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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停一停!”
莫小荷看到牛车眼前一亮,她小跑两三公里,渐渐体力不支,可她真的不能给夫君顾峥增加负担,正在忧愁之时,瞌睡有了枕头,看到牛车出现,她激动得大叫。
赶车的是个而立之年的汉子,手臂有她的小腿粗,肌肉发达,看着孔武有力,大块头看上去不憨厚,眼底透露着精明之色。
就在一行人打量他的同时,大块头也在打量众人,他慢悠悠地开口,“叫俺干啥?”
“大哥,我表姐发热昏迷,我们一行人要去前面的上河村,能不能用牛车带我们一程?”
当然,前面的架子小,装不下太多人,那就先让李秀过去,莫小荷不着急赶路,还能坚持片刻。
“不成的,俺要到前面卖馒头哩!”
大块头拒绝,车上的馒头是村里人做的,趁着雨不大,他得快去快回,还有热乎乎的豆腐脑,那些船客饥寒交迫,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把这些人送到村里再出来,馒头凉了影响口感不说,耽误工夫,衙门的人来施粥,万一给发馒头,他就做不成生意,毕竟有免费的,谁那么傻的要花钱的?
说来说去,都是银子的问题,莫小荷不差钱,可她想起衙役的话,一脸为难,犹豫道,“大哥,要不,我们把馒头全买下,你完成任务,正好回村子,把我表姐先带回去,如何?”
汉子犹豫下,还是摇头,那样显得他有点欺负人,再说两大桶的馒头,六个人得吃到什么时候?他觉得还是去河边卖,更踏实。
“你到了河边,馒头未必就能卖出去。”
顾峥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手,面不改色地忽悠,“我们刚在粥棚,看到衙门的人正在蒸馒头,这会儿应该出锅了,每个人给两个。”言外之意,衙门给馒头,不要银子,而且还给热粥,就算是壮年的汉子,也能吃个半饱,没必要多此一举花银子在大块头这买。
“衙门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大块头嘀咕一句,见几人面色不变,又信了几分,此次官船受灾,死了不少人,朝中肯定得派人来彻查,县老爷为展现自己,必然会作秀,白捡个好口碑,若能得上峰赏识,说不定就平步青云了。
“我这还有一大锅的豆腐花。”面色松动,大块头讨价还价,莫大丫跟着松一口气,有机会谈就行。几人表示浑身发冷,正好先一人喝上一大碗。
豆腐花细嫩,白白的,铁锅里的卤,用胡萝卜丝,木耳,香菜等调和,还有肉丝,倒是做的很实在,一碗豆腐花下肚,莫小荷感觉身体不那么疲累,坚持走到上河村没问题。
讨价还价一番,大块头做生意精明,人还算坦诚,他们一行人多,最好住在村长家,村长家在村西头有一处老宅,原本是分给二儿子的,可他二儿子去城里做工,每年就回来一两次。
现在宅子空着,一应事物俱全,让他们住几天,能自在点。
大块头的话,正好符合莫小荷的心意,最后几个人商议,林秀才,李秀和莫小荷坐牛车,其余人赶路,基本是前后脚到达上河村。到村子以后,大块头带着一行人直奔赤脚大夫的家,对方见李秀严重,随手抓药,根本没提一句银子,让众人赶紧找地方安歇。
“啊?没提银子的事,难道是以后狮子大开口,不给钱就不能离开村子?”
从衙役那道听途说,莫大丫已经形成先入为主的观念,见赤脚大夫没要钱,她就开始发虚,想入非非。
然而,一行人顾不得那么多,找到村长,几乎没费口舌,就让他们住到老宅,并且还让村长的大儿媳送来家里的鸡蛋和青菜。
“你们先安置,有啥需要的说一声就行。”
村长的大儿媳拿出家里的东西,被褥每隔一段时间要晒晒,不然起了霉味,前两天她和婆婆过来打扫过院子,眼下家里还算干净。
下雨天,屋里难免有潮气,被子也湿乎乎的,顾峥燃起火盆,又在灶间烧了热水,正好三间房,不显得拥挤。
莫小荷疑惑,除去卖馒头的大块头精明意外,村里人似乎很淳朴,和衙役们所说不同,但是,或许,这是他们的伪装也说不定,看人,还是不能看表面。
当然,一行人来借住,本就没打算占便宜,该给的银子是一定要给的,谁也不差那点,只要对方别太过分,乘人之危就好。
喝了一大碗浓浓的苦药汤子,到傍晚,李秀终于恢复神智,她用手摸了摸额头,四处张望,见自己身上盖着松软的被褥,长出一口气。
晚上徐铁头下厨,做了热气腾腾的水煮鱼,上面浮着一层辣椒。
鱼不是河里的,而是在村里水塘捞出的,大块头主动送上门,并且收了二十文钱。
在上河村,鱼是贱物,河里的鱼太多,村中水塘养的多是鲫鱼,鲤鱼和草鱼,二十文买一条五六斤的大鱼,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人根本就没多要,只拿属于自己的,很公道。
洗了热水澡,又吃了水煮鱼,李秀很快睡了过去,呼吸平稳,莫大丫精疲力尽,早早地拉着徐铁头进房,只剩下莫小荷和顾峥夫妻二人,坐在椅子上,对着杯盘狼藉沉思。
第305章 重逢
路上频繁出现状况,耽误行程,看天气,一行人若是想要上路,最快也要等上几日。
在上河村度过一个难熬的夜晚,尽管燃着火盆驱散潮气,内室却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床单被洗得发白,上面落着一层浮土,村长的二儿子在外地,家里长期空着没人住,难免有打理不到的死角。
铺盖卷全部在官船上,夫妻二人只剩下一条毛毯,莫小荷和衣而眠,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做噩梦,第二日起身,感觉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夫君,你别转了,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尽管没看到惨象,一路上却听到船客们提起,莫小荷想象力丰富,自行脑补,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脑子一片混乱,其中还有吴进士杀妻的细节。
她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更像撒娇,一向沉稳的顾峥,再也无法淡定,绕着屋子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老郎中说过,自家娘子有身孕,如若染病,一定要找个大一些的医馆,只因用药上的忌讳太多,用量上也得谨小慎微。
连续几天下雨,灰突突的天让人没一点好心情,来借宿的船客们唉声叹气,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庆幸,也有对未来日子的迷茫,还有和亲人失散了的,见人就打听消息。
莫大丫到赤脚大夫家里溜达一圈,回来也没空手,带了几味药材,“这个用还是不用?赤脚大夫说村里的妇人感染风寒,就喝这个。”
“不用。”
顾峥很干脆地拒绝,村里的人家总共就六七十户,年纪偏大的人居多,早前周围有几处村落,皆因水患迁移,上河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身孕的总共没两个,他不可能用自家娘子的身体来赌博。
再者,村里的妇人常年干活,生产之前还能下地,月子坐不满就开始喂鸡鸭,自家娘子不是糙养出来的,和身强力壮的妇人根本没办法比。
“我去借牛车,带着她到镇上看看。”
不管别人说什么,顾峥一概听不进去,方寸大乱,满脑袋的想法就是先离开上河村。屋子潮气重,太过简陋,住上几天,好人也得住出毛病来。“阿嚏!”
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莫小荷感觉那口气顺过来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想解释下自己真的没那么娇气。
之前在破旧漏雨的茅屋,现在不透风的泥瓦房,已经很好了,至少她现在很知足。在河边滞留的船客,只能住在衙门提供的帐篷里,又下一夜的雨,众人只会更加狼狈。
上河村离最近的镇子有三四十里地,村里只有一辆牛车,大块头给自己想了一条财路,在村里收集一些村民们不穿的破旧衣衫和棉被,用牛车拉到河边售卖。
衙门虽然提供饭食和帐篷,但是保暖用的棉被却是没有的,船客们从河里出来,一身泥,正需要可以替换的衣物,虽说大块头售出的都带着补丁,布料也是最粗的那种,但仍旧很受欢迎。
顾峥出门借牛车,跑了个空,琢磨上河村的人都有点奇怪,要是说他们重利,却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给一行人安排屋子,送菜送鸡蛋,村长没开口要一文钱,还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能帮一把,他们不会推脱,尽力而为。
可要是说不爱财,大块头发现生意以后,村里正在召开大会,锅碗瓢盆,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品,只要琢磨能用的上的,他们全部放上牛车,委托大块头到河边售卖。
下晌,村长的大儿媳又来了一趟,带过来一小条的腊肉,顾峥给了她银子,她犹豫片刻,最后只拿了一点点,说是用不了那么多,竟是一点不肯占众人的便宜。
“衙役都说他们狮子大开口,难道是胡说的?咱们还是留意点,尤其是晚上。”
李秀退了热,裹着棉被坐在椅子上发表看法。
戏文里经常出现那一幕,有人到乡村野外借宿,主家亲切和善,其实早已见财起意,故意让借宿者放松警惕,然后半夜偷盗财物,有那狠心的,谋财害命。
“砰砰砰……”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让几个人一愣,莫大丫看向院门,嘀咕道,“莫不是村长的大儿媳又回来了?”
徐铁头打着一把破洞的油纸伞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缝隙,从门外窜出来一个不明物体,多亏徐铁头眼疾手快,在看清来人之后,急速收回挥着的拳头。
“毒妇,你使诈!”
徐雁回一身白,只穿着里衣,连同他的大力丫鬟被绑在一处,二人分不开,只能尽量保持步调一致,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白衣美貌女子。
“我还未曾成亲,当不得毒妇一说,你还是叫我毒美人吧!”
白衣女嗤笑一声,大力关上院门,根本不理会聒噪叫骂的徐雁回,只冷淡地威胁道,“你信不信,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毁容?你若是没有这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你……”
话音未落,徐雁回立刻闭嘴,开什么玩笑,没这张脸,他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这就是通行证啊!
“璎珞姐姐?”
莫小荷先是看到狼狈不堪的徐雁回和挣扎的大力丫鬟,皱了皱眉,再看到白衣女子后,喜出望外,冒着雨,就要往门外冲。
“小荷妹子,你就站那里别动。”
璎珞点点头,她手上戴着一个小包裹,里面只剩下几种草药,其余全部掉到河里。
去岁,和莫小荷在边城分别之后,她一路打听徐雁回的消息,追到大吴京都,无奈对方比泥鳅还滑溜,她总是棋差一招,最后她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锁定他和丫鬟的行踪,当即买下船票。
开船那日,徐雁回带着丫鬟姗姗来迟,璎珞心里没底,真怕对方不上船,让她的算盘成空。
把徐雁回和丫鬟扔在水里,是她给自己制定的计划,不求别的,先让他第一个大脸再说。谁料,还不等她出手,船漏了,她也同样掉到河里。
璎珞为掩饰行踪,没带贴身丫鬟,在水中挣扎的时候,看到顾峥和莫小荷夫妻,她简直不敢相信,有这等巧合,只是那会忙着逃命,彼此距离远,实在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