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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哥儿便真的听话不动了,跟旁边的崔奕璟一样,瞪着大大的眼看着她。
沈姝无视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地毯边,理了理裙子坐了下去,而后把地毯上的木盒移过来一点,又把旁边箱子里的多米诺骨牌全倒了出来,碰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声响。
稍稍将散落的骨牌聚拢在一起后,她便伸手捡了,一块一块的往木盒里放。
沈姝从前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这个东西,手指轻轻一推,骨牌一张接一张的倒下的那种感觉,简直会上瘾。那时候她买了无数的骨牌,从一开始的时候单纯堆大小重量一样的,到后来全都混合起来,每一块摆放的位置跟距离都要经过计算。最多的一次几乎摆了满所有的间屋子,从这间到那间,又绕到下一间。当所有骨牌尽数倒下的那一瞬,内心滋生出巨大的满足感,填满所有空虚。
沈姝这次订做了九九八十一块多米诺骨牌,听起来似乎有点多,实际上摆下来根本没有多少,想要弄得稍微复杂一点都做不到。也因为数量太少,难度也很低,沈姝摆的时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未过多久,倒在地毯上的骨牌便被摆完了,简单的两朵花造型。
沈姝拿手指轻轻一推。
哒哒哒……
一块接一块的骨牌倒下,连续起来仿佛一瞬花开。
“啊!”
“哇!”
发音不同,却都是表达惊叹的意思。屋里除沈姝以外的四个人,个个瞪大了眼睛,琉璃与琥珀只是微微张着嘴,祯哥儿与崔奕璟则都是张大了嘴,几乎可以塞下鸡蛋了都。
“母亲,再来一次!”祯哥儿喊道。
沈姝回头看了他一眼,“乖乖坐好。”后者十分的听话的坐在软榻上不动了,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期许。
左右也是无聊,沈姝便将骨牌从木盒里倒了出来,而后继续往盒子里摆放起来。这一次不再摆花草,而是字。
人之初,三个字。
骨牌又一次被推到,哒哒哒的声响之后,木盒子里便倒出了那三个字。
沈姝指着第一个字问道,“璟哥儿还记得这个是什么字吗?”被点名了的崔奕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过来。
沈姝见他如此表情,又提醒道,“我们刚才才学到的这个字,璟哥儿想想看。”
崔奕璟老实听话的去想了,随后眉头越皱越紧,到底没能说出答案。
对此,沈姝也不失望,笑了笑,对他道,“这个是人字,泛指人类。来,璟哥儿跟我一起念,人。”
“人。”崔奕璟跟着念。
旁边的祯哥儿不甘示弱道,“母亲,这个我知道,我也会念!”
沈姝闻言,夸了他一下,有心考他,于是指着第二个字问他,“那祯哥儿知道这个字怎么念吗?”
祯哥儿歪头想了想,然后回道,“是之字!”
沈姝继续夸他,再问了第三个字。这一次,他想的时间更久了一点,最后说出答案的时候也有些迟疑,“是……初吗?”
毕竟刚才教过没过多久,祯哥儿能记得,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不过吃惊还是有些的,因为沈姝知道自己教得有多差。
“祯哥儿真厉害!”沈姝夸奖的语气更真诚了。
崔奕璟说话没有祯哥儿那么顺溜,在沈姝话音落下后,也附和了一句,“厉害!”
祯哥儿闻言,便扬起大大的笑容来,见眉不见眼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多米诺骨牌的兴趣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有着缓缓上升的趋势。崔奕璟同样对拼图情有独钟,虽然完成的速度很慢非常慢,但是他的耐心以及毅力都很好,每天一点,每天一点的,一本三字经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被拼出来。
大约是孩子之间有着吸引力,祯哥儿与崔奕璟玩得开心,后来便把砚哥儿给吸引了过来。或许是看出了沈姝的不乐意,砚哥儿的奶娘虽然听从谢长宁的吩咐带着孩子来了东院住下,却几乎不怎么会过来打扰沈姝,若不是他们差不多隔个三五日会过来请个安,沈姝估计会把这个孩子的存在忘记。
砚哥儿过来后,一直被冷落的积木终于派上了用场。而沈姝软榻前的羊毛地毯上也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安静乖巧的搭着积木,用集中立方体组合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个孩子是玩,三个孩子也是玩,只要不是特别吵闹,沈姝并不在意。
偶尔看着这三个孩子,还有正在学着管家的蕙姐儿,沈姝都会觉得谢长宁真是命好,孩子们都这么乖巧。沈姝觉得,这三个孩子里,但凡有一个有她小时候一半的闹腾劲儿,她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关于蕙姐儿管家的问题,谢长宁在从郁砚秋的事情里缓过来之后,曾找沈姝谈过。对此,沈姝给他的回答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将来迟早有一天要经手,提早接触不会有什么坏处。她还说她会在旁边看着,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就行了。当然这话只是说给谢长宁听的而已,别人看蕙姐儿只是八岁的孩子,沈姝却是知道她的底细,根本无需她时刻看顾。
最后又跟谢长宁说,要么让蕙姐儿管着,要么又交给周姨娘,总之她是不会接手的。
谢长宁最后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平淡之中夹杂了充实,转眼便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谢长宁的三年任期,就要满了。
第041章
谢长宁这次外放三年,就带了原主跟周姨娘,一妻一妾,留了两个无子的妾侍在建安谢家大宅里。
原主半路寻死,身体的主人换成了沈姝后,她连应付谢长宁假装自己被狗咬了都不愿意。之前还有个周姨娘小意温柔的伺候着,嘘寒问暖体贴周到,但是出了郁砚秋那事之后,谢长宁便长住在书房了里了,再未让周姨娘伺候。
一连几个月的时间如此,沈姝还以为他这是在修身养性,彰显他有多爱郁砚秋。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后来有一天她有事去找谢长宁,发现原本负责伺候的小书童,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娇俏的丫鬟,并且还勉强算得上是个熟人,沈姝依稀记得,曾在周姨娘的院子里见过。不过当时她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只以为是周姨娘安排过来的,后来等她回了东院,没过多久蕙姐儿就过来了,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忽然就拐到了那个丫鬟身上。
“爬上了父亲的床又如何,半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在这里尚且如此,等回了建安,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沈姝不知蕙姐儿与她说这番话的意义是什么,对她而言,代表着谢长宁在她这里彻底从路人变成了厌恶的对象。最开始的时候,她只当谢长宁是个陌生人,不喜欢也不讨厌。后来因为郁砚秋的事,沈姝一度觉得他这个人真的是渣,他如此,沈瑜也是如此。
他对郁砚秋的深情虽然不能作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但是沈姝觉得,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起码能让人在恶心之余生出一丝佩服。
然而他所谓的深情,就是在郁砚秋刚下葬一个月不到,在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没多久的时候,又收了一个女人到房中。
的确,古代是一妻多妾合法的社会,不能要求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如果不是谢长宁此前表现得何等的深情,却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事,沈姝也不会觉得他是个渣。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跟一个陌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沈姝还能说服自己这是迫不得已,但是当明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个渣,再加上夫妻关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对她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
并且如今三年任期将满,谢长宁即将回建安述职,不出意外是要永久留在建安了。沈姝从原主留下的少得可怜的记忆中以及蕙姐儿那里知道了一些建安谢家大宅那边的情况,在她看来,那个全府上下都向往着想回去的地方,恰好是她的地狱。
更宽广更阔气的院子,是更华丽的囚笼,真的去到了那里,在重重礼教规矩的束缚与压迫下,她只会过得比现在更痛苦。
最早在得知原主的遭遇后,沈姝便生出了别的想法,又经过郁砚秋一事的催化,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之后沈姝就开始着手去办,思考着要如何去应付随之产生的一系列的问题。她翻遍了本朝律法,又想尽办法找来类似的例子做参考,得到的答案却让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南朝的律法,对女人极尽苛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旦嫁了人,想要结束这段关系,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决定权都掌握在男人手中。
沈姝想要和离,要么得到谢长宁同意,要么由沈家出面来谈,她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并且就算撇开沈家愿不愿意为她出面这个问题,即便他们真的来了,除非权势滔天能死死压住谢家,否则最终还是要谢长宁点头才算完。
这也是沈姝之前愿意答应帮谢长宁忙的原因。他许下两个承诺,沈姝就没想过真的提两个要求,只希望他能有点担当说话算话,两个要求换他签下和离书。
转眼过了年关。
距离谢长宁回建安述职只有个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沈姝终于决定跟谢长宁把话说开了。
这一日傍晚,沈姝早早便让伺候的丫鬟把祯哥儿与崔奕璟送回了各自的院子,之后便让琉璃去门口等着,等谢长宁从府衙回来,便请他过来。
听到沈姝如此吩咐,琉璃当时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点头应下便退了出去。从东院到大门口,一路走着,她都在想着这事,半喜半忧。喜的是沈姝终于想通了愿意跟谢长宁服软求和了,忧的是怕万一她猜错了事实并非如此。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谢长宁,在得知沈姝请他到东院去的时候,同样有些惊讶。他一边随着琉璃往东院走去,心里猜测着沈姝究竟所为何事。
等他到了东院,沈姝便吩咐了人去厨房传菜。未过多时,菜便一一呈了上来,算不上多丰盛,不过几样家常小菜而已,其中有一半是他爱吃的。
在谢长宁看来,这是沈姝第一次如此明显的讨好他。无故献殷勤,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想求和。二者选一,他更偏向于前者。
不过沈姝既然没开口提,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两人安静的用过了晚膳后,伺候的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沈姝又吩咐琉璃琥珀等人都下去,再把门关上,没有她的吩咐别进来。
等人都退了出去,关门的声音传入耳中后,沈姝转身走了回来坐到谢长宁对面,双眼直视他,直接道,“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两个条件吗?”
谢长宁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事,愣了愣,而后点头。
接着便听沈姝继续道,“前提是只要你能做主,不触及律法,不违背人伦,对吧?”
谢长宁再次点头。
然而沈姝不但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紧张,“现在,我想要使用这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谢长宁问道。
沈姝自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摊开来放到谢长宁面前,而后指着桌上的笔墨与印泥,缓缓道,“签下它。”
谢长宁视线落在沈姝递来的纸上,第一眼便瞧见了‘和离书’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