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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父皇终于批完了奏章。抬眸瞧见他,不耐烦的问一句,你来做什么。
儿臣有事禀告。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十足的惧意。或许是亲眼讲过他的母妃被赐毒酒后,痛苦挣扎的惨状。对宣统帝,他打心眼里觉得害怕。
如若不是为了还母妃的清白,他才不愿意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低到尘埃里。
他的父皇依然是不耐烦的口气,有话快说,朕累了。
他一五一十的将他查到的结果尽数说了,还拿出了当年的证据。他不求旁的,只求母妃当年的冤情,能够得到昭雪。
可他的父皇问候却勃然大怒,拿起手中的奏折,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然后,说了一句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话。
要是敢把这件事情,说给第二人听。别怪朕无情,翻脸不认人。
他怔仲在了原地,他看着父皇拂袖离开,自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只感觉身上的一切,顷刻间便不再属于自己。
他的嘴,他的舌,他的双手以及那些年来,他小心翼翼做的那些努力。
直到小太监扶起了他的身子,劝一句,七皇子,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吧。
他仍然记得那天晚上,苍凉的暮色,天空中挂着的一道上弦月,清清冷冷的,没有星子作陪。
自此之后,他便很少再回宫中。他学武功,学围棋,学喝酒,读书写字,就是对官场上朝廷中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
于是,坊间的流言里,他变成了不爱美人,也不爱江山的皇子。即便是这样,他的父皇也并不责怪他,反而狠狠的奖赏他一顿。
钦赐的那壶美酒,下面有一封书信,是他的父皇写给他的。短短四个字,他念着,心便凉了。
但正是那四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他,激起他心中勃勃的野心。他要用行动告诉高高在上的那人,他也可以。
“七哥,话说回来。这么一弄倒真像过节的,甚好甚好。”秦白玉连喝了几口,拍掌称赞道。
刘允忽然笑起来,眉毛一扬,额间的细纹便明显起来。他盯着手中的通体透明的玉碗,意味深长的道:“还是托了她的福。”
第六十七章使绊子
越往年节去,天儿越冷。这中间节日好比是调和剂,大家都愿意红红火火的办,图个和和暖暖。
用了齐子石的药,宋氏的身子彻底松快了,如今连药也不必再吃。是以,她破天荒的也加入到秋夕的忙碌中。
莫白薇瞧着娘亲欣喜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但从始至终,她都没能查清,关键时刻送来莲湖草的人是何来历。
能弄来莲湖草,自然不是普通之人。究竟是谁,同隐蓄意她背后动手的哪个了不得的人物有没有关系,仍然是一个谜团。
这一切,就连刘允也没能弄清楚,更别说是她。
秋夕节这天,几房凑在一起用午膳,是莫家几百年来不变的规矩。
莫白薇故意去的很早,挑了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因着莫青樱这两月一直被拘在老祖宗身旁,她也没有可找的借口去海棠园中,一探虚实。
加上三伯父这一月并不在府中,说是到江陵去置办生意去了,昨儿才刚回来。
所以,秋夕于她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她有必要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瞧一瞧三房背地里究竟在谋划什么。
桂花糕,石榴糕,煮花生。这三样,虽然普通,却是秋夕节的招牌。无论富贵人家,或是寻常百姓家都会备一些来。
吃或者不吃,那倒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临近正午的时候,屋子里的人便渐渐的聚齐了。里面的许多张面孔,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见。
莫青樱故意挨着她坐下,挑了有趣儿的话,给她听。但见她冷冷淡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莫青樱也就扫兴的住了口。
多日未见,莫青樱身上的戾气,似乎减去了几分。取而代之是沉静内敛,颇不像她从前的样子。
不,也像。
毕竟莫青樱在人前呈现出来的,总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就连上一世的自己也这般认为。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只怕依然会被莫青樱所骗。
等到所有人都落了座,莫玄龄才姗姗来迟,一脸歉然的向着老祖宗,拱手行了个礼。
他一脸倦色,面庞倒比记忆中的瘦削上许多,深深陷进去的眼眸,眼下清影重重。
老祖宗冲着他点点头,命令红儿递给他一杯茶,说道:“玄龄忙活这几日辛苦了,这几日仔细呆在屋中,养养身子。”
“谢谢娘。”莫玄龄感激的笑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一抹虚情假意的笑,看的莫白薇甚觉反胃。她便慌忙低下了头头,拿起筷子去夹摆在面前的莲藕,放进嘴里。
“薇儿,你怎么吃先起来了?”老祖宗面露愠色,语气却并不严厉。
她慌慌张张将藕片咬碎了,一口咽下,吐吐舌头:“祖母,薇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不得先吃个东西垫垫肚子。”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谁还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是怪莫玄龄去的迟了。
一句话下去,莫玄龄的面子便挂不住了。他迅急的白了莫白薇一眼,然后,换上了一贯亲切的笑,道:“薇姐儿,都怪伯父来得迟了,伯父向你道歉。”
上一世的三伯父便是这般,她只要一生气,三伯父便好言好语的哄她。
时日一久,她便觉得三伯父比她的父亲好上太多,对三房一家就格外的亲近些。
是以到后来,三伯父一说想搬回莫府中来住,她连半刻钟的犹豫也没有就应了下来。
哪知,却是引狼入室。
念及此,她在心头冷冷一笑,道:“伯父是有功劳的人,薇儿哪敢责怪伯父呢,方才真的只是薇儿饿了,可是伯父多想了呢。”
莫玄龄微微一怔,耳根瞬时滚烫起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倒是他这个做长辈的斤斤计较。
换句话说,就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不再吱声。挨着陈氏坐下来,埋头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吃起来。
之前,他听女儿说莫白薇自病过之后,便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他不相信,以为女儿是因着捉迷藏一事挨了他的骂,这才找了借口。
这么一看,倒不是!莫玄龄越想越不对劲儿,眼睛的余光不住的往莫白薇的身上瞟。
她权当不知道,一门心思的去夹盘中的菜,吃的津津有味。转眸却见莫玄龄的筷子落在盘子之上,良久不曾抬起。
她便装作无心的问上一句:““三伯父,您改吃盘子了?”
她笑的天真烂漫,席间的众人也跟着乐呵。就连老祖宗瞧见了,也附和上一句:“玄龄,可是累了?累了便回房歇着吧。”
吵闹声中,莫玄龄恍然惊觉,急忙收回筷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陈氏附在他耳畔抱怨:“怎么心不在焉的?”
莫玄龄原就觉得丢了面子,听陈氏这般一说,更觉得心烦意乱,吃在嘴里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可偏偏,莫白薇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她瞧着旁边不声不响的莫青樱,顿时心生一计。
她扁着嘴盯着莫青樱,故意一脸不高兴的责怪道:“四姐你怎么踢我,薇儿不过是开了三伯父一句玩笑,四姐便生气了么?”
话毕,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装作拍灰尘般的,拍了拍衣衫。
如此一来,事情倒有九分像真的了。在座之人纷纷停了手中的筷子,一齐看向莫青樱,心中犯起了嘀咕。
看不出来这莫青樱表面上温婉沉静的,坏心思却不少。得亏六姑娘一向骄纵,敢怒敢言。若是换了其他的姑娘,只怕此事便过去了。
莫青樱被看的如坐针毡,连连摆手,委屈道:“我没有。”
“青樱,你是当姐姐的,原不该那般小家子气。”老祖宗的面色稍变,望向莫青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的厌烦。
“祖母,青樱没有。”莫青樱咬着唇角,紧攥着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中去。
几日不见,莫白薇不光连小聪明学会了,栽赃陷害的伎俩也没落下。她恨恨的想着,正欲再辩解。
却见老祖宗摆摆手,满脸不耐烦的道:“罢了,罢了,吃饭吧。”
第六十八章翻脸
莫青樱闻话,胸口似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连对面落座的父亲,也一脸愠色的看她,显然是责怪她不知礼数。
她索性放下筷子,将背部整个靠倒在椅背上。眼睛的余光,死死的盯住莫白薇不放。
如果眼神能杀人,只怕自己早已死上了千百次,感觉到莫青樱灼热的视线,莫白薇在心里冷冷一笑。
她霍然站起身来。干脆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怒气冲冲的道:“我倒以为四姐温柔大方,从不斤斤计较。不想,竟是我错看了。祖母只不过说上你一句,你却又来踢我!”
她用手大力的掸掸身上的灰尘,抬眸看着老祖宗,气鼓鼓的道:“祖母,薇儿先回去了!”
瞧着身旁空下来的凳子,莫青樱吃了哑巴亏。她与莫白薇坐的位置,原就在角落之中不被人注意。
是以,她到底有没有踢莫白薇,没有人能做证明。
尽管她一再否认,但很明显的,席间向她投来的目光里,多半是质疑。
莫府上下,谁人不知三房的四姑娘同四房的六姑娘交好。即便近来有所疏远,但之前深厚的情意在,想必关系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若不是她真的有此举动,碰着了莫白薇的逆鳞,哪至于说翻脸就翻脸。
因着这一出,席间的气氛也就变得凝重起来。一时间,满座的人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和乐融融的一顿饭,匆匆然便散了。
瞧着一个好好的秋夕节,让莫青樱毁了,老祖宗心里哪能舒坦。临散之际,又面色铁青的教训莫青樱一顿。抄了这么久的佛经,性子怎么还是这般。
莫青樱也只能赔着笑脸,委屈的辩驳一句,祖母,青樱没有。
老祖宗听了,脸色更加难看,愤然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薇姐儿栽赃你?
莫青樱搓着手,怯怯的点点头。
薇姐儿怎么样,我心中有数,你也不必再说,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一见着莫青樱委屈无辜的模样,老祖宗就来气。那模样,那行径,真的跟从前的蓝姨娘一点不差。
蓝姨娘是莫玄龄的生母,平日里摆着一副温顺善良的模样。背地里的心机,比着谁也不差下!
若不是当年,她道高一丈,偶然间发现蓝姨娘的心计。可能活到今日的,便不是她,而是蓝姨娘了。
莫青樱哽着脖子,觑着老祖宗渐渐变化的面色,唬了一大跳,哪里敢再说辩驳之言。致了歉,抹着眼泪便回海棠园了。
谁料一进门,娘亲手底下的丫鬟碧桃就告诉她,老爷在正厅里等姑娘,姑娘赶紧去一趟。
她略一像便知是因为何事,但毕竟父命难违。就算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赶去了正厅。
果不其然,莫玄龄大发雷霆,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便那般存不住气,非要当着老祖宗的面,做那般下贱之事么,我莫玄龄跟着你丢尽了脸面!
莫青樱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