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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从战略方向到具体流程执行,世方都处处躺枪、问题众多,但最后归根结底都在于中高层的领导力不够。向上,无法给出未来企业明确的方向,向下,又无法支撑到基层员工具体的工作,于是这场培训也就应运而生了。郁玲想,也许何青就是给他们抓出来了,杀鸡儆猴,算她倒霉。
酒店的第一晚,相安无事。
次日的培训从早上八点开始,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接着上到傍晚六点,吃完饭后稍作休息,晚上还要组队讨论。郁玲还算应付得过来。她大学专业即是人力资源管理,毕业八年干的也是这个行当。通常做了人事工作,对培训对管理这类词汇就要比别人敏感,更可况她前两年遭遇职业天花板,像MCC出的各类咨询书籍,她都有买,也有研究,案例也看过不少。
可她听完一天下来,仍觉得不是滋味。MCC是个美企,行事作风带有浓烈的美式特征,老师说的一切都很好,他讲商业、规则、影响,创新,都是好东西,课堂上让人有顿悟的振奋和激动,但课后仔细去想如何执行,就不是那回事。说到底,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精英。
世方是个本土企业,到今年,也就是2015年,不到30年历史。他没有企业文化,当然中国的民企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企业文化,那些在宣传内页里说得动听的,更该叫企业的面子。郁玲做了八年人力资源,才意识到这一点。人要仓廪实才能知礼节,企业呢,也要立稳脚跟,稳定市场,称霸一方,富足三代,才有资格说我要点什么不一样的文化吧。真实的文化,是争夺。
这种野蛮文化里培养起的胜利者,同样是争夺者。利益无关的地方,他看不见,他不会有动力去改进去创新;利益相关的,规则顺应他,那好,依规则来,规则不顺应,规则就去死。
晚饭后公司里的大佬都聚在一起,畅所欲言,他们的态度是诚恳真挚的,他们的发言都说自己有全新的震撼的体会。郁玲难以相信,世方董事会里都已经内斗成这样了(脆爱里有描述过),难道他们在这里听完三天的课,回到公司,就会友爱的精诚协作、改进创新吗?
郁玲没有办法说自己的真实感受。她只能捡总裁们说剩下的话说,补充一些,结合一点她自身的工作经历,说更透一些。
十点讨论结束。她回房休息,打电话给钟乐。
语气闷闷不乐的,钟乐以为她学累了,郁玲说不是,她把上课的想法和钟乐说了,她说要是我真当上人事总监,我站哪一个利益团体,刘安琪刘总?还是高琛高总?以前不用站队,是因为她还不够资格。
钟乐开解她,车到山前必有路。
郁玲想,也是,还是心无杂念的把培训给上完再说。
她起身要去洗澡,手机又响了,竟是吴博文,刚放下的心,又给旋紧了。吴博文希望她连夜就晨星现在的架构管理做个PPT,简单明了即可。明天上课要上台去讲,世方请MCC做管理优化,并未算上晨星,他们要主动把戏给加进去,原来何青做的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他说在四楼酒吧等她开会。
郁玲烦躁,希望真的只是工作而已。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郁玲进入酒吧,吴博文已在吧台就坐。他穿米白色POLO衫、牛仔裤,脚蹬深棕色休闲鞋,头发梳得溜光,白皙纤长的手指,正拿捏着一只酒杯,杯子里是淡兰色的鸡尾酒。任谁经过他身边,都不会怀疑错他的身份。郁玲记得他好像是72年生,今年该有43岁了,当然老男人也有老男人的韵味,有资源有阅历,做什么事都不疾不徐、胸有成竹,自是能吸引无数年轻女孩。只是郁玲不在这当中。她见识过不少的职业经理人,现在的他们,不像以前的那么土气,那时都像煤老板。他们模样光鲜,衣着光鲜,学历光鲜,能力也光鲜,和他们交往多了,很容易被迷惑被洗脑,认为像他们一样做个精致利己的成功人士,才是人生唯一追求。
吴博文见到郁玲,露出一个标准的精英笑容。他高高举手,打了个响指,招呼郁玲坐过去。郁玲腹诽,通常不是直接对接关系的上级对下级,是不会这么招呼的。通常不太熟的人,也是不会这么招呼的。
“这么晚还要你过来,麻烦了。”
郁玲坐上高凳,已打开电脑:“工作嘛,应该的。吴总,我原来给何青做过这个报告,我调出来一些,你看一下,选哪些部分,我再听听您的意见。”
吴博文唤侍者再来一杯鸡尾酒,郁玲摆手:“我喝酒就醉,等会耽误工作。”
侍者手上一滞,吴博文接了过来,“这是加了汽水的,度数很低。既然你这里有现成的,我们稍微改改就行,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是个正式报告,还要看明天的课程安排,我们插不插得进去。”
郁玲心里暗骂一声,本以为早完工早走人,这会儿发现还不如现场现做,免得还要和他聊天。
“黄总和你说了吧,何青国庆节前要把工作交接完。”
“知道。”
“刘总是想再招人,我力推了你。当然黄总也是肯定你的。”
“谢谢吴总。”
“你不要老是这么几个字,说说你的想法。”
郁玲除了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我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哪有准备好才去做的事情呢?自然是哪里发现机会哪里发现市场,就要去抢占。”
郁玲机械化的点头:“吴总说得是。”
“今天你上课的表现也不太好,讨论问题是避重就轻,没说到点子上。你要努力一把,凸显你的能力,明天去做这个简报,也是个机会,你要争取在大家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会努力。”
吴博文停下训导,踌躇几秒,突然凑过来,吓郁玲一跳。他声音压低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郁玲被迫抬头看他,听他分享大机密。“何青虽然说不是很称职,但也不是非要到辞掉的地步。晨星很多事情推行不下去,大家也都知道,不是她的执行力有问题。”吴博文定定看着郁玲眼睛,似乎在揣测她是否能够交心。“人事总监是个很重要的位子,说白了,这是刘总和高总在争。”
他接着往下说:“刘总要换下何青,换上她的人。”
郁玲听明白了,吴博文和何青都是高琛的人,技术部的王总也是高琛的人,刘安琪把MCC弄进来,下了大功夫在何青这里撕开一道口子。
郁玲缩了缩头,“我还是担心我能力不够。”
吴博文皱了眉头:“能力不够,你不会去找资源吗?你要灵活一点。说实在,你管人力,业务上你一点问题没有,你吃亏在没有人脉,总想单打独斗怎么行呢?”
郁玲不再敢顺着往下接话,万一她问,我去哪里找资源,吴博文说找我啊,我做你后盾,那怎么接话?她得一万个小心保护好自己,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得把自己团团封起来,不让人有机可乘。
她只好说:“谢谢吴总提醒,这个报告也还要再弄一弄,做好我发你邮箱。”
吴博文脸上有失望的神色,转瞬即逝,摆摆手,让她先走。
说也奇怪,吴博文没找郁玲谈话前,她是十分的焦灼不安。等吴博文找她了,为她分析了各种形势利弊,她倒镇定许多。第二天的课上,等吴博文为她争取到上台的机会,她也是放开了胆子,有啥说啥。从一个十几个人的技术队伍,因为领导变动,一年来变了三次架构,大问题不讲,就是员工出趟差,开个发票,都要不停打电话给财务部和人事部,发票上的公司名称到底是哪个说起;说得是滔滔不绝,倒尽了基层员工的苦。以前黄总就批评过她,说她没有大眼光,尽盯着小事。是,事都是小事,可稍不注意就是差错,差错酿成,再回头去改,就是大麻烦。今天晨星的许多问题,就是效率问题。为什么没效率,为什么我们的管理系统明明可以一键生成账务和报表,财务部已有八位员工外加两个实习生,还天天吵着要招人。因为所有人都在被这些小事追着跑,追得疲惫不堪。公司不是喜欢搞什么年啊,“决战互联网”年,“新市场新机遇”年,咱能不能也搞个“内部治理”年?
她一鼓作气的说完,底下竟然有大佬在鼓掌,一看,是世方主管研发技术的高琛高总,他昨天还不在。他笑着说:“当着这么多上司的面,还真敢说啊,怪不得吴总要带你过来。”他点头,“晨星够乱,不只是你的感受,也是我的感受。晨星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没解决好,不能都怪晨星现在的管理队伍。”
他指了指郁玲投影的报告,说:“架构是一定要改的了,但改要改到位。稳定员工队伍,尤其是三五年以上工龄的员工,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这种坚实的基础,新进员工能力再强,那也会是个越来越乱的局面。”
得到高琛的夸赞,郁玲也没有多高兴。高琛是管技术的,晨星的内部管理就跟他没什么大关系。估计是吴博文怕他们来的几个人,盖不住世方近二十位的总裁,特意搬救兵去了。
到周日早上,培训其实已结束了,但许多总裁尚未走。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大家喝杯酒聚个餐,好熟络熟络感情,平时在办公室里不好说的事,今儿都可以装随意轻松地聊聊。郁玲不想在其中呆着,但她没车,酒店在度假村内,相当的偏,自然没有出租车和公交车在附近。
她想要不就再晚点,等着和操办此次培训的同事一起走。他们来了四个人,开了一辆小面包车,可以塞她一个。她过去问具体走的时间,一位女同事含糊其辞的回答她:“得吃完中午饭,再把东西收拾,款项结清什么的,三四点钟也有可能。”
郁玲一算,周日东部的回程高速公路上,堵车相当厉害,倘若四点钟走,两个小时她绝对到不了家。她已和钟乐约了六点吃晚饭。
吴博文正巧看见,问她又不似在问她:“郁玲赶时间?我等会就走,家里还有点事,就不和大家吃午饭了,你要也急的话,坐我车走。”
郁玲心里忖度:“他还要利用我呢,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于是便说好,回房间收拾行李。
郁玲不乐意坐副驾驶位,但她只能坐这个位。领导开车,她总不至于还坐在后座去吧。上车后,她便使劲刷微博,好让自己忙一点,不至于要和吴博文没话搭话。
吴博文轻轻松松的瞟她一眼,还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一条一条的再教郁玲:“明天上班后,先和何青到我办公室开会。”
“好的。”
“工作交接这一块慢慢来,反正有一个月时间。交接时遇到问题要问清楚,别含糊着就被她给交代过去了,尤其是你们部门主管的一些采购,经她手的资金、合同都要对仔细了。何青还是很精明的,况且之前对你还有意见。她要是有不配合的地方,你找我。”
真是循循善诱,不晓得他是否对每一位提拔起来的员工,都是如此。郁玲也听仔细了,采购、合同和财务是交接的重中之重。
她点头,说:“谢谢吴总。”微博没什么好看的了,她开始看朋友圈。
吴博文嘴角勾一个笑:“郁玲,你是八几年的?”
郁玲不知他为何要问,但也回答了:“85年的。”
“咱们公司好多80后,可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