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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扫了一眼桌上还没动过且已经冷透的饭食,咬了咬唇后搬了小杌子坐在床榻前,面上始终保持着镇定。她很清楚,这种时候不能惊讶,不能难过,否则会带动楼姑娘的情绪。
“楼姐姐。”言楚楚看着她,“你饿不饿?饿的话我让人重新给你送饭食过来。”
“我不饿。”楼姑娘摇摇头,她没想到言楚楚见了这个样子的自己,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讶异。
“那你渴不渴?”言楚楚又问:“我去给你倒水。”
楼姑娘迟疑瞬息,尔后点点头。
言楚楚心弦一松,忙起身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递给楼姑娘。
楼姑娘接过茶盏后,轻轻摘下面纱,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
言楚楚清楚地看到了楼姑娘苍老可怖的面容,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喝完水,楼姑娘将茶盏放在小几上,然后看着她,“楚楚,现在的我是不是很丑?”
“不丑。”言楚楚赶紧摇头,“楼姐姐在我心里一直都很美。”
楼姑娘勉强笑笑,“你不用宽慰,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已经见不得人了,我时日无多,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我有几句话想托你转告给元修哥哥。”
“不!”言楚楚道:“楼姐姐别说傻话,你一定能长命百岁,你和大都督才刚刚相聚,怎么可能就分开,你别多想,一定有办法好起来的。”
说完,言楚楚站起身给楼姑娘掖了掖被角,“天儿冷,楼姐姐要仔细身子,否则冻坏了,最难过的人是大都督。他待你如何,你该知道的,大都督那样一个冷血薄情之人,这辈子只对你一人温柔过,他不会,也不准你早早就离开他的。”
“楚楚。”楼姑娘突然捉住言楚楚掖被角的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言楚楚哽咽了一下,偏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通红湿润的眼眶,“你若真想说,我就让大都督进来听,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帮你转达那些所谓‘遗言’的,这里没有人要死,你只是病了而已,只要你肯接受外面那位大夫的医治,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好起来。”
楼姑娘何尝不知言楚楚这是在变相规劝自己,可她自己的身子,唯有她自己最清楚。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分明药石无医,不可能再有人让她恢复如初的。
言楚楚看穿了她的心思,重新坐下来,道:“楼姐姐,你为何不试一试?万一真的能好起来呢?”
楼姑娘苦涩一笑,没说话。
“我让七爷进来给你看看,可好?”言楚楚凝视着她,满目殷切。
楼姑娘还在犹豫。
言楚楚见她面色有松动,继续劝:“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真的舍得让大都督一人痴痴守着你的坟冢直到孤独终老吗?你可知这样对他何其残忍?”
楼姑娘干涩的唇瓣微微抿起。
“楼姐姐,你能否信我一回?”言楚楚声音带着央求,“就算完成我的一个心愿,可好?”
楼姑娘深深看她一眼,最终点头,“好。”
言楚楚闻言,大喜,马上跑出去对着候在外头的尹相思道:“七爷,楼姐姐答应让你进去看诊了。”
尹相思轻轻莞尔,对着言楚楚一拱手,“有劳。”
言楚楚道:“应该是我对七爷道谢才是。”
尹相思抬步走进房里,她亦同言楚楚一般,并未对楼姑娘的一头白发和苍老容貌做出任何反应,面色平静如常。
坐在最佳诊脉位置,尹相思道:“劳烦姑娘伸出腕脉来我探一探。”
“这……”楼姑娘犹豫了一下,她从前虽是猎户家的女儿出身,但好歹也在金陵城中混迹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尹相思是女的,因此,她不大相信尹相思的医术,心中在踌躇。
尹相思见她无所动作,不由挑眉,“姑娘可是有何疑虑?”
好不容易才劝服了楼姑娘答应让七爷给看诊,言楚楚自然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她笑着道:“楼姐姐,七爷虽是女儿身,可她却是大都督亲自请来的人,想来是极有本事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楼姐姐你该相信大都督的眼光。”
楼姑娘闻言,这才慢慢放松警惕,缓缓伸出手腕来。
尹相思眉梢挑了挑,“原来你们都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
楼姑娘难得的露出微笑,“只要你是女儿身,不管如何伪装都一定有破绽,我和楚楚同为女儿家,又都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哪能看不出来?”
尹相思也不觉尴尬,只淡淡一笑,“江湖人嘛,为了行事方便,只好作这般装扮,你们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言楚楚道:“那还请姑娘赶紧给楼姐姐看诊。”
尹相思点点头,将指尖搭在楼姑娘的脉搏后仔细诊了好久才缩回手,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言楚楚一看不对劲,赶紧问:“姑娘,楼姐姐症状如何?”
尹相思蹙眉,满脸疑惑地看着楼姑娘,“‘红颜枯骨’加上‘曼陀罗’,你体内怎会有这两种东西混合出来的毒素,以前从无察觉么?”
楼姑娘垂下眸,淡淡道:“我是逼不得已,自己服用的。”
言楚楚当即惊得面无血色。
就连尹相思也是愣了一愣。
“姑娘,你快说,楼姐姐还有没有救?”言楚楚当先反应过来,紧张地问。
楼姑娘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一想到自己死后,元修哥哥必定痛彻心扉,她就有些不忍,潜意识里多了一丝祈盼,祈盼眼前这位对毒物精通的姑娘能给自己带来生的希望。
尹相思一再犹豫,最终长叹一声,摇摇头,“抱歉,我只有能让你短暂恢复从前样貌的法子,却无法保住你的命。”
“什么!”言楚楚身形颤了颤,“这么说来,不管如何,到了最后楼姐姐都会死是吗……”
“是。”尹相思截断她的话,“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楼姑娘最终都会死,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做好准备,我说话是直了些,可这些都是你们每个人早晚要面对的事实。”
楼姑娘认命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
言楚楚却不死心,她抓住尹相思的胳膊,央求道:“姑娘,你能否再想想办法,若是银两或是旁的什么有困难,你大可随便开口,只要能医治好楼姐姐,我们会尽全力想办法满足你要求的。”
尹相思耐心道:“并非短缺了什么,而是楼姑娘这个毒年限太久,早已侵入肺腑,便是神仙来了也没法的。”
语毕,尹相思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我倒是能尽快调出一味药让楼姑娘暂时恢复她从前的容貌,只是这个过程也持续不了几天,就跟回光返照是一个道理,如若你想要变回从前的样子,那么,我可以一试。”
楼姑娘晦暗的眸子霎时破碎出一抹亮光来,灼灼看着尹相思,“姑娘,能否让我在除夕夜变回从前的样子?”
尹相思算了算,现在到除夕夜还有几天的时间,她刚来金陵城,尚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更甚至找不到去哪里寻那几味特殊药材,不过,既然梵越明天约了她喝酒,那她不妨让他帮帮忙。
一念至此,尹相思点头应下,“好,除夕夜之前,我一定会调配出那种药来的,姑娘请放心。”
楼姑娘满脸感激,吩咐言楚楚送尹相思出去。
言楚楚极有礼貌地送尹相思到院门口,小声问她,“姑娘,你说的那种药,能让楼姐姐坚持多长时间?”
“最多不会超过两天。”尹相思道:“已经是极限了,如若这位姑娘中毒浅些,我或许还能救她一命,可现在,我是真没办法。”
言楚楚听罢,叹了一声,“两天足够了,只要她能顺利大婚,就算完成了大都督的夙愿。”
尹相思一愣,“怎么,楼姑娘和大都督要成婚了?”
言楚楚颔首,“婚期就定在除夕夜呢!”
“难怪。”尹相思恍然,“难怪楼姑娘非要在除夕夜恢复容貌。对了,你们这里什么地方才能采到寒雪草?”
言楚楚道:“这大概得在南雪山上才能有。”
尹相思又问:“从这里去,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言楚楚想了想,“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三四天罢。”
尹相思轻吐一口浊气,“竟然这么久。”
言楚楚听出了她话语间的不对劲,忙问:“姑娘,怎么了吗?”
尹相思直接道:“我需要一株鲜活的寒雪草,必须尽快采集回来,否则少了这东西,我那味药调不出来。”
言楚楚咬咬唇,“晒干的不行吗?”若是行,药铺里应该会有这东西。
“不行。”尹相思摇头,“我需要鲜活寒雪草的汁水,干的完全没用。”
见言楚楚低头沉思,尹相思道:“罢了,我去请人帮忙,相信要采到这东西也不难。对了,楚楚姑娘,我既是为了行事方便才女扮男装,你往后就不要称呼我‘姑娘’了,还是唤我‘七爷’较为稳妥,毕竟我一个女孩子家大老远过来,若是让更多人看穿女儿身,会有麻烦的。”
其实尹相思更多的是担心她的行踪会被西秦皇室知道,万一泰和帝趁机作妖引,那么不光是对她自己,也会对东璃不利。
言楚楚点头,“嗯,七爷放心,往后楚楚会注意的。”
尹相思来到前厅的时候,薄卿欢还等在里面。
见到她来,薄卿欢霍然起身,面上多了几分焦急和祈盼,眸底又有几分害怕,他似乎很怕知道答案。
“相思,怎么样了?”抿唇半晌,薄卿欢终是缓缓问出口。
“哥,我尽力了。”尹相思看着他,满面惭愧。
薄卿欢身子一晃,语气间尽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楼姑娘中毒太深。”尹相思如实道:“如若再早一年,我完全能有办法清除她体内的毒素,可是如今……”
“相思。”薄卿欢打断她的话,“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尹相思无奈摇头,四字吐口,“药石无医。”
听罢,薄卿欢仿若被雷击中了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敢想象亲眼看着阿黎死在自己面前将会是怎样的感觉,但他能清楚听到此时此刻心一瓣一瓣碎裂的声音,仿佛有千万根银针齐头并进扎进去,在里头不断翻搅着,血肉模糊,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看到这样的薄卿欢,尹相思不忍,“哥,我虽不能让她好起来,却能满足你们的大婚夙愿,给我安排几个人,去南雪山帮我采到鲜活的寒雪草。”
薄卿欢正待开口,门外就传来言楚楚的声音,“大都督,让我带着人去吧,我有登山经验。”
尹相思转身看向言楚楚,挑了挑眉,“生长寒雪草的地方多为悬崖峭壁,很危险的,你这样一个弱女子,莫说大都督,便是我也不放心你去。”
薄卿欢道:“相思说得对,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出了意外让言风担心。”
言楚楚摇头道:“我并非是去玩,我是为求心安。我亲眼见过母亲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所以对这种事深有感触,我不想留在府里,每见楼姐姐一眼,我仿佛就看到了死亡的恐惧,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我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还请大都督把采集寒雪草的任务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