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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紧靠着图春,瑟瑟发抖,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图春始终抓着她的胳膊,免不了提醒她:“当心点。”
李岚岫仰起脖子,嘟起嘴巴亲了图春一下。图春揩揩脸孔,说:“不然把高跟鞋脱了吧,回去记得洗了脚再睡觉。“
李岚岫闻言,一把推开了图春,脚乱跺,手乱戳,略显得气急败坏了,怒道:“你是同性恋吧?你那两个女朋友你怎么尬的??还是你信教啊??”
图春示意她小点声,周围都是居民楼,李岚岫的高分贝实在有些扰民了。李岚岫不理他,踢飞了高跟鞋,瞪直了眼,呜哩哇啦大喊大叫,图春听不出她在喊什么,想拦,想捂,谁知他的手才碰到李岚岫的嘴,李岚岫哇地就吐了。图春呆在原地,手指缝里全是黏稠的呕吐物。李岚岫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打嗝,继续吐。
图春没辙,只好回了烧烤店洗手,要了杯温茶,回到路边给李岚岫拍背,顺气,揩眼泪水,揩脸,揩了一手的粉底液。
图春说:“好了,好了。”他回忆道,“上次遇到炸地皮大哭的,后来直接要跳楼,你不要想不开。”
李岚岫鼻孔里往外喷胆汁,脸上,胸口一塌糊涂,她的口齿却变得异常清晰,扶住额头看图春,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要相亲了,你是同性恋!”
图春喂她喝水,李岚岫死盯着他:“你啊是想骗婚?”
“你喝多了。”图春说。
李岚岫重重点头:“我是喝多了。”
“我送你回去。”
李岚岫点头:”嗯,你送我回去,诶,你和你两个女朋友怎么认识的?“
图春说:“高中那个是朋友介绍,大学那个,她写情书给我……蛮复古的。”
“别人介绍,别人给你写情书你就尬朋友,有没有感情基础的,能不能发展出感情的?你懂不懂什么叫爱啊!”李岚岫抽了图春的手臂一下,不痛不痒,她接着说,“相亲认识一个月就去领证,真以为自己天雷勾地火啊?我看是被房产证,车钥匙勾走了魂!有毛病!”
图春把李岚岫的高跟鞋捡了回来,揣在怀里,要拉她起来,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李岚岫揩面孔,揩嘴巴,揩乳沟:“是差不多了,他要是金城武,我就吊死在他家门口,他又不是!”
图春叫的出租车到了,他把李岚岫抱起来,塞进车,跟着要上去,李岚岫不肯,关上车门,对图春勾勾手指。图春把耳朵凑过去,李岚岫道:“你不要相亲了,我给你介绍对象吧,我们美院啊……美院……”
她打了个酸嗝,图春捂住脸孔忙躲开了,一拍车门:“师傅!走吧!”
汽车发动,李岚岫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嬉皮笑脸地和图春挥手,吹呼哨,乱飞飞吻:“记得给那个安昊打电话!!”
图春一摸口袋,安昊的名片他放在外套口袋里了,外套被李岚岫穿走了。出租车已经开远了。
回到家里,深夜里,在梦里。图春遇见了狄秋,狄秋递给图春一张名片,手写的,写的是:当代失踪青年,狄秋。
图春说:“不对。”
于是,那六个字就变来换去,交换位置。那六个字就变成十个拉丁字母,任意拼凑,随便组合,但总是不对,总是不准,不精确。
没有一个字,一个词,能接近狄秋的本质。
早晨,天还没亮,图春就起来了,茉莉花也起了,热糖藕,摊手抓饼,桌前灶后忙得不亦乐乎,图春却没空吃,他刚才收到了顾筠的微信,她已经到他们小区了,正在楼下等他呢。图春匆匆忙忙喝了杯水,抓了根香蕉就要走,茉莉花喊他好几声都没能喊住,抓着个锅铲,拿起个购物袋追着图春就跑了出去。两人在楼梯间里拉扯,茉莉花准备了一袋子饼干话梅,说什么都要图春带着。
图春抱着这堆零食上了顾筠的车,一看车外的后视镜,蓬头垢面的茉莉花鬼鬼祟祟地从楼道口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图春和她的眼神一对上,她忙站出来,扶扶乱糟糟的发尾,朝他挥手,嘴型似是在说:“再会哦,再会。”
顾筠看到,和茉莉花挥手:“阿姨再会哦。”
这下茉莉花乐成了朵花,车子驶出小区,图春回过头,还能看到茉莉花在楼下东张西望。图春翻翻零食袋子,问顾筠:“你吃早饭了没有?“
顾筠说:“吃过了,你吃吧。”
袋子里好些都是干粮,图春没碰,只是吃香蕉,说:“还是吃香蕉吧,别吃得你车上到处都是。”他挖了盒牛奶出来,又道:“倷倒吃得蛮早格。”(你倒吃得蛮早的。)
顾筠说:“我四点钟噻起来啧。”(我四点就起来了。)
图春讶异,顾筠看看他,道:“做早课。”
图春更惊讶了,忍不住打量了顾筠好一番,她枯黄的梳成了条麻花辫,用根银簪子盘在脑后,身上似是成套的麻布衣衫,宽松素淡,脖子上挂了珠串,手上带了核雕的手钏。车上后视镜下头一块佛牌晃来晃去。图春没有响,哧溜溜吸完牛奶,低下头在零食袋子里挑挑拣拣,他看到角落头里一点巧克力包装纸,伸手扯了扯,巧克力藏得深,他掏了半天,连带着挖出来一盒安全套。图春一个机灵,赶紧把这只盒子又埋了回去,转瞬一想,啼笑皆非。
“怎么了呀?你笑什么?我说作早课,你不相信啊?”顾筠问道,口吻淡淡。
图春说:“弗是,弗是,哪夯讲呐……”(不是,不是,怎么说呢……)
他刮了刮鼻尖,捏捏耳垂,索性把安全套重新找了出来,给顾筠看,和她道:“早浪相我急急忙忙出来,倪姆妈还跟出来,昂紧要我带点么什来路上吃,我刚刚翻呲翻……”(早上我急急忙忙出门,我妈妈跟出来,硬是要我带这些东西在路上吃,我刚才翻了翻……)
图春欲言又止,顾筠一瞥,心领神会,笑说:“你妈妈真的蛮可爱的。”
图春把安全套放回袋子里,说:“她就是太闲了,没什么别的好忙的。”
“她啊是退休了?”
“不是的,她一天班都没上过。”图春拉了几包饼干盖住那盒安全套,说道。
“有福气的。”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图春说,撑着下巴,看到袋子里一包泡椒凤爪,问了句:“那你平时是不是都吃素?”
顾筠说:“上次不是还和你一起吃饭了么?你都不记得了啊?我吃鱼肉吃得不要太起劲哦。”顾筠说话时脸上也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开心,她道,“你也不用没话找话说的。”
图春赶紧赔罪:“不是不是……我是猪脑子,唉,猪脑子。”
顾筠依旧微微带笑,道:“屋里相来光福有套老房子,我一个月头去格一两道,去理理么什,顺道边住两夜天,庙里相素斋烧得蛮好格,清清肚肠。”(家里在光福有套老房子,我一个月去一两次,理理东西,顺便住两天,庙里的素斋做得不错,清清肚肠。)
图春说:“平时辰光蒙呗人住嘞嘿?”(平时没人住吗?)
顾筠说:“老房子啧,破足啰嗦,啊蒙呗人也住,想维护么还要填表格申请,几个月头啧啊吩批下来。“她还道:“有间书房,里相有点书啊啥么什,我有空噻去理理,要是寻着点啥格古董,打电话被电视台,恩哆一来,申请估计好快点批下来。”(老房子了,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人要住,想维护还要填表格,申请,好几个月了都还没批下来。)(有间书房,里面有些书之类的,我有空就去整理整理。要是找到点什么古董,打电话给电视台,他们一来,申请估计能快点批下来。)
图春笑笑,不响,打开了袋小番茄,放在两人座位中间,顾筠时不时吃一颗,图春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手。
到了光福镇上,顾筠在老房子附近停好车,给图春发了一副手套,一个口罩。顾筠说:“倷吩想着还要拉倷一老理么什吧?”(你没想到还要拉着你一起整理东西吧?)
图春道:“格么倪先讲好,要是寻着点啥么什,算了啥拧头浪?”(那我们先说好,要是找到了点什么,算在谁头上?)
“倷发现格么当然算倷格!”顾筠轻声笑,“但弗过,国家要收得去,我啊蒙呗办法。”(你发现的当然算你的啦!)(不过,国家要收去,我也没办法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了老房子跟前,老房子的大门开在弄堂里,门脸瘦窄,木门破落,只挂了个大铜锁。顾筠开了门,图春跟进去,入门便是片天井,放眼望去,净是花草,石榴树绿出了墙头,一整片芭蕉叶拍在玻璃窗上,尽情舒展油亮的身躯,另有些养在塑料泡沫箱里的宝石花,牵牛花,凤仙花,也都各自经营着各自的热闹,将天井填充得满满当当的。
穿过天井,便是客厅了,客厅门上也有锁,顾筠开了锁,抚着门框,略显忧愁地说:“潮黏黏格,到呲黄梅天,唉……”(湿答答的,到了黄梅天,唉……)
她没说下去,进去把客厅里朝南和朝北的几扇窗户都打开了,一些光涌了进来,但屋里还是暗暗的,天井里的芭蕉几乎将南面的阳光完全遮住了,而朝北的窗户正迎着一幢六层高的新公房,挡了不少日照。
客厅里一样家具都没有,书房里也看不到书桌和书柜,只有分成四摞的木箱子,不过书房的光线比外面客厅充沛,顾筠开了窗通风,又和图春合力把一只垒在高处的木箱搬到了地上。
她打开箱子,笑着看图春:“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找你一起来了吧?”
图春左右看看,拖了只木箱子过来,说:“坐吧,坐下理吧。”
两人并排坐下,顾筠指指附近两只孤伶伶的木箱子,说:“挨两箱噻是理清爽格,书么我噻道转去,晒晒,收作收作,剩下来点么什么,好用格捐捐脱,被庙里,实在用不着格只好挥挥脱。”(这两箱都是整理好了的,里面的书我就带回去,晒一晒,收拾收拾,剩下的,能用的就捐掉,给庙里,实在用不到的就只好扔掉了。)
说着,她从那打开的木箱里提出一捆杂志。图春看进去,箱子里还有另两捆杂志,和许多玻璃器皿,陶瓷碗碟,垫在最下头的是几只红色的布包,一整只木箱都被塞满了,好像那座小天井。
顾筠说:“倒噻是英文格。”(倒都是英文的。)
图春摸了摸那三捆英文杂志,看发刊日期,都是几十年前的旧刊了,保存得不赖,随便翻几页起来,页面都还很新。他们还在箱子里翻出了许多包干燥剂和樟脑丸。
图春说:“这个好拆下来拆成一页一页卖的,国外有的旧货市场就这样。”
“啊有人买的啊?买来干什么?”
“现在不是流行复古么,以前的广告都蛮有意思的,可以当装饰海报挂在墙上的歪。”
顾筠不响,挪开套茶碟,小心地抱出来一个红布包,小心地放在膝盖上,轻轻揭开。灰尘翻涌,图春避开了些,他眼睛里进了些尘,痒痒的,顾筠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布包,红布里面是只木盒,她打开那木盒,倒抽了口凉气。
木盒里装的是套点翠工艺的福寿字。
顾筠低着声音说:“像是头面里的东西。”
她没再响了,盖上木盒,重新用红布包好,放回箱子里,情绪明显低落了。
图春开了句玩笑:“格么啊要上交呐……”(那要不要上交……)
顾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