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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除了贪财之外,心肠倒也没坏到难以挽救的地步。”胭脂深深的叹了口气,冰凉的手重新握在瓷杯之上,接着问道:“十七姑娘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面上的神情虽则平静,然而心中却荡起了波澜。此刻,她已然猜到莫白薇的来意,并非只是为了将十五的死讯传达给她,而是另有所图。
莫非,十五向她透露了什么?若不然,十五只算是她胭脂楼的熟客,十五就是死,也根本同她没什么干系。莫白薇也不至于因了这件事,特意找上门来。
但听她的意思,十五之死竟又不像是意外,若不是意外,那便是有人下了毒手,可除了她,又会是谁下的毒手?
她的心里一连闪过好几个念头,记忆却悠悠转转的去了五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年在京城,她一手操办的胭脂楼刚刚拔地而起,她就暗暗告诉自己,这会是一个崭新的开端。那些陈年旧事,会尘封在深深的地下。若无人刻意挖掘,便会被人永远的遗忘。
然而,十五不期而至。尽管彼时她浓妆艳抹,可十五却一眼认出了她。
从十五震惊而诧异的瞳孔之中,她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厚厚的脂粉,纤长的两道柳眉,红彤彤的腮红。
周身之间的风尘味,任谁看了,也不会同大家闺秀联系在一起。
然而,十五却唤她:“小姐,你还活着。”唤她的时候,他绿豆大的眼里,隐着深深的喜悦。
她故意的别过头去,用极尽妩媚的声音,娇笑道:“爷认错人了吧。”
十五当即跪倒在她身前,斩钉截铁的道,奴才就算是被人戳瞎了眼,也认得小姐。
见他说得坚定,她早已冰凉的心脏微微一动,刺史府里的旧人,陌生的像上辈子。
她命他站起身来,心里虽有片刻的异样与怀念,但却皱紧了眉头冷冰冰的道,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十五点头如捣蒜,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汹涌的流出来,他欣喜的一再重复,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瞧着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她的心忽然就狠不下去。漫长的时光里,她就一直假装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也从未向人提起过,就算在他面前,她也没提一句。
谁曾想,她还未动手,他忽然死了。
“不瞒你说,我去过十五的房间,抽屉深处里有一个红木盒子。”莫白薇嘴角一勾,神情突转冷冽。
“盒子?”胭脂显然想不出盒子与十五的死有什么干系。
莫白薇继续说了下去:“盒子里装的几样东西,全是我赏赐的,比他死时身前背的包袱中那些碎银子值钱的多!”
她一字字的说着,小心翼翼地仍觑着胭脂的神色变化。若是下毒手之人,听到这些仍还面不改色,也只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他并非凶手。其二,他的心里素质太过强大。
“十七姑娘为何同我提起这些?”胭脂摩挲着茶碗,眸光渐冷充满寒意。
莫白薇抿着嘴角,悠然笑了笑,道:“我知道胭脂姑娘同十七是故人,便觉有必要让十七姑娘知道内情。”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似一道月牙,语气也温柔的像是春风化雨。
胭脂的面色却变了,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盯着莫白薇如玉的面庞,一字字的道:“十五,他都说了什么?”
“昨儿下午离开胭脂楼之时,十五偶然间同我提起一件事,兴许同他的死有关。”莫白薇眨着眼睛,手心里拨弄着一条白玉的帕子。
胭脂心头一紧,屏住了呼吸:“什么事?”
“昔年林刺史家的事。”莫白薇咬着唇,一字一句的道。她并不打算瞒着胭脂,她此行的目的,也绝不是为了探查十五之死的真相,反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林家的事。
第九十七章回忆
胭脂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为掩饰心头的紧张,急忙拿起了茶盅,装作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缓缓开了口:“林刺史?什么林刺史?我不懂十七姑娘在说什么?”
虽然她话里话外依然是浑不在意的意味,然而,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却像是被人用尖刀刺着,悄悄起了变化。
记忆再次流转到她不愿记起那一日,她闭起眼睛,只觉得胸口像被人用刀狠狠的刺穿,疼但发不出声音。
她仍记得,她站在树下,跺着脚,对手拿竹竿爬上树的那个小厮,大喊大叫。
那小厮是何模样,她已然记不起。她只记得他单薄,瘦弱,手脚很修长。她也记得那小厮,汗流浃背,脸蛋绯红的模样。
那小厮听了她的话,手中的动作急忙变的匆促,是以他的身子也跟着起了变化,原本他的一只手紧紧抱着树干,现下手却稍稍有些发抖。
变故便是一瞬间发生的,只听见那小厮惨呼一声,接着从树上重重的摔了下来。
那树原本就高大,饶是块凝固坚硬的泥块,若是从上面落下来,也会摔得四分五裂,更何况是人。
那小厮的身子一着地,立时脑浆迸裂开,血肉模糊,流了一地。
她何时见过这般的景象,发疯似的跑回屋中,炎热的天气里,她将头深深的埋着厚重的棉被之中。
侍候她的婢子,也是骇得紧,一脸冷汗的随她进了屋,宽慰似的用手抚着她瘦小的肩膀。
而她瑟瑟发抖,牙齿冷得直打颤。本是汗流浃背的盛夏,她却冷的像坠入了冰窖之中。
小姐,小姐。那丫鬟满脸焦急的唤她。
她闭着眼,在被窝里将头摇的如拨浪鼓。只要稍稍停下,她的眼前便浮现出血肉模糊的情景。
丫鬟束手无策,急的只能去找她娘林家的三姨太太,她爹一辈子最疼爱的女子。
尽管她嘴上一直不愿承认,但心底却透亮透亮的。她爹之所以对她偏爱有加,完全是因为她娘,所谓爱屋及乌。
她娘一向处事果决,刚一踏进园子,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平息了一切。
她躲在被窝中,隐隐约约能听见,她娘清脆悦耳的声音。
拿些银子,将他厚葬了。另外,再准备些钱,送到他家里去。老爷若问起来,就说是他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旁的什么也不必说。
是。下人们怯怯的应了声,然后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用不着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已然知道那些人各忙各去的了。
听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外缓缓传来,她将被子捂得更紧,泪水如泉涌般,划过面颊。头下的那一片被面,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
苓儿快出来,仔细闷出病了。她娘一边柔声细语的劝慰着,另一边用手将被子用力的一把拉起来。
她的眼前忽然一亮,又一凉。她深垂着头,揉着通红的眼睛,低声呜咽,娘亲,苓儿错了。
傻孩子,就是一个下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娘说的轻描淡写,嘴角还挂着浅笑,似乎此刻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怔住了,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湿润的眼眶中,映出娘亲笑靥如画的面容。
可他死了,还是因为苓儿。她咬着薄唇,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眼睛紧紧的闭上,她害怕一旦睁开,她便能重新瞧见死去的小厮,那迸出的白色脑浆。
那般的场面,还是早早忘记的好。
你只是说了几句话,又没将他从树上推下来,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去。她娘一遍遍的帮她辩驳,错其实不在她。
可她倒没觉得高兴,恰恰相反,她觉得自己的一整颗心倏地沉了下去,酸酸涩涩的,一旦触及,便觉疼痛难忍。
她有些惊恐的抓紧了身下的棉被,身子也一寸寸的往与娘亲背离的地方挪了过去。须臾,她惨然的笑了笑,道:“苓儿想出门透口气。”
碰巧你外祖父修来一封书信,说是你外祖母想你想的紧,想让你到江陵玩呢。她娘颊边的笑意,愈发的深,像是一朵绽放的牡丹,风华绝代,叫人一时难以移开视线。
娘亲一起去么?她抬眸又问一句,心里却似有鼓在击打。她忽然不清楚自己是想要娘亲同行,还是不愿意。
见娘亲摇摇头,她竟似松了一口气,定定的道,娘亲快去准备马车,苓儿想现在就走。
她倒不是因为害怕父亲责骂,有娘亲的袒护,他爹纵然生气,也不会多说她一句。
她只是想远远的逃开这个家,远远逃开氤氲在空气里那几分血腥气息。还有,那条不明不白死去的生命。
临行之际,她特意去了那小厮的家一趟。他的家在山脚下,简陋的房子,由小小的石头砌成,房顶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
园子里两个年迈的老人,正相对而泣,他们的泪水也和地上的沙砾一样多。
她匆忙别过脸,不敢多看一眼。每多看上一眼,她的心就说不出的疼。九岁的她,正是个小小孩童,天真烂漫。可短短一瞬之间,她却觉得自己成熟了。
至少她明白了一件事,她与娘亲根本不相同。就算是她的眉目间有几分像她,可她柔软的心脏却同娘亲差的太远,差的太多。
她抹着眼泪,命令她身旁的小丫鬟,将她全部值钱的东西,一并送入了园中。可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到底换不回来一个人的性命。
第九十八章经历
那是她倒数第二次,站在江州的土地上。可彼时她并不知道,她急切的坐上马车,拉下车帘,心里没有一分的留恋。
过了江,一路便到了江陵城。虽与江州隔江而望,江陵却比江州繁华富庶的多。
失去了束缚,她就整日泡在江陵的繁盛之中。丝竹声乱了耳朵,琳琅满目的东西,迷了双眼。
晃晃悠悠大半个月,那件事渐渐的就藏到了心底,如若不是有人提起,她或许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仍然记得,她离开江陵的那日,外祖父母一直将她送到船上,滚烫的泪花,不住的往下流。
她咬着唇,急忙背转过身去,忽然就觉得其实她娘也并非心肠硬若磐石,反而是因为太疼爱她,才故意将那件事说的稀松平常。
念及此,她恋家的心思,渐渐的就升腾起来了。她望着茫茫的江水,恨不得就踩在那水面上,一路奔跑回去。
船慢慢悠悠的一靠岸,她提起裙子,飞也似的就往城里跑。城中却乱糟糟的,不时有盖着白布的人,被抬出去。
她盯着看着,只觉心惊胆战。白布之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迹,在灼热的空气里,散发着腥气。
她掩着鼻息,躲在一旁。侍候她的小丫鬟,更是吓得手足无措,身体瑟瑟发抖。
她抬脚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周围人小声的议论。
“你可知道刺史府的惨案?”
“全江州只怕无人不知吧,听说刺史府中的血,都流成了一条河。”
“造孽啊,造孽。刺史一世清白,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啊…………”
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一张樱唇也失了血色。她忍住胸口的起伏,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刺史可是林刺史?
江州城里除了林刺史,还有其他的刺史么。那人扁着嘴,瞪她一眼,似是怪她连林刺史的名头也不知。
刺史府中可有人生还?她一字字的问,只觉肝肠寸断,头痛欲裂。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