿姑娘的,娇娇怯怯,生的十分出众,行事也是谨慎小心会讨人喜欢的。
可是现在看看她管教下人的功夫,啧啧,可真是对不上当时的那副玲珑心肝。
阮琨宁的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点了点,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说就像是贾宝玉所说的那样,女人嫁了人之后便成了鱼眼珠子,上不得抬面了。
只是,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那插瓶中摘下了一朵碧色的梅花儿,放在手里头细细的拿捏,心里头虽说是暗自小心,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只要自己实力足够,任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她心里头正想着,便感觉那帷幔被先开了一人的缝儿,两个婆子挑开了帷幔,一道娇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果然是王扶卿。
数年不见,她当初面上的青涩娇嫩之气消退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妇的妩媚嫣然,眉眼似乎长开了些,面目间似乎天然的隐含笑意,桃腮芙蓉面,衬着那一身娇粉,风情十分的动人。
见了阮琨宁,王扶卿心头也禁不住猛地一震。
一身明红色的衣裙,大概是占尽了世间的所有颜色,莫说是男子,便是自己这般的女人,见了也止不住的心神一晃,怔然不已。
只是……这身明红色,对于自己这个不能穿正红色的侧妃而言,却是美丽的近乎刺眼了。
那些纷乱的想法也只是瞬间罢了,随即便烟消云散。
王扶卿走上前去,故意上下一打量阮琨宁,才过去握住她的手,那种温婉柔和的笑意从她美丽的面容上散发开来,十分的亲切和善,道:“数年不见,阿宁妹妹简直是容光耀人,不可直视,连我见了都觉得心热呢。许久之前便想着见一见妹妹,今日可是赶得巧了,竟是在此地见到了,若知道如此,我必定是要早些过来与你说话的。”
阮琨宁也微微的笑了,只不过是冷笑罢了。
王扶卿这话说的十分客气,可实际推敲下来,却半句也当不得真。
我跟阮琨碧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金陵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你可不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却在我面前做偶遇,委实是太过于虚假了。
至于其他的嘛……她眼底闪过一道晦涩的光,却打算慢慢再看。
只不过,这个王扶卿是敌非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看清了彼此之间的立场,阮琨宁也就不打算同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的道:“的确是很多年不曾见了,时移世易,许多事都是不同了。我记着,当初侧妃十分知情识礼,举止落落大方,怎的到了现在,连见人请安都不知道了?”
王扶卿面色微微一怔,随即便带上了几分委屈而歉然的笑意,面上是半分不满都瞧不出的,俯身深施了一礼,温声道:“殿下莫要见怪,原是我的不是,今日见了太过于欢喜,一时没有规矩也是有的,还请殿下勿要生气才是。”
阮琨宁看着她言行举止,极为隐晦的一撇嘴。
见了我这样高兴,知道的我们是多年未见,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私生女呢。
她还没有吭声,王扶卿身后的一个嬷嬷却道:“殿下怎能如此呢?侧妃有身孕,正是体弱的时候,哪里做的了这样的事。之前不曾行礼也是见了您太过于高兴,又把您当朋友罢了,却不想您竟不是这样想的,非要强人所难呢。”
阮琨宁饶有兴致的瞧了瞧那嬷嬷,她的声音虽是压低了,可阮琨宁还是听了出来,便是方才叫自己出去问安的那个声音,只不过是能屈能伸些,此刻声音入耳,竟显得十分的柔弱了。
她勾起一侧唇角,没有叫王扶卿起身,而是道:“你管教下人的功夫,倒是极好。”
王扶卿脸上一直流连不去的笑意也是微微一僵,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阴翳之色。
她素来都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晓得要低调行事,可是这个嬷嬷却是个行事张扬的,实在是极为不合她的心意。
可是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嬷嬷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她的婆婆成贤妃为了压制她,给五皇子妃做脸才赏下来的,说是在自己身边教一教规矩,代表的是成贤妃的脸面,是以王扶卿便是再怎么不喜欢,也得供着,不然便是五皇子也不会高兴的,素日里倒是还好,却不想此时竟她这样没有分寸,四处得罪人。
王扶卿顿了顿,刚刚开口想要辩解些什么,却被谢湘意打断了。
谢湘意掩嘴一笑,神色中全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忽的道:“你这嬷嬷话说的有意思,她没有身孕要行礼,有了身孕便是不必了吗?这却是哪里来的道理?再者,有了身孕不好好的在家里头歇着,跑这么远到庄园里头来做什么,人都来了,此时再说有身孕,岂不是无病□□?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她瞧着王扶卿愈发难看的脸色,道:“尊卑二字,从来都是容不得模糊的,你竟连这点都看不清楚吗?再者,主子们说话,几时轮到奴才插嘴了?晋阳王氏也是名门,侧妃嫁的又是王府,怎的连一个奴才都管教不好?知道的这是奴才自己不懂规矩,不知道的,指不定就会说侧妃庶女出身,上不得台面呢。”
谢湘意面上是温婉的笑意,那股子嘲讽还没有散去,却有些抱歉的一掩唇,道:“我这个性子,最是心直口快,冒犯了侧妃,还请侧妃勿要见怪才是。”
庶出,妾侍,这两点是王扶卿此生最恨之处,却硬生生被谢湘意戳了出来。
王扶卿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却也是转瞬即逝,面上随即便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道:“谢妹妹也是一番好心,哪里怪的了你呢。”
阮琨宁没想到谢湘意会王扶卿一句,怔了怔才回过味儿来。
世家之间的联姻盘根交错,转个弯儿就能扯上关系,就像是阮琨宁的外祖母崔老夫人出身太原温氏一样,七拐八拐总会有些联系的。
王扶卿的嫡母,也就是晋阳王氏的宗妇出身荥阳郑氏,然而郑氏女的生母,荥阳郑氏现在的太夫人,却是出身陈郡谢氏的。
仔细算起来,谢湘意也要叫郑氏一声表姑母的,再加之她本身是嫡女出身,看不惯王扶卿这个一直打压着自己表姑母的庶女,故意要下她的脸面,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了。
王扶卿看起来倒是也不在意,开口斥责了那婆子几句,便叫她退下了,这一套结束了,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开始同阮琨宁与谢湘意说话。
她委实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同阮琨宁与谢湘意一来二去的说了许久,明明那二人的敷衍毫不掩饰,面上竟还是分毫的不动声色,始终微微带笑。
阮琨宁同她说了好一会儿,便有些后悔到这凉亭来了,老是这般彼此防着,也总觉得累得慌,便想着起身离去了。
她这念头刚刚升起,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便见王扶卿的脸色登时惨白了起来,手里头握着的,一块据说是五殿下送她的玉佩更是“啪”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摔了个四碎。
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声音疼的都飘忽了起来,向着身边的婆子伸手,道:“我肚子好疼……张……嬷嬷……”
短短的一句话也是破碎的不像样,看起来的确是不太好,并非作假。
阮琨宁是懂医术的,而且医术也绝对比世间的绝大多数医生要好,只是外界几乎无人知晓罢了。
可是这一遭,她却不打算掺和这趟浑水,这种事情最是拉扯不清,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跟着落不到什么好。
她同王扶卿算不得一个壕沟里头的战友,没得凑过去装什么情深呢。
那个姓张的嬷嬷显然是会医术的,两根手指搭在王扶卿的脉上,面色却忽的一变,自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竟是一副银针。
她抽了一根在王扶卿腹部穴位一扎,这才道:“侧妃的胎像之前还说稳当的,是受了外界刺激才会有失,”她别有深意的瞥了瞥阮琨宁与谢湘意,低声道:“怕是被什么给冲撞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对照着王扶卿惨淡凄楚的脸色以及那个她腹中才几个月的孩子,对于阮琨宁跟谢湘意更是很不利,可是无论是阮琨宁,还是谢湘意,脸上都不曾流露出一点担忧之色来,反倒是身后的丫鬟们,脸上隐约有几分不忿之色。
什么叫冲撞?说白了,也就是冒犯与触犯罢了。
这二字,从来都是上位者用来碾压下位者的,而现在,王扶卿的身份其实是远远达不到的,也完全没有碾压阮琨宁与谢湘意二人的位分,对于这二人来说,这嬷嬷的话,才是真正的冒犯呢。
再者,凉亭里头的人就是这些个,在王扶卿没有自己害自己的前提下,岂不是说就是阮琨宁或者谢湘意干的吗?虽说这里头奴才的人数更多,可是那又如何?
假设最后查出来是阮琨宁身边的一个奴才干的,那世间人都会认为那就是阮琨宁干的,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为什么,哪怕有的女人私底下用的手段比今日的更加冷血残忍,可是在舆论上,大家都是天然的会去谴责这种事情的,毕竟,在事不关己的前提下,大家都会很愿意去做白莲花的。
只是,阮琨宁在心底冷笑,这盆脏水泼的,真是略恶心啊。
她的唇角微微翘起了一点,像是刚刚露出花苞儿的玉兰,在那副倾城面容的衬托下,愈发的娇妍无双。
凉亭内的人只见她一笑,都不受控制的怔住了,随即惨反应了过来,具是有几分慌乱的低下头,好在大家都是这样子的,倒是也没有觉得可笑。
她细长洁白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那桌子,向云舒道:“拿了我的名帖去五皇子府上寻五皇子妃,就说他们府里头的奴才,很应该管教一番了,一个两个不会说话也就罢了,怎么竟连尊卑规矩都全然不知呢。”
王扶卿是侧妃,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可是无论说的再怎么好听,她也只是五皇子的一个妾罢了,在正妻面前先天的就是抬不起头来,外人面前也是要对着正妻弯腰的。
既然是妾,那么她同身为正妻的五皇子妃天然的就是敌对,那阮琨宁就不必担心此事被瞒了下去,无声无息的结束,相反的,五皇子妃只怕还会在府里头给王扶卿一个好看。
同进士,如夫人,前者是世间所有科考之人的痛恨,后者就几乎是天下所有妾侍的终生痛恨之处,尤其是除去在皇宫之外的地方,妾侍是不允许扶正的,几乎可以说,只要做了妾,那几乎一生都是妾了。
只要是给面子,基本上不会可以的提出来,叫对方面上难看,阮琨宁却是直接戳了上去,毫不留情。
这种能给主子诊脉的奴才,无一不是心腹,阮琨宁如此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