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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住的是高层,凌晨从窗外望过去,从来都只有雾气缭绕和隐约可见的高耸楼宇。
高处不胜寒,古人诚不欺我。
清晨的风吹得窗帘哗啦啦作响,沈秋从床上爬起来,把窗户关上。她从客厅里翻出烟盒,里面只有一支烟。她咽了口唾沫,终究还是忍不住抽了出来,随即想起,家里已经没有打火机了。她用天然气点了烟,吸了几口,才终于镇定下来。
记忆里,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过那样狂躁的时候。那个女人,无论内心多么痛苦和难过,表面上也总是那么恬静美好。她十六岁出国,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登机口,母亲也只是抱着她,鼓励她:“小秋,你要好好地生活,不要恨任何人,生活要向前看。”
是的,母亲总是这样跟她说,可是她不甘心,一直都不甘心。
在客厅里坐到六点半,她才拿出手机给栾迟打了一个电话。
栾迟是个律师,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沈秋想要联系他,都会习惯等到六点半以后,纵然她知道栾迟永远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也不愿打扰这种人的睡眠。
六点半,栾迟一般刚刚洗漱完,在准备早餐。
“又做噩梦了?”男人接起电话就问道。
“嗯。”沈秋捂着脸,轻声应道,“应该还有梦游,我早上起来,窗户都是打开的,烟盒里的烟少了两根,天然气的阀门是开着的。”
“你又抽烟了?”
沈秋的声音顿了顿,深恨自己说漏了嘴,只好嘴硬道:“反正梦游的时候已经抽过两根了。”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所以你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你的戒烟计划已经彻底失败?”
“不,我只是想问你要一下,你上次说的那个心理医生的联系电话。”沈秋的表情有些厌恶。她常年拒绝承认世界上有心理医生这种生物的存在,然而现下她实在不能不服软。做噩梦也就罢了,梦游,还开窗开天然气,这实在太惊悚了,她还是惜命的。
“好,我把电话和预约方式发给你。”栾迟并不觉得诧异,轻声叹了口气,“劝你多少次你也不听,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穆阿姨当时如果肯早点看医生,也许不会走得那么早。”
穆阿姨就是沈秋的妈,沈秋听到栾迟提起她,眼神暗了暗,挂断了电话。
很幸运,栾迟介绍的医生今天刚好有空,沈秋约了下午两点,按着预约的地址找了过去。
栾迟介绍的医生,是他在美国游学时认识的师兄,三年前回到国内开了家心理诊所,据说医术高超,擅长催眠疗法,精通犯罪心理学,在美国时还曾经配合FBI侦破不少案件,是个隐世高手。
沈秋对此不屑一顾。江湖上所有神乎其神的东西,于她看来都不过是些噱头,她对于此人的医术,也并没有什么过高要求,只要能让她不再梦游,睡个好觉,那就是好医生了。至于心理疾病,不好意思,她概不承认。
这家神秘兮兮的小诊所开在一处隐秘的小胡同里,混迹在成人用品店或者中医推拿馆里,格外不起眼。木门的油漆掉了一半,斑斑驳驳的,看得人鼻子发痒,恨不得打个喷嚏。
沈秋撇撇嘴,推门而入。
诊所门虽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宽阔的大厅只有一个前台,并没有安排等位的椅子或其他可以让人坐下的地方,四周都是绿色植物,一边的玻璃窗里是药房,门锁着,货架上零落着一些药品,也不怎么齐全。前台后面,有相当气派的楼梯,墙上挂着指示牌,写着“请上二楼诊室”。
一个小姑娘坐在前台煲电话粥,咯咯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她看起来年纪轻轻,顶多十八九岁,像个暑假里来打工的学生。
怪怪的地方。沈秋有点想打退堂鼓。
偏偏这时候,前台的小姑娘笑着说道:“哎呀,又有人来了,不跟你说了。什么人来?来看病的呗,都是精神病。”
沈秋被气笑了,她慢慢走过去,靠在前台上,看着那小姑娘挂断了电话,才轻声轻气,慢悠悠地说道:“就一个小姑娘在这,挺危险啊。”
“嗯?”对方显然被说愣了。
“毕竟,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的。”沈秋伸手拍了拍小姑娘娇嫩的脸,满意地看到对方瞬间有点发蒙的表情,轻笑一声,“下午两点的预约,请问我直接上去就可以了吗?”
小姑娘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地点点头,看着沈秋走了,才后怕地摸了摸胸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年头,精神病就是精神病,眼里都带着杀气,怪吓人的。
吓唬过了小朋友,沈秋心满意足地上了楼。
二楼只有一个小房间,走进去空间并不算宽阔,却布置得很温馨,暖色调的墙纸,到处都是绿植,有个小型吧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饮料,当然,都是不含酒精的。
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坐在窗边的写字台前,正在奋笔疾书,他身后的窗采光极好,这样的午后,阳光洒了满地,看着都让人觉得舒服。而最舒服的是伏案的人,握笔的手骨节不过分粗大,却也不显得女气。
看着这个男人,沈秋的心情刹那间云开雾散,风光霁月,好得不能再好,美得不能再美。
“许重光?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男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却似乎并不太过惊讶。
如果说于沈秋最痛苦的事情是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那最苦中作乐的大概就是这位心理医生是个大帅哥。她坐在许重光对面的沙发上,优雅地跷着二郎腿,暗暗懊恼自己出门时太匆忙,穿着太草率了。
普通的短袖T恤和短裤,没化妆,鞋子也不过是普通的平跟凉鞋,十分没有女性魅力。还是男人好啊,看看许重光,即便只穿普通的衬衫和西裤,也味道十足。
许重光先给了沈秋一份心理测试的试题,沈秋坐在那里答题,眼神却时不时瞄向许重光,对方却是无动于衷,也许是习惯于各种各样不同病人的癖好,他只是随手翻着沈秋的病历:“你曾经入院治疗过半年?”
沈秋心情刹那间降到谷底,连眼神都跟着阴暗了几分,好吧,她根本没看过自己的档案。
“我本来什么问题也没有,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开始失眠做噩梦,还有梦游。”沈秋一脸戾气地说道。
“是啊。”许重光扫了一眼沈秋方才答的题,“看你答题的内容,你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来看心理医生做什么?”
沈秋被他噎住了,瞪着许重光:“你们心理医生就这么为病人服务的?”
“我每天遇到的病人,十个有九个半坚称自己没有心理问题,心理医生也是有脾气的。”许重光轻描淡写地说道,“尤其是你的心理测试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伸手打开了录音笔,抬头看着沈秋:“你在精神病院半年却认为自己没问题,可出院以后又来看心理医生,能给我个理由吗?我个人建议,没有心理问题还是不要来看医生比较好,毕竟医疗资源是十分珍贵的。”
沈秋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你在用激将法吗?想要我来自证自己有心理问题?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们心理医生,为什么总是想先听八卦,再治疗,是真的需要还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有,不是说你会催眠吗,干脆催眠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许重光笑了起来:“通俗点来讲,讲述曾经的经历是一个自我认知的过程,了解过去的事情对自己造成的心理创伤,有助于我们的治疗。”
进入工作模式的许重光看起来相当稳重而有耐心,但不知为何沈秋总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促狭的光,好像那些正经都不过是伪装。
“我妈因为长期的精神压力导致抑郁症,在一年前跳楼自杀了。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为了争夺财产把我弄进精神病院,我半年前刚出来,开始失眠、梦游。”沈秋投降似的耸了耸肩,说得简单明了,干巴巴的,声音毫无起伏。
许重光耸耸肩,显然对这种表述不怎么满意,但他并没有马上提出异议,而是站起来走向吧台:“你想喝点什么?果汁还是咖啡?”
“咖啡就好,谢谢。”
吧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马克杯,有小清新的奶绿色,也有可爱路线的猫咪小狗,许重光示意沈秋选一个。她选了粉色小猫,虽然其实她并不喜欢。
许重光拿了自己的杯子,那是个黑白格子的马克杯,格子有些小,看着眼花。许重光动作优雅地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再加入奶和糖,用勺子搅拌均匀。他把沈秋的那杯递给她,随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回到座位上,低头继续搅拌,一手搅拌,一手晃着杯子。
许重光手指纤细,即便搅拌咖啡似乎也带着一种规律性的优雅和美感。
黑白相间的格子在沈秋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两眼发困,她低头想要喝一口自己的咖啡提提神,却突然间眼前一黑。
世间模样变换,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研究生刚毕业,想着邀请妈妈去美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栾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血拼,手里拎着一个LV,想着妈妈会不会喜欢这个颜色。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了那么久,她远走国外这许多年,如今毕业了,等到工作以后,脱离了沈家,沈秋准备把妈妈接过来,起码过得舒心点。然而一切的未来和计划,都在那个电话里幻灭了。
“沈秋,你妈走了,跳楼。”电话里,栾迟声音嘶哑,似乎也刚刚哭过。
沈秋花了点时间才明白栾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死了。还是跳楼自杀,死得如此决绝而解脱。
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前,沈秋一直觉得有自己在,妈妈一定可以撑过这许多年,然而只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精神分裂又怎么了,她当年出国的时候,那个女人信誓旦旦地说,为了女儿,她一定撑到女儿回来。她那么美,无论对谁都是温柔相待。她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却又坚强得像阳光一样,她微笑着说:“小秋,不要恨,恨不会快乐。我想要我的女儿永远都笑得灿烂。”
是你说的,要我永远快乐。
可是现在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快乐?
沈秋抱着电话,站在纽约满城的繁花似锦里,哭得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十年前穆阿姨就拜托我立下了遗嘱,现在你父亲和你小妈知道了,正暴跳如雷地找我。我要先出去躲一阵子,你自己回国的时候小心点。”栾迟在电话里急促地说,声音里都是哽咽,沈秋知道,母亲去世,栾迟和她一样伤心,因为母亲一直把他当儿子看。
没有参加毕业典礼,沈秋收拾了东西,换上一身素服,回国奔丧。然而机场里,她却被陈碧柔和沈成阳抓了个正着。他们有备而来,二话不说把她扔进了医院。
是精神病院。
医院里,陈碧柔一脸担心地对医生说:“她妈妈那边有遗传病史,我们原本想着,让她去国外散散心,或许可以避免,起先是好好的,可她妈一走,她就犯病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医生,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演技超群,心如蛇蝎,作为一个终于成功上位的小三,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比如说,把原配的女儿送进精神病院。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谁让你妈不争气呢?”临走之前,陈碧柔凑在沈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