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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月娥逃避似得不接话,只带头往出走。
拿她已经开始有点没办法的周景然只得跟上,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领着周景然出了广化寺,宫月娥熟门熟路地沿着鸦儿胡同往东走,然后再往北。
一路上,没什么行人,但是宫月娥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能清楚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规律有节奏。
穿过鼓楼大街,钻进一条不知名的胡同,周景然就看见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馄饨摊子出现在眼前。
来这家馄饨摊吃馄饨的应该都是老熟客,毕竟这藏的可挺隐蔽。不过离老远就能闻到鲜美的骨头汤的味道,九月的夜晚气温已经有点低了,喝馄饨正合适。
老板只得三张桌子,放着长条凳子,简陋,寒酸。
宫月娥略有点开心地跑到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边坐下,赶紧回身招呼周景然。
周景然不紧不慢地跟过来坐下,看着宫月娥扬声跟老板招呼:“郝大爷,来两碗馄饨!”
“哎,马上好。哟,是你啊,小姑娘。”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姓郝,腰上系着洗得发旧但是很干净的白色围裙。
听到宫月娥的招呼,郝大爷扭身一看,原来是经常来吃馄饨的小姑娘。
“嗯,郝大爷,你给一个碗里多放点馄饨,我的少放几个。”宫月娥食量小,但是郝大爷粗狂啊,摊子唯一的吃食就是馄饨,唯一的规格就是大碗。
“好嘞!马上得。”郝大爷掀开锅盖,把数好的馄饨扔进沸腾的水中。
水汽升腾开来,翻滚的水花夹着一个个小巧似金鱼的馄饨,美味的等候也不过三分钟。
等馄饨煮好的这三分钟,郝大爷早就在空碗里舀上盐,胡椒粉,少许糖。等馄饨煮好,大笊篱一捞,一多一少分两碗。
再从一边的锅里舀起奶白色的汤添进碗里,撒上走油虾米,紫菜,蛋饼丝,香菜葱花。
一碗香喷喷的骨汤馄饨就做得了。
郝大爷一手一碗,麻利地端给宫月娥和周景然。
“谢谢。”周景然道了谢,在宫月娥期待的眼神中,拿起勺子先舀了口汤喝。
看着周景然品尝着汤底,宫月娥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怎么样?”虽然她觉得很好吃,不过她也怕外一不合周景然的口味咋办呢?
这丫头紧张兮兮的表情和眼神,让本来不准备发表意见的周景然暗自咽了下唾沫。
“挺好。”惜字如金说的就是周景然吧?
不过有人不介意啊,听周景然说挺好,宫月娥放心了。然后就拿起勺子开始进攻自己那碗。
看到宫月娥终于开始吃东西,不再关注他的看法了,周景然也闷头吃起来。
当兵的吃饭都不是很斯文,周景然也一样。
平时吃干的就是猛一点儿,这喝稀的就有点啼哩吐噜的啦。
宫月娥压抑着自己扭头看周景然的冲动,没想到冰冰凉凉的周三哥,吃起馄饨来这么投入。
她好想看看呼噜呼噜喝馄饨的他是什么样子,脸上是不是还能挂住那严肃表情?
此时的宫月娥没有意识到,平时看到别人吃饭不小心敲到盘子碗都要皱眉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反感周景然喝馄饨发出声音。
一直被定义为粗俗的习惯,此刻好像变得无关紧要了。
所以说,姑娘们对异性的标准仔细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那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来罢了。
等那个闯进你心扉的人出现了,你会发现,你从前所以的条条框框都成了摆设。
那个对的人,之所以对,不是因为他符合你所有的设想,而仅仅是因为他是他。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小幸运,能与对的人相遇。
即使相遇,也不一定两个人都为彼此驻足。
擦肩而过的事儿,短暂交汇又背道而驰的事儿,屡见不鲜。
生命中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嘎嘣脆地消灭完自己那碗馄饨的周景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宫月娥的进度,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氤氲着万般柔情的眼眸中。
这个坚毅的军人老脸愣是一红,好在脸黑,不显。
“你快吃,等下冷了。”语气很平稳,嗯,不错。周景然暗自给自己点个赞。
宫月娥莞尔一笑,牵起了唇畔浅浅的梨涡。然后心满意足地吃着她那一碗馄饨,怎么觉得郝大爷的手艺更好了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动
吃完馄饨,两个人都感觉暖呼呼的。周景然付了钱,准备送宫月娥回家,这可都快八点多了,也不知道宫家人急成啥样。
宫月娥脸蛋红扑扑的,比起刚遇到的时候,气色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心情也好了,走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不过乐极生悲,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的。
周景然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一副啥都没看见的模样。
宫月娥暗自松口气,她可不愿意人周景然瞅见自己笨笨的样子。
这姑娘纯属想多了,你最狼狈的时候都是碰上周景然,人早就习惯了。现在怕丢脸,好像稍微晚了点儿。
站在马路边儿,周景然伸头瞅了瞅,这个点儿还真不好打车。
要是二端在,肯定无比怀念后来满大街的出租车,还有滴滴打车什么的。
不过现在是八十年代中期,京城的出租车大多数是特许经营,个体的很少。
所以这个时间,出租车公司的车基本上都下班儿了。只能等等看有没有个体的啦,轿车,面的不拘,能打到车把身边这个活祖宗送回家就行。
可惜天不从人愿,没站两分钟,宫月娥又作妖儿了。
“周三哥,我想去放灯。”宫月娥知道自己有点得寸进尺,可她真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那个可恶的女人,以及不给她出气的二哥。
周景然觉着自己脑门上的血管都跳了跳,真没冤枉她,真是活祖宗。
不过对上宫月娥可怜巴巴的眼睛,周景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即使觉得这姑娘太能折腾了,还是嗯了一声,答应了。
宫月娥高兴得直想蹦高儿,周三哥可真是个体贴的人啊。
这误会大的,周景然要知道自己这点助人为乐的精神,已经让他一个铁汉沦为了暖男,估计要扭头就走了。
不管咋样吧,反正周景然是陪着宫月娥到了溜达到后海边儿上,还真有卖河灯的。
周景然插着兜儿,看宫月娥左挑右捡的。他真不想说,你俩手拿的不都是一样的灯么?有什么可挑的?
不知道自己被腹诽的宫月娥乐不颠儿地挑了一盏她认为做工最精细的河灯,周景然刚想给钱,这姑娘又拿起另一样儿。
没看周景然的黑脸,宫月娥还举着河灯问周景然:“周三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你又不拿回家摆着,等下就放河里,顺水飘走了,管它怎么样不怎么样呢?
好吧,男人是不会懂女儿家的这种小心思,小情绪的。
索性宫月娥也不是真的想听周景然的意见,不过就是想和周景然多多互动。
挑了两盏河灯,宫月娥这才站起来,周景然麻利儿地掏钱。
宫月娥在一边看着周景然,心里很喜悦,虽然周三哥话不多,但是人很体贴呢。
感谢周景然长年累月的没啥表情,这张脸隐藏住了很多情绪!
如果换一个表情丰富的人,此刻他的眉头一定是紧紧皱着的,一脸的絮烦。
感谢面瘫!
来到水边,月光倒是把水面照得挺亮,并不乌漆嘛黑的。
河面上零零星星飘着一些河灯,这个年月玩文艺,玩情调的人还不像后来那么多。基本上放河灯都是祈福,祝愿之类的。
周景然帮宫月娥把河灯点上,就默默退到了一边。
宫月娥心里又是一暖,今天周景然不管情愿不情愿吧,做的一切都在宫月娥心里怒刷了一把好感度。
把两盏河灯都放到水面上,看着它们逡巡了一下,然后缓缓飘向下游。
宫月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诉说。
“姥姥,妈妈,我很想你们,我真不愿意你们这么早就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人疼爱。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快乐,平平安安。”
这人吧,矫情起来都没边儿了。亏得是在心里说的,要说出来周景然这种不爱做表情的人都得赏宫月娥俩大白眼儿。
还留下你一个人,你爹你哥是木头桩子啊?还没人疼爱,你外公,舅舅,姑姑啥的,哪个不把你当眼珠子似得?别的不说,就宫长生那样的,恨不得把女儿顶脑袋顶上的主儿,还不疼闺女?
所以说,人有时候就是太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自怨自艾的。因为失去了一些东西,而忘记了,实际上自己拥有的更多。
反正咱们的宫大小姐,这么小伤感完了,满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
周景然瞬间有了一种要刑满释放的感觉,领着宫月娥就上路边儿打车。
这回运气不好不坏,打着个面的。
所谓面的,就是在八十年代中期风靡京城的一种国产黄色小面包车,俗称面的。
这车是tj产的,叫大发。略俗气的名字,不过照比rb小轿车便宜多了,一辆丰田皇冠最便宜得八万,这大发初一上市,一万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价格的优势,让黄面的迅速占据了bj出租车的半壁江山。
而且车费也照比轿车便宜一丢丢,皇冠每公里九毛,面的每公里七毛。
俩人上了车,宫月娥有点不想说地址,可架不住周景然门儿清啊。
跟师傅说了地址,京城的出租车司机最显著的一大特点,能聊,眼尖。
一听地址就啧了一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上车这两位。
这女的明显穿的是这男的军装上衣,这是一对儿吧?
“哥们儿,你可真够疼女人的。”意思这天儿也不咋凉,你就脱上衣给人穿呐。瞧这贫的。
周景然没咋地,宫月娥倒是迅速瞟了他一眼,然后脸上发烫。
她也听出来出租车师傅调侃的意思了,看来是把他俩当成一对儿了。
想到这儿,她那脸就更烧了,不好意思,还有点窃喜。
好在车里暗,没人发现,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姑娘,才第一次,情窦初开。
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羞怯。仿佛害怕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所思所想,看出她对他那一份悄悄萌芽的心动。
怀春的少女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们从初次见面开始的情景,越回忆,宫月娥就越觉得周景然和自己有缘。
到底是因为喜爱而觉得有缘,还是因为有缘而产生爱恋,不得而知。只是这份心动,已然让这个姑娘芳心大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希望的田野上
在东北的广大农村,九月开始,人们就进入了一个忙碌而又喜悦的阶段。随着秋天的到来,地里的农作物接二连三的成熟,等待着辛勤劳作的人们,去收获自己劳动的果实。
付出就有收获,爷爷常说,庄稼是不会糊弄人的。你出多大力气,等到收获的时候,就能获得多少收成。
梨树屯的黑土地,蕴藏着巨大的生机和活力。本山大叔有个小品里不是唱过嘛?土地是妈,劳动是爹,你种啥,啥就往出结。
九月到十月,这两个月,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成。玉米,地瓜,花生,高粱,大豆,过完中秋老老少少,田间地头,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学校放学早,型子就带着二端拎着他俩自己的小筐,上地里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