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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夫人那时候与老爷两情相悦,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哪里会顾得那么多,只拿着剪子架在脖子上逼着老夫人,到底也是嫁过来了。
可如今呢,又是什么光景?
陈嬷嬷每每见着这对相敬如冰的夫妻,就是忍不住叹气。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毕竟是跟了郑氏多年的老人了,陈嬷嬷虽然心中难受,却也知郑氏心里只会更难受,便劝道:“夫人也该想想好的,三位公子都已经成家有子,姑娘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这可是别人家求之不得的。”
郑氏看懂了陈嬷嬷眼底的担心,强笑道:“嬷嬷说的是,是我着相了,待会我便不过去了,倒叫那几个孩子不自在,你去取了我那串佛珠予阮家姑娘,到底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人家不求回报是知礼,我们不吭声却是忘恩负义。”
她自嘲的笑了笑,低下头失落道:“崔家妹妹真真是有福气的,儿女双全,夫君体贴,婆婆和善,教养的姑娘也是这般出色。”
陈嬷嬷看着郑氏如此情状,心中就是一阵刺痛,宽慰道:“夫人且等着吧,您的福气在后头。”
郑氏收起脸上的怅然之色,微微一笑,“但愿吧。”
阮琨烟着了一身玫瑰红的衫裙,发髻上两只银镂缠枝并蒂水仙簪子,耳畔是东海明珠坠,不同于往日里的端娴典雅,宛如盛放的玫瑰,很是鲜妍夺目。
阮琨宁一袭碧色的衫裙,头发简单的挽了小髻,额发上插一只翡翠华胜装点,很是精致漂亮,粉嫩嫩的,也是格外玉雪可爱。
王扶婈自里头迎出来,气色瞧着比之前好多了,面上也有了几分粉润之色,又是风姿绝世的美人儿一个。
饶是身姿依旧清瘦,看起来却也不叫人那般担心了,她虽少在金陵走动,对于阮琨烟却是认识的,含笑上前招呼了起来。
“阿烟今日真是艳光夺人,倒是衬得我们黯然失色了。”
阮琨烟上前执了她的手柔柔一笑,吐气如兰:“哪儿的话,扶婈也是风姿楚楚,格外动人。”
王扶婈还没有搭话,便听另一道声音笑着传来:“徐妹妹,崔妹妹,快看那两个不知羞的,在那儿互相吹捧,很是自得其乐。”
那姑娘顿了顿,又打趣道:“我自觉也是容色出众,哪个快来夸夸我?”
迎面走出了三个各有千秋的姑娘,刚刚说话的走在中间,浅蓝色的窄袖衣,下身素色的裙,眉目之间不见矜柔之气,而是那种英气勃发的美,颇有些男子的干脆利落。
一边着黄裙的是阮琨宁熟悉的徐云姗,另一侧紫色衣衫的文秀姑娘是崔家的表姐崔静姝,年长阮琨宁五岁,两个人素日里也是处的很好。
阮琨烟扫了一圈四周的人,便知王扶婈的确是用了心的,叫的姑娘都是好相与的熟人,向着阮琨宁示意那蓝衣姑娘,道:“那几位你都是熟识的,这位想必是没见过,这是靖远将军顾家的阿晚姐姐,还不过来见礼。”
阮琨宁很是知礼的上前施礼,却被顾晚一把拦住腰抱起:‘阿烟这是做什么,没的倒是生分了,”
又捏了捏阮琨宁的脸蛋笑道:“这就是你那个格外讨人喜欢的阿妹么?果然是可爱得紧。”
阮琨宁侧过脸去躲避她的手——手劲好大啊喂,阿姐快来救我!
王扶婈适时的插了句,“这日子真是热的过头,我这身子又是个没用的,万万不敢用冰,只连累诸位陪我一同往前头凉亭那儿坐坐。”
一众人口里都连连客气道:“哪儿的话,自是应当的。”
早有丫鬟端着描金莲纹的银盘过来,王扶婈起身将上头的香薷饮一杯一杯取下,挨着递给几位姑娘,温声道:“这香薷饮最是宽中和气,益脾温胃,我们家厨娘做的还算不错,只委屈诸位姐妹与我这病秧子同饮了。”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了精巧绝伦的雕花蜜煎,杨梅、哈密瓜、鲜姜、嫩笋等,雕成甜酸的花梅球儿、清甜的哈密瓜鱼、微辣带甜的花姜,在荔枝、枇杷上头雕出各色花样,碧青的梅子被雕成了莲花状在银盘边上摆了一圈,这般精细,御宴也是上得的。
崔静姝一见便笑了,向着阮琨宁道:“倒是借了阿宁的光,叫我们也见到了这般的好东西。”
王扶婈接过丫鬟的帕子擦擦额头,回身笑道:“什么话,难不成你们来我便舍不得吗?那我成什么人了。”
顾晚却促狭道:“是是是,我们扶婈妹妹向来都是个好客的,改日我们来蹭饭,可要记得还是如今日一般接待才是。”
王扶婈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一般:“你既然敢来,我这里自然有好东西来招待的,岂有怠慢贵客的道理?”
几个人性情各异,说起话来倒是相得益彰,很是投的来。
阮琨宁最喜欢的就是顾晚了,许是因为出身武家,说话毫无矫揉造作之气,很是利落,比起之前她手撕过的白花们真是好太多了。
——如果不爱掐自己的脸就更好了╭(╯^╰)╮。
过了一会儿,崔静姝在一侧道:“李家老夫人驾鹤西去,我听闻,李家二姑娘回陇西守孝去了,只怕要三年再回呢。”
徐云姗也说了一句:“所幸他们家大姑娘是早早的同二皇子定了亲的,倒是免了守孝三年之事。”
顾晚倒是很耿直的性子,直言道:“我可没有搬弄是非的意思,那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明面上言笑晏晏,心里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还是离得远些好,如今一个即将出嫁,一个返乡守孝,于我们却是好事一件。”
徐云姗拿着帕子一掩嘴,嗔怪道:“快别这般说,人家可曾害过你?”
“那倒是不曾,只我毛病多,看不惯她便是了。”
阮琨烟也劝了句:“左不过也是走了,何必为此生气,咱们只管玩咱们的就是了。”
时间倒是过的飞快,眼见着日头高了,王扶婈建议道:“外头这般热,咱们午膳便在这里用吧,也免得出去叫日头晒了。”
一众人倒是客随主便,哪里有不同意的理?
饮食摆上来了,阮琨烟眼见着,王家今日真真是下足了心思,就连菜肴都是一等一的。
摆的倒是不多,只两件金陵时下的河鲜——河豚与螃蟹,在当下也是极珍贵的。
梅圣俞曾赋《河豚鱼》诗一首: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
河豚之目并其子凡血皆有毒,食者每剔去之,其肉则洗涤数十遍,待色白如雪,或用荆芥煮河豚三四次,换水则也可袪毒,手续繁琐,寻常极为难得。
其虽然制作困难,处理起来也是极为繁复,可是河豚味鲜肉美,柔嫩异常,饶是苏东坡这位饮食大饕也曾道:“也值一死!”可见其风味如何。
至于螃蟹的味美,也是有诗赞扬过的:紫髯霜蟹壳如纸,薄萄作肉琥珀髓。主人揎腕斫两螯,点醋揉橙荐新醴。痴祥受生无此味,一箸菜根饱欲死。唤渠试与釜底,换取舌头别参起。
将黄熟带枝的江南橙子,截顶去瓤后少许汁液,再将蟹黄、蟹油、蟹肉放在橙子里,仍用截去的带枝的橙顶盖住原截处,放入小甑内,用酒、醋、水蒸熟后,用醋和盐拌着吃。其肉香鲜异常,食之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加之之前的果盘,亦是精巧至极,可见主人家真真是花了十二分精神,这才叫几个姑娘为这份心意感动不已。
阮琨宁是这里头最小的,也最是讨人喜欢,王扶婈也是先将蟹肉捡到她的碗里去的,阮琨宁正两眼冒光的看着,只等着下筷子了,却听着外头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今日妹妹有客人,我岂有不来拜见的道理,不然岂不是没规矩?你们却这般拦着,难不成,是妹妹不想见我吗?”
“三姑娘这话真真是折煞我们姑娘了,也是怕累着三姑娘才拦着您呢,您如今病中,不好好休养,对您身子可是没什么好处,且回去养着吧。”
王扶婈毫无瑕疵的丽容闪过一抹恨色,这个庶姐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跟母亲,为着母亲杖毙了她姨娘,这些年在父亲面前不知道给母亲上了多少眼药。
可她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母亲容得下别的妾室,独独处死了她母亲?
还不是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谁!
说的这般好听,哪家里妹妹有客人还得姐姐出来拜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与母亲素日里是怎么磋磨她的呢!
阮琨宁见她气的发抖,自己坐的又近,便主动的握了握她的手,无声的安慰她,顾晚也道:“你真真是个好性的,换了我早八百年就打死她了,轮得到她这般嚣张!”
王扶婈苦笑一声:“总得顾忌着我父亲……”
这个三姑娘是她父亲当年所谓的真爱产下的孩子,母亲当年杖毙了她生母后,父亲便同母亲相敬如冰了,连带着这个庶女也不叫母亲插手,竟是自己教养了。
有此依仗,也难怪她如此嚣张。
她想了想,还是道:“请三姐姐进来吧。”
三姑娘穿了一身云水缎的衣裙,日头底下波光潋滟,华美至极,瞧着竟比王扶婈身上的料子还要好上几分,亭子内的几个姑娘见了都是暗暗地皱眉。
一个庶女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压着嫡女一头,也忒不知礼了,果真是没规矩。
不说别的,她眉眼生的倒是极好,眉如新月,面若明珠,鬓边簪的兰花吐艳,很有几分清雅绝尘,较之王扶婈的美人倾城也只差一线,面色却是略带几分苍白,可见身体也不是个好的。
阮琨宁以为这种人往往都是没规矩的,可谁知这位进去便先向着几位客人施礼,八面玲珑:“是扶卿的不是,扰了诸位的雅兴,扶卿向诸位赔罪。”
还不等几人回应,她便向着王扶婈再度施礼,道:“妹妹千万别生姐姐的气,我这些日子病着,也想着出来透透气,说说话,刚好听闻有几位娇客前来,这才不请自到,坏了妹妹的雅兴,还请妹妹勿怪。”
到底是碍着自己的父亲,一边又有几位金陵的贵女,不好丢了王家的脸面。
王扶婈的神色很是平静,也向着王扶卿轻施一礼,迎着她落座,道:“姐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如此岂不是见外了,倒是叫别人以为我素日里苛待庶姐呢。”
王扶卿听得王扶婈缓缓地吐出“庶姐”二字,嘴角合乎仪度的微笑就轻微的僵硬了一瞬,眼睛里也飞速的划过一丝异样神色,面上却还是含笑道:“妹妹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
到底王扶卿也算是主人家,几个人也不好太冷落她,还是崔静娴率先道:“三姑娘素日里足不出户,却是金陵城的损失了,竟失了如此明珠。”
王扶卿羞涩的一笑,宛如徐徐吐艳的兰花一般清雅动人:“妹妹说笑了,我生母早逝毕竟不好言说,年幼时便染了病身体有恙,委实是不好出门丢人现眼,今日却是叫几位见笑了。”
阮琨宁缓缓地挑起一侧眉毛,这才真正的认真打量这位三姑娘,
明刀明抢直通通的人,无疑是最傻的。
在各种斗争之中,这类人无疑都是炮灰替罪羊之流,段位低得很,称不上什么人物,不过搏人一笑罢了,不足为惧。
真正厉害的,是那种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