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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只有萧贵妃有此殊荣可以坐在天子身侧,其余诸妃面上都微微露同嫉妒之色,但再不甘,她们终也只能坐在汉白玉台下。
除了萧贵妃之外,诸妃里以武贤妃最尊,坐在右侧首座。武贤妃所出的皇七子楚宣目前也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单看楚宣的席位越过他几个封王的哥哥,只在云王下首便知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武贤妃下首则坐着徐淑妃,徐淑妃生有秦王楚烈和皇八子楚玉,她本不算受宠,只不过一直与萧书玉交好,皇上爱屋及乌也就颇为看重她。再往下就是其他嫔妃依次按品级就座。今日宫中有子的嫔妃大多来了,毕竟这花朝宴算是一种变相地为皇子择妃之宴,这些妃嫔身为众皇子之母,自然要来亲自相看。
皇上和众妃就坐之后,众人先行三拜九叩之礼,山呼万岁,待皇上笑着免众人礼,方才起身纷纷落座。之后便由礼部官员陪同皇上和萧贵妃行了一整套向花神祝酒词的繁复之礼,花朝宴才算正式开始。【。。。。。】
每年的花朝宴,赏花宴饮本就只是添彩,重头戏一直都是那十位当廷献艺者之间的较量。故而上菜之后,酒过一巡,皇上就命献艺。
第一位献艺的是楚烈的表妹,徐淑妃的侄女,帝师徐太傅的嫡孙女徐静妍。前世,徐静妍后来嫁给了楚烈成为秦王妃,在楚烈登基后,她就成了皇后。
墨紫幽对徐静妍颇有好感,因为前世无论是在秦王府内院还是后宫里,徐静妍是唯一一个没有找过她麻烦的女人,相反徐静妍待她极好,并不因她占了楚烈的恩宠就对她不满。这是一个心思干净的好女子。
只见,徐静妍穿一身水绿色衣裙,抱着一把琵琶施施然走到汉白玉台前,先向皇上和诸妃行礼,然后在内侍为她摆好的圆凳上坐下。【。。。。。】
众人看见她手中的琵琶皆是一怔,谁不知道当年萧贵妃就是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成为那年花朝宴的魁首。就如花朝宴上再无人敢跳凌波舞一般,这些年来也从无人敢再在这花朝宴上弹这琵琶,一则是萧贵妃的琵琶造诣绝高实在难以超越,二则是为避萧贵妃之尊贵,就算真有人能超越她的琵琶,也无人敢弹。
如今,想不到这徐静妍如此出人意料,真是好胆量。
众人都纷纷拿眼去看萧贵妃,就听见皇上说,“朕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你面前弹琵琶。”
“皇上怎说得好像臣妾霸道不让人弹似的。”萧书玉娇嗔道,这宴会从选人开始就是她一手操办,徐静妍要弹琵琶,她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众人虽见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未有半分不喜之色,但还是暗暗替徐静妍捏了一把汗。
“一曲《春江花月夜》为皇上和诸位娘娘献上。”徐静妍拨了拨琵琶弦,缓缓道。【。。。。。】
众人一听这句,又是一怔。但是徐静妍对于他人的反应全然不在意,只是以指按弦,指间轻动,一阙《春江花月夜》就从她指尖流泄而出。【注1】
“她的胆子还真大。”墨紫幽听见身边的墨紫冉冷笑,“谁不知道当年萧贵妃在花朝宴上弹的就是这《春江花月夜》,这徐小姐是想挑衅萧贵妃不成?”
事实上墨紫冉在这场花朝宴上最忌惮之人就是徐静妍了,这徐静妍相貌妍丽,工诗词,通音律,在金陵颇有才女之名。是以墨紫冉一心认定,能在这花朝宴上同她一争的,只有徐静妍而已。
墨紫幽淡淡笑了笑,她可不认为以徐静妍的心性会有挑衅萧贵妃的想法。不过她记得,前世今年花朝宴的魁首就是徐静妍,而墨紫冉惜败,居于第二。【。。。。。】
她又转头去看徐静妍,就见徐静妍娴静独坐,全部精神都专注于琵琶上,她的神态很静,静得丝毫看不出争名之心,仿若她并非身在这花朝宴上当廷献艺,而是置身清风明月下,晚江孤舟上,为己为心独奏一曲。
她的曲意也很静,静得让人不愿有丝毫波澜打这种平静。只是她的这份静中却又染了淡淡的愁,引人思及心中所憾,大为感慨。
墨紫幽微微低叹,她此生所憾大概就是姬渊,遗憾他们并非同路人。她想,也许某一天,待她了结所有,会与他相认,好好听他弹一曲《笼雀》,再远走高飞。【。。。。。】
“你还不去换舞衣?”墨紫冉忽然出言打断她的思绪。墨紫幽是第二位献艺者,而墨紫冉则排在第六名。
墨紫幽闻言便起身就要去为女眷更衣准备的宫殿里换舞衣,墨紫冉却在她身后道,“你千万别给我们墨家丢脸。”
墨紫幽失笑,并不答她,径直去换舞衣了。
待她换好了舞衣,回到宴席上时,琵琶声刚止,众人正是纷纷惊叹徐静妍这手琵琶造诣之高,又都向萧贵妃看去。就听皇上问萧贵妃道,“朕记得,当年你在花朝宴上弹得也是这《春江花月夜》。你觉得你与她,谁弹得更好一些。”
众人再次替徐静妍捏了一把汗,深怕萧贵妃会因此恼怒,偏偏徐静妍抱着琵琶静静不语,丝毫没有半分担心。墨紫幽在心中叹了口气,怕是徐静妍根本就不觉得她弹与萧贵妃一样的琵琶曲有何不妥。【。。。。。】
“若论指法技巧,她与我倒是不相上下。”萧贵妃看着徐静妍缓缓笑起来,“不过她心无杂念,曲意纯净,这是臣妾比不得的。且,当年臣妾年少气胜,颇有争胜之心,曲有杂念更是比她不得。”
“怎么,难道你现在就无争胜之心了?”皇上笑问道。
“臣妾已争得了天底下最好的夫君,还有什么可争的。”萧书玉笑觑着皇上道。
皇上顿时大笑起来,派人打赏了徐静妍,又让徐静妍退了下去。徐静妍谢恩行礼后,抱着琵琶退了下去,右侧席位上的女眷都对她露出嫉妒之色,都认为徐静妍能让萧贵妃自认不如,今日的魁首多半就是她了。
墨紫幽看见安排献艺的内侍用眼神向自己示意,她便走向汉白玉台前,向着皇上和诸妃行礼,“小女墨紫幽拜见皇上和诸位娘娘。”【。。。。。】
“墨紫幽?原来你就是墨越青的侄女。”皇上转头笑看了墨越青一眼,又别有深意地看向西狼王子赫泰。
赫泰一听见墨紫幽的名字面色就微微沉了沉,目光似鹰一般钉在她的身上,像是有几分怒意。
“抬起头来。”皇上又道。
墨紫幽依言缓缓抬头,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舞衣,明明二月艳阳下,却好似身披月华,衬着她那清丽无双的面容,颇显出几分幽幽然之风流。周围看清她容貌的人都纷纷发出惊叹之声,又忍不住拿萧书玉与她作比较,只觉得一个清丽,一个婉媚,实在难分高下。
皇上和萧贵妃看清她的脸时,却是楞了一下,一旁的武贤妃和徐淑妃互看一眼,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墨爱卿,你所言果然非虚啊。”皇上向着墨越青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一句,墨越青顿时流了一背的冷汗,心知皇上是对自己隐瞒墨紫幽容貌之事不满。【。。。。。】
“你要跳凌波舞?”萧贵妃却是神色复杂地问墨紫幽。
“是。”墨紫幽回答。
左右两席的诸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又纷纷议论起来,都在说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徐静妍居然敢在萧贵妃面前用琵琶弹奏《春江花月夜》,现在居然又有人要跳凌波舞。凌波舞自当年苏雪君舞惊四座后,可没人再在花朝宴上跳过。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兴奋,而那些请来评选的才艺大家们见到墨紫幽都露出惊奇之色,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继而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墨紫幽。
萧贵妃有些沉默地看了楚卓然一眼,又不经意间对上楚玄淡淡的视线,她心中一惊,连忙看向墨紫幽,对她微微笑了笑,道,“好。”
楚卓然也正看着墨紫幽,只是他的眼神不是期待,而是迷惑和痛苦,仿佛自己心底最痛的地方被人残忍地用刀子翻搅着,他拿着酒杯的手竟有几分颤抖。
墨紫幽只当萧贵妃这反应是觉得她不自量力,不过自大也好,不自量力也罢,她本无争胜之心,会一心入选这花朝宴不过是为了替墨紫菡拖延时间罢了。【。。。。。】
她退后几步,轻轻闭上眼,听见秦筝与洞箫相和的《凌波曲》缓缓入耳【注2】,再睁眼时,她的姿态就变了,柔婉轻弱,舞动的身姿柔若无骨,月华一般的长长广袖随曲轻甩,与衣袂一起随着舞步翩然飞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步态飘渺变幻,时如蜻蜓点水,时如凌虚御风,颇有几分“凌波微步袜生尘”之感。【注3】
左右两席的大多数人都为她轻灵的舞姿而惊艳,可是那几位大家却是互看一眼,都缓缓摇头,像是颇为遗憾一般。
萧书玉,楚卓然,楚玄还有楚烈四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只是萧贵妃是酸楚,楚卓然是痛苦,楚玄是忌惮。而楚烈却是兴奋,他的那双眼仿若寻到了稀世奇珍一般发亮,那目光似带了火,灼热地盯在墨紫幽身上,隐隐显出一种志在必得的贪婪。
墨紫幽在一个旋转间,不经意对上了他这样的眼神,她心头一震,蓦然间就回想起他前世欣赏她跳这凌波舞时的神态,几分炽热,几分痴狂,简直一模一样。
这神情让她觉得她仿佛仍是前世的自己,那个只为他而舞毫无自我的自己——
墨紫幽心中微冷,的确,她的舞姿,她的舞步,她的凌波舞全都源自于他的喜好,重生至今她始终依靠着他前世的给予在一步一步前行,她根本没有摆脱他深植在她身上的束缚——
她甘心么?
不,她不甘心——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竟是带了几分仿佛欲破坏什么的狠绝,她的舞姿骤然间就变了,莫名就多出了几分凌厉和残酷,不再似那柔婉的轻波,而是那惊天怒浪。仿佛她身体里一直在隐忍着的全部情绪,全然在这一瞬间暴发出来。她渐舞渐疾,和着《凌波曲》渐渐拔高的曲调,突然一个飞旋,楚腰猛地下弯,整个人折成了一个残忍又凄美的弧度。
萧贵妃和楚卓然四人微微一怔,两席诸人纷纷惊叹出声,而那几位大家眼中都露出惊喜之色。
就听见《凌波曲》已奏到了最高处,墨紫幽广袖猛地一甩,竟带上了几分刚劲的恨意,她足下一点,竟是一个后翻飞跃而起,仿佛那冲破牢笼的雀鸟,带着染血的羽翼冲上云宵。
曲声从最高处落下,墨紫幽双臂轻折,单足轻盈地落于地面,定姿不动。那只获得自由的雀鸟欢悦地从高空落在浪尖白石上,临水照影,开始缓缓梳理自己的羽翼——
一曲舞罢,墨紫幽只觉得酣畅淋漓,这一舞完全脱离了前世楚烈所限的框架,舞出了她自己的天地。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次获得了新生,终于不再是前世楚烈塑造出的自己。
宴席间一时静默无声,直到墨紫幽收起舞姿,缓缓向皇上和诸妃行礼时,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都道难怪墨紫幽有胆量跳这凌波舞,果然堪为一绝。【。。。。。】
“你看她像么?”皇上有些意味不明地问萧书玉。
“像,像极了。”萧书玉又叹了口气,缓缓回答。
像什么?墨紫幽皱了皱眉,就听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