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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邱飞说。“我没告诉她,怕她不放心。”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女人都希望男人对她们说实话。”韩露说,“她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只能胡乱猜测,还往往是往不好的方面猜。”
“她怎么猜测无所谓,我可以向她解释,但她确实和男的约会。那男的还找到家里。”邱飞说。
“她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约会,不就是因为你冷落她了。如果我老公天天在家,我也就不会来这找你。”韩露说。
“她在报复我?”邱飞说。
韩露说:“不是报复,是孤独。”
邱飞说:“那我也一个人,我怎么不孤独啊?”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韩露说,“男人可以把心放在事业上,女人只能把心放在男人身上,而你又不是那种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
“我怎么给不了?”邱飞不服。
“你知道高三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和你好吗?”韩露提起陈年旧事。
“学习压力大呗,那时候咱们班好了好几对。”邱飞说。
“压力大只是其中原因之一。班里男生多了,我为什么不和别人好?”韩露说,“而且咱俩那时候并不太熟。”
“那是因为你跟别的男生更不熟。”邱飞说。
“总有比跟你熟的。”韩露说。
“那就是他们没答应。”邱飞说,“你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是第一个找的你,因为我喜欢你。”韩露说,“你身上有一种不安分的因素,在学校有点儿小闹。但不出格,那时候女孩喜欢这样的男生。现在我们老了,都喜欢稳重的男人了。”
“可你现在的老公稳重吗?”邱飞说。
“我这是没办法。”韩露说,“如果我没结过婚,没有孩子。我会找一个踏实稳重的人结婚的。”
“可我跑这来写东西也是为了她啊。”邱飞不解。
“过好日子不仅是女人也是所有人的梦想,但女人们更向往安定祥和的生活。”韩露说,“你给不了。”
“我不信。”邱飞掐了烟,站起身,往门外走。
“干吗去?”韩露问。
“给她打电话。”邱飞把韩露一个人留在屋里。
周舟挂掉了邱飞拨过去的三个电话,发来一条短信说:“我想静静,别打扰我了,好吗?”
邱飞看了短信,更静不下来了。以前周舟有什么事儿都和他商量。现在给她打电话,竟成了打扰。邱飞接受不了这种反差。脑袋一热,又打过去,周舟还是挂断,再打,周舟关机了。
邱飞绝望而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地上,电池后盖儿摔掉了,屏幕还亮着。
邱飞拿起座机,按韩露的房间号,电话接通后,邱飞说:“你能过来陪我会儿吗?”
人在痛苦的时候,总希望有人陪,似乎陪着的人能替他分担痛苦。
邱飞让宾馆的餐厅送来吃的和啤酒,打开一瓶,递给韩露,“她不接我电话,'奇''书''网'还关机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韩露接过啤酒。
“那能怎么办?”邱飞给自己打开一瓶。
“你骨子是想一个人,还是想继续和她好?”韩露问。
“当然是和她好,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受。”邱飞和韩露碰了一下瓶,喝了一大口。
“那你就让她冷静几天,再找她谈谈。”韩露说。
“我等不及了,怕那个男的会乘虚而入。”邱飞说,“或许他已经得手了,周舟跟我分手,是为了跟他好。”
“别这么想,别给自己压力。”韩露安慰道。
“但如果已经发生了呢?”邱飞愤愤道。
“那也不要这么想,如果你还爱她,就把她找回来。”韩露说。
“可是她不理我。”邱飞说。
“你只有等。”韩露说,“你长过青春痘吗?”
“长过。”邱飞低头夹了一口菜吃。
“挤过吗?”韩露问。
“现在不是聊这些事儿的时候,你要想聊就去美容院聊。”邱飞说。
“这就是你大男子主义自以为是的地方,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我是帮你解脱。”韩露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挤过。”邱飞说。
“挤过就好。”韩露说,“青春痘没熟的时候,挤就疼,等熟了,你再挤,就不疼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出来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跟守株待兔有什么区别?”邱飞还是着急。
“你要追的话,吓着兔子,说不定跑得更远。等到兔子不害怕的时候,自然就往你这树上撞了。”韩露说。
“那要是兔子去撞别的树怎么办?”邱飞说,“我担心周舟故意找别人让自己不能回头。”
“你要相信她。”韩露说,“她暂时离开你,是为了让自己过一段安宁的生活,不会找别人的,那样她更不会好受。”
听韩露这么一说,邱飞舒服多了。
邱飞情绪平稳了几天,没有给周舟发短信打电话,努力把心想放在写剧本上,写了两集,周舟无时无刻不在脑子里转悠,他压制住冲动,决定还是让自己和周舟都冷静一段,但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周舟和别的男人好了,被急醒了,觉得不能再等下去而不采取行动了,正好到了周末,韩露要回北京,孩子们该回家了,于是邱飞收拾了东西,搭韩露车回了北京,告诉老二回北京写了。
下了火车,邱飞去找周舟,敲门,没人应。邱飞坐在楼下的健身器械上等,等到晚上八点,周舟还是没回来,邱飞饿了,去吃饭,吃完回来见周舟窗口还黑着灯,给周舟打电话,关机。
等到快十一点,邱飞给周舟父母家打了一个电话,是周舟妈接的,邱飞说:“阿姨我是邱飞。”
周舟妈说:“周舟把你俩的事情告诉我们了,我们劝过她,她不听,她不想接你电话。”
邱飞说:“您再帮我劝劝她。”
周舟妈说:“这孩子打小就轴,我们劝她她还让我们别管她的事儿。”
邱飞问:“她现在干吗呢?”
周舟妈说:“在她自己那屋不知道干吗呢。”
邱飞一听周舟在家,多少松了口气。
马杰增添了一个新癖好,建一个QQ群,找一堆城市达人,男女都有,多是外地来京的小姑娘小伙子,时不时组织个聚会,AA制,有对上眼的,就从此告别了单身,对不上的,下次继续参加。每次聚会马杰都不落空,除了因为没人能看上他,还一个重要原因,他说他是群主,群的聚会,群主怎么能不出席呢。
马杰知道邱飞失恋后,让邱飞参加他们的聚会看看,邱飞不去,马杰说:“与其在家黯然神伤,不如出来花天酒地。”
邱飞说:“你们那有花吗?”
马杰说:“来吧,好几朵呢。”
邱飞到了地方一看,虽然含苞待放,但放了也好看不了,吃几口就走了,不知道马杰为何仍津津乐道,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审美怎么这么差。
跟那些女的比起来,周舟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回到家,邱飞对周舟的思念更加强烈。
1995年,马杰上高中,喜欢看武侠小说。一天放学,无意中在一个小书摊买了一本署名“古尤著”的武侠小说,回家一看,没有武打动作,全是肉搏情节,看得他心惊肉跳,面红耳赤,少年沉睡的心灵从此被敲开,学习成绩一落千丈。马杰还把小说带到班上,在同学中间传看,那年,他被选为班里的生活委员。
1998年,马杰上大学,互联网开始普及,马杰从此不再看纸质黄书,改浏览黄色网页,上网费占据生活费的三分之一。
2000年,马杰再登录常去的那个黄色网站,发现已经改版,成为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原来的一片肉色变成满眼的课堂和书本,最暴露的画面,不过是一个穿着T恤露出一截胳膊的女老师。这时的马杰,仍然是处男。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爱找人倾诉,邱飞写剧本的时候挂在网上,别人和他聊天,他就主动倾诉感情,像个怨妇。
当别人说他和周舟还有希望的时候,邱飞就觉得他是好哥们;当别人说这事儿不好办时,邱飞就和他据理力争,试图说服对方这事儿没那么难办,好像说服了对方,就能和周舟重归于好似的。
别人安慰邱飞,说丰富的人生经历是一笔财富,邱飞说,可我多希望自己在这方面是个穷光蛋,一辈子和周舟耗着,慢慢老去。
邱飞给丁小乐打电话,想让她帮忙劝劝周舟。丁小乐说邱飞不应该骗周舟说去外地出差,前几天周舟找不到他,就给丁小乐打电话,知道了杨阳的事儿。邱飞说:“可是实话实说周舟肯定不让我去,而且当时我也急于挣钱。”
丁小乐也让邱飞别着急,说既然周舟这么决定了,还得靠她自己转过弯来,不是某个人能劝好的。
邱飞问丁小乐最近怎么样,丁小乐呵呵傻笑,说,凑合吧,然后让邱飞有杨阳的消息就告诉她。
第十二章
杨阳有信儿了。
没过几天,邱飞收到一个陌生手机发来的短信:我是杨阳,现憩峨眉山白龙洞,均好,勿念,昨日做梦梦见我爸病了,代我看看父母是否安康,回短信即可,别告诉他们我在哪儿,千万。
邱飞随即把电话打过去,对方已关机。
邱飞给杨阳家打了一个电话,杨阳爸接的,邱飞假装找杨阳,问杨阳最近和是否和家里联系过,杨阳爸说没有,邱飞又问您和阿姨身体还行吧,杨阳爸说还行,就是不知道杨阳在哪儿,着急。
邱飞决定去找杨阳,北京待不下去了,周舟在他脑子里飘来飘去,什么都干不下去。
德无不周曰普,调柔善顺曰贤。普贤菩萨与文殊菩萨同为释迦牟尼佛的两大侍臣,普贤表“德”,并广修十种行愿。
峨眉山,普贤菩萨的道场。
白龙洞,明嘉靖时所建,海拔950米,传说白素贞曾在此修炼成正果,与对面山上的青蛇一起去了西湖,遇上许仙。
金顶是峨眉山的顶峰,海拔3077米,邱飞是坐缆车上去的。
坐在缆车上,俯视山间小路,能看见零星的背着旅行包的学生,行动敏捷,一步至少两个台阶,有的人柱着木棍,但并不靠其省力,仅仅为了好玩,还有人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就是空抡,不知疲倦。
以前邱飞去华山。是一天一夜爬上去的,华山海拔比峨眉山低了一千米,要爬峨眉山,更费时间。中国太大,山太多,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有限,爬不完。这个道理邱飞以前不是不懂,而是不服。那时他对世界是挑战的姿态,不怕山高,不怕水深,渴望去战胜,而现在,他对世界是认命的姿态,知道山高,知道水深,知道战胜了一次后面还有。战不尽。人,永远是渺小的,尽管可以心比天高,但最终还是命比纸薄。想通了这个道理,邱飞毫不犹豫地买了缆车票。
山上下雪了,金顶上一片银装,有日出。有云海,有佛像,有香客,有游客,有猴子,邱飞觉得是跟北京不太一样。出来转转能让心情好一点儿。
下了金顶,邱飞坐观光巴士车到半山腰的停车场,然后又坐另一条缆车去后山,白龙洞就在后山上。
邱飞按图索骥找到白龙洞。白龙洞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座寺庙,门口一副对联:“千古白龙传佳话,七重宝树倚云栽”,游客寥寥。
寺庙建在十几级石阶上,石阶下坐着几个抬滑竿的山民。滑竿撂在一旁。他们围成一圈打牌,带钱的。
邱飞上了石阶。来到寺庙前,两个僧人正在门口吃山楂。
邱飞上前问道:“师父,有没有一个叫杨阳的人住在这?”
其中一个僧人把嘴里的山楂籽儿吐在手里,说:“北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