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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修漫不经心的眯起眼睛,道:“殿下这话说的好生轻松,只轻飘飘一顿饭,便要打发了我么?”
阮琨宁倒也不生气:“那世子看来,我应该如何呢?”
段南修自己将这个话头给挑起来了,此刻却不肯细说了,而是倏然转了话题:“听说,殿下与太子殿下早已经有了婚约?”
他问的并非什么机密事,阮琨宁也无意遮掩,而是直截了当的道:“倒也不是,婚约是不曾有的。”
段南修回身去看她眼睛,阮琨宁毫不避讳的回视,却见他微微一笑,别有所指的道:“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便是了,至于那一纸婚约,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
阮琨宁不置可否,只轻轻一抖眉梢。
段南修轻轻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却也不再开口,只扬鞭纵马,向前疾行。
阮琨宁也不是好奇心十分旺盛的人,尤其是对于段南修这种看不出深浅的人,便是她心中好奇心旺盛的都要自燃了,面上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更不必说问出口了。
她倒是有些庆幸,自己那时候没有对小燕娘下死手。
照他的身份来看,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要是真的被她杀了,指不定会给自己招惹多大的仇家,阮琨宁虽不惧,却也嫌麻烦。
说起来,也是小燕娘自己种下的善果——倘若他一开始下的便是死手,阮琨宁必然也不会客气。
等等。
阮琨宁忽的想起另一节来,脑海中似乎刹那间闪过一丝光亮,面上禁不住显示出几分惊色来。
到了现在,她才隐隐猜到——那时候,小燕娘对她出手,其实也未必是恶意。
阮琨宁到听月小筑时,并不曾同外人说过,哪怕是永宁侯府里头,知道的也是不多,便是宫里人来寻,也不该是几个男子骑马而来才是。
只可惜,她那时候只听那几人唤了一句殿下,便下意识的以为是来寻找自己的,竟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在脚步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小燕娘只怕就已经知晓了来人是谁。
只是为了怕自己与外头几人撞上,又来不及解释,这才会猝然出手。
细细想来,也算是有道理——不管如何,他既然肯来拜祭如素夫人,便知二人或多或少总有情分在,再联想二人身份,怕是亲眷才是,既如此,对于阮琨宁这个亲眷的唯一弟子有所关照,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小燕娘大概没想到,阮琨宁的反应这般迅速,在他出手的同时完成了反杀,才将事情搞得这般混乱。
想到这里,阮琨宁反倒是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
她在心底叹口气,扬鞭跟上了段南修。
此时正是正月,人情往来也是繁琐,九重楼的生意更是极好,好在阮琨宁身份在这儿,九重楼的东家又是她迷弟,九重楼里头总是会有包间专门为她留住。
正是午饭时分,饭菜都是方便,二人落座不久,便有会从鱼贯而入,呈上了各式菜肴。
本就是阮琨宁为致谢而摆的宴,自然不会先用,而是客客气气的清段南修先动筷。
段南修倒是也不推辞,只低头瞧了瞧面前酒盏,抬手推到了阮琨宁面前去,道:“殿下见谅,在下身有旧疾,近来饮不得酒。”
阮琨宁正在想怎么推辞着不喝酒,却不想段南修这般善解人意,于是他话刚刚说完之际,便当即顺水推舟道:“无妨,既如此,便叫人撤了吧。”
段南修倒不知阮琨宁心中的弯弯绕,还开口劝了一句:“殿下不必在意我,若是喜欢,只管饮上一二便是,无妨的。”
阮琨宁咳一声,道:“不必了。”
段南修似乎明白了几分,轻轻笑道:“殿下……可是量浅?”
阮琨宁再度咳一声:“好说,好说。”
好在段南修比较善解人意,倒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随意动了筷,阮琨宁在他后头,也跟着有了动作。
二人出身皆是不俗,一餐几十个盘子也算不得什么,别人口中的珍馐落在这二人口中,也不过尔尔罢了。
食不言寝不语,阮琨宁也是受过这类教养的,只是此刻由她宴请,自然少不得相劝一二,更何况,段南修的举止,也值得她相劝。
满桌的菜肴,他也只是沾了沾几个青菜,半分没沾荤腥。
阮琨宁轻轻示意满桌菜色,开口道:“世子是茹素的吗?”
段南修含笑颔首,道:“是呀,”他朝她一眨眼:“——我是不是很奇怪?”
对于阮琨宁这种无肉不欢的人而言,自然是觉得吃素的人奇怪,可人各有志嘛,更比说只是吃饭这件小事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摇摇头,道:“不过是喜好不同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阮琨宁不再说什么,段南修也不开口,只低着头,姿态优雅的享受这一餐,却不知道,一场小小的风波已经袭来。
到了九重楼之后,阮琨宁使唤人也就方便了好些,此间距离永宁侯府不算近,却也不算远,无需多久功夫,便能有人过来。
她一面吩咐人去料理那几具尸体,一面安排了与段南修的这一宴。
这次的事情不算小,阮琨宁自然也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令人拿了帖子,找锦衣卫去了。
消息是送出去了,只是,接到消息的人,又多了一个。
韦明玄。
当然,他关注的重点也很不一样。
——婚事还没定下来呢,居然就背着我,跟别人卿卿我我出去吃饭了?
阮阮,你学坏了╭(╯^╰)╮!
九重楼的幕后东家成子坤,便是阮琨宁超级迷弟中的一人。
前些日子,女神即将与新晋太子殿下缔结婚约的消息传来,他的心便碎了一半。
等到永宁侯府毫无反对,也没有官方辟谣之后,他的心就完全碎掉了。
但是到了今日,他的心情忽的好了起来。
要是真的要用语言形容这种状态的话,那就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走路也有劲儿了!
#怎么办,女神居然带了一个小白脸出来吃饭哎#
#好开心,那个太子果然是被蹬掉了吧#
#女神看我啊,我脸也很白的,小白脸的那种白啊#
韦明玄急匆匆赶到九重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同花孔雀一般花枝招展(?)的成子坤,甚至于,他居然在这个混蛋眼底看见了淡淡的嘲讽,以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韦明玄额上的青筋出来了。
程子坤没注意到韦明玄神色,或者说,即使是见到了,也不曾在意。
他只是在努力用自己神色,表述出自己内心的酸爽。
怎么样啊,人老珠黄(?)了,失宠了吧。
呵呵呵,人走茶凉(?)了,心也凉了吧。
前些日子,居然还大张旗鼓的带着女神去拜佛呐。
——怎么样,被打脸了吧。
第231章 心思
段南修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 至少,在用餐的时候是这样的。
二人之间又没有什么深情厚谊,阮琨宁自然也不会巴巴的凑上去; 跟他说话。
事实上; 对于这位平南王世子,她都有点避之不及了。
他本来就同朝廷关系微妙,加现在或多或少的同前朝余孽有牵扯,要不是想探探底; 阮琨宁躲都来不及。
许是看出了阮琨宁心中忌讳; 段南修倒也不曾提那些会叫二人觉得尴尬之事; 只随意的捡一些有趣的俗闻偶尔说几句; 虽是各怀鬼胎,气氛倒也还好。
阮琨宁面前摆着一碟子桂花鳜鱼; 味道甜丝丝的,极为合她口味,只有一个坏处——刺多; 容易卡嗓子。
她的手倒是灵活; 就是性子不怎么有耐心; 鳜鱼里头小刺又多; 不好拣择; 慢吞吞的折腾了半日,也没得出个结果来。
段南修一手托腮,静静的看她一会儿,忽的摇头失笑; 自一侧的桌案上另取了一双筷子,轻轻分开之后,极为灵活的探入了鱼身内,阮琨宁只觉眼花了一下,便见他垫着一侧的帕子,将整条鱼骨抽了出来,连带着将那些小刺也挑了个七七八八。
阮琨宁两眼都在微微放光,语气暗含赞叹的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动作居然这般熟练。”
段南修一面捡了鱼肉送到她面前去,一面含笑道:“南人饮食中,本就是鱼类居多,天长日久下来,便是再蠢的人,也给有两手功夫才是。”
阮琨宁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好厉害。”
韦明玄黑着脸推门而入时,便听见了他的阮阮这句话,本就泛黑的一张脸,顷刻间便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来。
他扫一眼同阮琨宁正对而坐的段南修,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往阮琨宁那边去了。
阮琨宁倒是没想到韦明玄会过来,乍一见他,心头倒是有点儿难言滋味,尤其是在见到他脸色难看,神色沉郁之后,就更加加重了一点儿。
——明明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都没做,怎么莫名的有点心虚啊喂!
她抬手掩口,轻轻的咳了一声。
韦明玄目光严厉的看她一眼,阮琨宁敢担保,那个眼神的意思便是——给我等着,稍后再跟你算账!
她再度咳了一声,还是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才来,之前我险些遇险,还是多谢平南王世子相救,”阮琨宁拉一拉韦明玄衣袖,可怜巴巴的道:“吓死我了,现在心头还在咚咚咚跳个不停呢。”
段南修想了想她面不改色的送那几人上路,再看她此刻遭受风雨摧残的白花模样,眼底禁不住闪过一丝微光,极轻的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起身,合乎仪礼的向韦明玄行了一礼。
活了两世,韦明玄对于阮琨宁这性子也是知根知底的,心知她必定不是那种经不起风雨的娇花,但饶是如此,见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径自软了三分,一面示意段南修不必多礼,一面却拉了她的手,一道坐下。
阮琨宁心知自己是避过去这一回了,心头便松快了几分,面上也些微露出了几分来。
韦明玄倒也没当着段南修的面问到底事情如何,而是郑重的向他敬酒——自然,也是被段南修推辞了的,他也不在意,只是再三致谢。
段南修见他一副为阮琨宁而感激不已的神态,好像阮琨宁已经是他的妻子一般,心头便是有些发堵,却也不想叫韦明玄那么畅快,他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公主福缘深厚,自然不会有碍,我也不过是有缘,赶得巧了,才碰上罢了。”
他这句有缘说的奇妙,韦明玄心头反倒是被他堵了一堵,低头时却瞧见了阮琨宁面前碗里头的鱼肉,脸色便不太好看了。
两世的几十年下来,阮阮的事情,只怕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她喜欢吃甜,也爱吃鱼,只是手笨心粗,挑刺也挑不干净,总要有人在侧小心伺候着才是,只一打眼韦明玄便看出来,这一碟子鱼肉绝不是她自己挑出来的。
好啊,我不在的时候,连鱼都吃上了!
我要是不来,你们还想干什么?!
韦明玄也没说什么,只是用那种受到了伤害的柔弱眼神,谴责的看着阮琨宁,活像一个大度隐忍的妻子在注视着她出轨之后还理直气壮带着小三回家的丈夫,别提多哀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