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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行,天下没有哪条路是自己一个人能走到顶端的。”顿了顿,玄素看向叶浮生,闻弦歌知雅意,“你不看好这次武林盟主之选?”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巷,叶浮生时刻注意着周围,自然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嘴角一翘:“被有心人顺势挑拨,又在一堆争名逐利之徒里选拔,就算真有人夺魁,可这种情况下能选出什么好的?”
常言道“习武先习气”,没有大气度者,到底心胸狭隘,这样的人若是平庸反倒好,一旦武功高强身居上位,怕是要带起更多的麻烦。
“无相寺盛名已久,又是出家人,此番更早已放话出来,说只做筹备者,意在为武林群雄铺一个台阶,并无争权之心,门下弟子也都不参与大会。”玄素略一思量,“然而从你口气听来,似乎这场武林大会像是个阴谋。”
叶浮生道:“发起者未必就是设局人,背后还有细枝末节的东西得等我们查证再说,但是防备之心不可无。”
玄素认真点了头,把他的提醒记在了心里。
三人且行且谈,等入夜才回到客栈,本来准备直接回房不惊动别人,却没想到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不速之客鸠占鹊巢。
横眉竖眼的小老头坐在桌旁,一壶热茶已经喝到冷,看来是等了不短的时间。见他们回来,端衡也没忙着开口,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如果说叶浮生之前还有些疑惑,现在听了八卦就完全不介意他态度奇差,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干脆往玄素后面一戳。
结果他这么一退,端衡反倒出声了:“站那么远做什么?堂堂男儿就会躲在别人后面吗?”
叶浮生:“……”
虽然他觉得师父当年不地道,有心低伏让对方消消气,可这老头子真是让他兴不起敬老之心。
叶浮生却不知道,端衡每每看着他更是如鲠在喉。明明端清已经说了这是他和顾欺芳的徒弟,可端衡怎么看都觉得叶浮生像极了顾欺芳,并非眉目相貌的端倪,而是那身混不吝浑不怕的脾气像了个十成十。
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别开脸去看玄素,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玄素交代了一下行程,把有人挑拨天剑门和四海帮之事更着重提了,端衡听罢,面色也凝重下来。
叶浮生问道:“师叔找我们,又有何指教?”
端衡抬起眼,目光从他们三个脸上一一扫过:“我检查了那封请柬,发现了一点问题。”
玄素和叶浮生一怔,请柬他们都是看过的,但并未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
端衡从怀里摸出请柬,又掏出一封书信,一并推了过来。
书信已经有些年头,纸张都已泛黄,但保存还算完好。叶浮生和玄素仔细一对比,发现请柬和书信的字迹都应出自一人之手。
然而请柬落款是色见方丈,写信之人却是“西佛”色空禅师。
色空禅师久不涉尘,江湖上与之有过交集的人已经不多,保存其笔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这封信还是他在五年前于端涯道长逝世之后写来的悼文。
究竟是色见方丈模仿了色空禅师的笔迹,还是色空禅师借方丈之名来请太上宫参会?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有诡异之处。
端衡问道:“你们怎么看?”
玄素又把字迹仔细对比了一遍,道:“若是仿笔,已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没有数年苦功绝到不了这样的程度,恐怕非亲近之人做不到。”
色见方丈与色空禅师皆幼年出家,又是同门师兄弟,亲如手足,如果是色见方丈要模仿色空禅师的笔迹,的确轻而易举。
端衡看向叶浮生:“你呢?”
叶浮生眯了眯眼睛:“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是把刚才的两种可能融合一下,那就是……色见方丈模仿色空禅师的笔迹请太上宫参会。”
玄素有点没转过弯:“这有什么意义?”
叶浮生的手指落在请柬上,目光微沉:“如果是这样,那色见方丈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小心伪装之人暗行替名之事。”
一言出,端衡三人同时想起了天剑门和四海帮之事,顿时一惊!
谢离磕磕绊绊地问:“可他是方丈,无相寺都归他管,为什么不明着告诉我们?”
端衡面色含冰:“能让色见方丈小心至此,很可能是无相寺内已出了问题,他已经自顾不暇,而且……”
叶浮生嘴角勾起,虽含笑却带冷意:“前来送请柬的两个人,至少其中之一不可信。”
谢离顿觉背后生寒。
端衡思量片刻,道:“不得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先到无相寺再说。”
“打草惊蛇的确不行,但也要防范于未然。”叶浮生出声道,“这次武林大会广邀群雄,各大门派都派出高手参会,山门必定空虚……如果我是幕后之人,一定趁这个机会先设埋伏于问禅山,再出手斩断后路,双管齐下,才能一网打尽。”
玄素惊怒交加:“谁敢如此胆大妄为?谁又有这么大手笔与武林为敌?”
他这话有些激动,但并非是在反驳叶浮生,而是经了这番推测,惊觉背后的阴谋太有可能出现。
此言之后,再无人说话。
端衡面色沉重地离开房间,谢离也惴惴不安地睡了,玄素盘膝在榻上打坐练功,叶浮生连喝三盏冷茶,终究是坐不住了。
他没有打扰玄素,也没惊醒谢离,推开窗户翻身而出,借着树影掩护飞掠远去。
第101章 赌博
江湖上有三种地方最惹是非——秦楼楚馆,驿馆客栈,还有赌坊。
伽蓝城作为客流之地,驿馆众多,烟花之地寥寥无几,倒是赌坊发展得不错。
此时已是深夜,但伽蓝城的夜市向来热闹,一打眼就能看到满目灯红酒绿,靡靡人影交错在光与色之间,恍惚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叶浮生却没挤进这繁华夜市,他就像个游离长街的鬼魂,于街头无声掠过,转眼就成了道影子融入漆黑偏僻的巷子里。
这看似是条死胡同。
不懂行的人到此,只能在七拐八弯后看到一面冰冷墙壁,然后唾一声“晦气”便离去,很少有人知道那面墙上别有玄机。
叶浮生走到这里,就从怀里摸出一条黑色蒙面巾,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隐去笑意的眉眼。
他走到那扇墙壁前,手指轻敲了几块砖头,然后捏住其中一块往外抽了些许,脚下的地面就动了动。
叶浮生挪了下脚步,将石砖抽出一半,他原先所站的地面就向上翻起,露出下面一个三尺见方的入口,黑漆漆的,没点灯,只借着天上月光隐约可见蜿蜒向下的阶梯。
眉梢一挑,叶浮生把石砖又塞了回去,然后飞快地下了通道,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黑暗中,翻起的石板又落了回去,连缝隙都难以窥见。
沿着石阶走了十几步,眼前才出现了火光,身周也渐渐宽敞。
这僻静的长巷之下,竟然藏了一个赌坊。
这间赌坊不大,只是被割成数个狭小厢房,都铁门密封,只露出几个隐蔽的通气孔,连人声也几不可闻。与其说是赌博之地,倒不如说像个地牢。
每间厢房外都挂着一盏灯,有的亮着豆大烛火,有的还没点燃。
这里是明烛赌坊,号称“无所不能赌”。
酒色财气、生死买卖、情报生意、武功暗器……这些都是明烛赌坊常见的筹码,只要能赢,就可以从赌坊拿到想要的东西,不然就要用翻倍的宝贝作为赌输的代价。
明烛赌坊从四十多年前就出现于江湖,看似不属于任何一个江湖势力,却实力强大,里面的成员神出鬼没,做的也是赌博交易的买卖,从不过问来者姓名根底,全靠赌桌输赢说话。
若赢了,得偿所愿,若输了就愿赌服输。曾不止一人想过抵赖,下场就是连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大楚究竟有几处明烛赌坊,至今鲜有人知,就连叶浮生也只知道其中三处,好在这伽蓝城里就有一个。
赌坊入口有四名守卫和一个坐在小木桌后面记账的老者,发现他来的时候,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叶浮生从袖袋里摸出一片金叶,声音压低:“一个时辰。”
明烛赌坊除了赌资还收入场的钱,一人要待一个时辰就是百两银子,耗资不可谓不大,但也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家子作风免入其中。
叶浮生本来在惊寒关一战后变成了身无分文的无名小卒,自与楚惜微重逢以来,更是后者处处打理,细心得险些把个八面玲珑的老江湖给养成了生活残障,更别提有什么积蓄了。
好在这次离开坐忘峰前,自家师娘给了一袋金钱让他便宜行事,叶浮生打开一看,六片金叶并十个金银锭子,还有一颗指头大小的南海明珠,触手生润,成色罕见。
太上宫久不入世,叶浮生都快以为他们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者,没想到如此财大气粗,只是清规苦行,平日都不怎么表露。
然而眼下,这些东西倒是派上了用场。
明烛赌坊对钱不对人,他既然给了钱,守卫自然也放行。叶浮生挑了一间没点灯的厢房,拿起别在旁边的火折子将其点燃,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也只点了一盏灯,桌后坐着一个女人。
很美的女人。
眼下天气已寒,可她还穿着轻薄的雪绸衣服,香肩裸现,酥胸半露,只手托腮时露出凝霜皓腕,本来就不多的亮光似乎都凝在了她的肌肤上。
屋里没点香,可她一开口,就似有暗香袭来,比花香略淡,却比酒气醉人。
女人道:“奴家盈袖,郎君想要什么?”
“情报。”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三个问题——礼王楚渊现状、葬魂宫动向、无相寺情况。”
“筹码?”
叶浮生一笑,他拿出了三片金叶,道:“够吗?”
盈袖拿起金叶摸了摸,又放回桌上:“郎君是晓得规矩的人,奴家喜欢,那么……赌法?”
“武功。”叶浮生道,“你出三局,我赢一局便答我一个问题,你赢一局便拿走一片金叶,我再补一颗上品南海明珠。”
“爽快。”盈袖笑了起来,她本来就美,这样一笑就更夺人目光,“那么按照规矩,由奴家来定这三局如何比。”
叶浮生颔首:“姑娘随意。”
盈袖的目光落在木桌正中央的烛台上,这根蜡烛只剩下不到寸许,红泪在铜台上凝了一堆,便道:“第一局,烛火熄灭之前,谁先抢到这只镯子就算谁赢。”
她从腕上摘下一只银镯,当空一抛,镯子撞上了顶壁,发出一声轻响,便向下坠来。
声起便是开局,盈袖搭在臂上的丝带如游龙出水缠向银镯,火光摇曳时拖长了影子,仿佛龙蛇抖擞,转眼就裹住了镯子。
下一刻,丝带落回眼前,盈袖的笑容却消失了。
丝带从中断裂,是在她收势之时被一片金叶割开,裹着半截丝带的银镯被力道再度抛出,叶浮生手掌在桌上一撑个,人已斜出,探手可得。
就在这刹那,盈袖一脚踢上了木桌,一只桌腿被她内力所震,陡然断开,桌面向下倾斜,叶浮生的身体也失了稳,虽立身及时,却也与那截丝带错手而过。
物品入手,盈袖笑靥如花,一边拨开丝带,一边柔声道:“承让。”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摸到了镯子,笑容却一滞。
丝带里的确有只镯子。
但这是一只小巧的玉镯,而非她的银镯,只是这屋里光线昏暗,又被丝带裹住,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