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名浑身笼罩着一层银辉的男子迎了上去,冲日神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日神将手掌摊开,让他看了一眼掌心的元丹,他微微点了点头,侧开了身子。
山神冲他道:“你劝劝他吧,这是绝无可能的。”
月神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无需多言,不如一试。”
日神已靠近光柱,就要将那颗元丹放进去,一旁阖目打坐的人忽地冷笑一声,睁开了眼:“阳燿天,你非要多管闲事么?”
顾怀偏过头,瞧见他脸上隐有雷电之光,不由多看了几眼。
雷神衣带未系,衣襟开得极大,仿佛随时准备金蝉脱壳,看着像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浪荡子。
“闲事?在我手上,是修仙界最后一道‘善’,若他死了,从此百道休矣!”日神微微转身,神色凝重地与他对视,沉声道,“我等既被赋予神之名,自该行神之责,难道任由天地间黑白颠倒,恶紫夺朱,却坐视不管?我不仅要让他活,还要让他成神,以正天地之道。”
顾怀和凌容与对视一眼,心中都道,原来在宫主看来,早在杜阮死的时候,修仙界就已经走上独尊武道的路了。
雷神拍地狂笑:“我还道你是太阳做久了,真当自己普照众生,原来你也知我们不过是‘被赋予神之名’!”说到此处,他面上笑意褪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指着那光柱,面上隐有雷霆之怒,声音仿佛炸雷在空中响起,“我们是神么?他才是世间唯一的神,我们不过是他造出来的傀儡而已!”
此言既出,石破天惊,不仅顾怀三人愕然僵立在原地,连另外几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神亦纷纷抬眸看了过来。
“你当自己是傀儡,自然便只是傀儡。”日神声音不大,听上去却十分镇定淡然,“即便是傀儡,这件事,我也非做不可。”
“当初为了定界,嵁虞与沧图已耗尽神力,消散无踪,还不够么?你们究竟还要做多少傻事?”雷神脸上怒色散去,竟显得有些黯然,转眼变得痛心疾首,“我们的职责是看守此阵,令‘念’永生永世流转下去而已!尘世如何,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既然‘念’中魂魄已生,便叫这位真神自己出来收拾好了!”
“郁泽,”一个神色温柔的女子如一缕轻纱飘到了他身侧,轻柔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还不明白么?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若是‘念’中所生的魂魄能与杜阮的残魂融为一体,再赋之以躯体,不仅能救活这个枉死之人,这位‘真神’也是由我们所造。到那时,你还说我们只是傀儡么?”
在三人震惊的注视下,雷神终于被风神说服,同意一试。
凌容与高挑着眉,满脸好奇地喃喃:“‘念’……是什么?真神?好像很厉害似的?”
顾怀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敢不敢,正是区区在下我……所托身的这具驱壳。
吴百崖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看上去已随时要昏过去,显然被这世界的真相冲击得不轻,半晌才发出仿佛被捏着脖子的声音:“……难道,他们真用这阵法,造出了一个神?”
当然没有。
顾怀抬眸看着眼前几个神费尽各种神力,用遍无数术法,尝试让元丹融入‘念’所生出的那团模糊的影子,心中不由有些难受——这是一场不用看便知道结果的尝试。若是他们成功了,他就不该是‘燕顾怀’,而是‘杜阮’了。
时光仿佛被按了快进,不知过了多久,诸神眼中的希望之火都渐渐熄灭;而那“念”之中的魂魄,也已成形。
顾怀还以为看到这个结果,雷神定会嘲笑他们,没想到他却只是拍了拍日神的肩,什么话都没说。
山神见日神沉默不语,勉强一笑:“即便不能让他成神,至少我们还可以救他。”说着她取出了神灵钰,很快便凝聚出一具驱壳,放入了阵中。
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的炁神站了起来,他执掌天地生气,周身也萦绕着一抹如烟似雾的气息,闻上去像是第一株探头的草,第一片舒展的叶,清新自然又生机勃勃,此时他微微俯身,向那驱壳中呼出了一口气。
日神抬手,指尖光芒闪动,神力注入流炎灵归阵,阵法骤然亮了起来,仿佛有生命之火注入其中,那颗在光柱中旋转着一直无法融入“念”的元丹在一片光芒之中,很快便融入了那具躯体。一缕生气,转眼在将元丹中的死气同化,在整具身体中流转,生气充盈,杜阮霍然睁开眼,苏醒过来。
吴百崖早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凌容与亦赞叹道:“不仅能化人为魔,还能化死为生,这流炎灵归阵,可真是个神物。”说着他颇有些心动地走到了光柱之前,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试探着想去碰一碰,刚抬起手,却忽的怔在原地。
“怎么?”顾怀心中一紧,立刻冲了过去,顺着他目光看去,一时不由也跟着愣了一瞬——已睁开眼的杜阮还有些神思恍惚,面色苍白,笼着一层阴影,虽说更为年轻,但那神色与容貌,分明就是阮崖生。
两人之前虽也隐约有此猜测,此时得以印证,却仍不由有些心情复杂。琴圣杜阮,不论是在《仙学》还是《鸿蒙》课上,都是一个十分令人尊敬和同情的形象,若是他因受尽折磨,最终只能化魔作恶,比起一个原本便是恶人的人来说,更加令人痛心和难以接受。
杜阮醒来之时,流炎灵归阵尚在运转,身边却已只剩下一个阳燿天,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用一种饱含着感激,敬佩,激动,钦慕的热切目光看着他,好似什么都已了然于心,静定又决然,比他自尽之时还要坚定和灼热。
直到他彻底复活,日神收起了阵法,整个人霎时消散,他猛地抬手,连他的衣摆都未能碰到,空中传来响彻天地的回声:“杜阮,你无辜枉死,乃是天道不公,吾今还命于你,以拨乱反正,望自珍重。”
杜阮跪在地上,许久都未起身,望着空中一轮烈日喃喃:“您救了我,便是我的神。终此残生,我必为君重振天地正道,将今日之神光,化为修仙界众生之福泽!”
———————————
画面飞速变幻,日月星辰化作一片流影,不知过了多少年,再停下之时,群山已变成了一片沃野。
顾怀定了定神,看清眼前情形,不由一拢眉,微微退了一步。
他脚下赫然正是一具尸体,血流满地,甚至还能感受到未散尽的余温。
不远处几个男子正在瓜分一头灵鹿,手起刀落,溅起一片血。
此情此景,不用说也知道死的人是谁了。
“这人怎么办?”
“埋了吧,毕竟是个‘圣人’。”
“哈,好一个多管闲事的‘圣人’,咱们辛苦修炼数百年,他什么都不做,一来便是大乘期,难怪敢插手我们的事。”
“哼,一个豆腐做的大乘期罢了。”
“喏,章兄,这归你,”一人将一块鹿肉递了过去,“你做什么?不会吓傻了吧?”
顾怀转眸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一旁,浑身发颤,面色煞白,神色惊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不可置信地喃喃:“我们……我们杀了黄黎……”
“他自己找死,你怕什么?只要你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今日的事。”
那人仍旧神思不属,恍若未闻,一脸自责悔恨之色。
几人对望一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将黄黎随手一埋,生拉硬拽地将他拉走了。
顾怀心中一紧,之后发生的事已不用再看——章铭定是被这几人杀死,又成了六界峰进攻菩提灵界的借口。
三人转过身,静对着掩埋了黄黎的一抔黄土,一时无言。
这不过是修仙界中日日里都会发生的事,要说悲伤倒也不觉,但这样的见惯不惊,或许才是最值得悲伤的一件事。
残月惨白,挂在树梢,静悄悄的坟前,忽地扑过一道人影,一双枯枝般的手飞速扒开黄土,双指一探,自内府中取出了他的元丹。
月光落在他脸上,越发显得面无血色,唇色苍白,竟比躺在墓中的更像是个死人。
顾怀愕然瞪大了眼:“……杜阮?”
杜阮取出了那枚元丹,回到一个荒僻无人的洞府中,竟也摆开了一个“流炎灵归阵”,将那元丹放了进去,与当初日神对他做的一模一样。
可那时众神不会想到,顾怀三人也没有想到,他竟会拼着躯体破损,自内丹中取出了一丝尚未消散的流炎,不知用了多少年时光,潜心钻研阵法术法,不知怎么,竟真的弄出来了一个“流炎灵归阵”。可惜他并无“生气”,只得取出了萦绕在心间的一缕怨气,放了进去。
仿佛一滴墨落进水中,一片漆黑迅速地扩散开来,在阵法的光柱之中飞速流转。
三人与杜阮一起屏息静气,眼睁睁看着十神定界之后,修仙界中的第一个新魔,尚无驱壳,在一团黑气中睁开了眼。
那黑气骤然间铺天盖地,仿佛打翻的水墨遮天蔽日蔓延开来,霎时间溢满了整幅画面。
顾怀眨了眨眼,讶然四顾,三人已回到了最初的山崖之上,四下里一片静寂,隐约有虫鸣之声。
“想不到竟是如此。”吴百崖摇着头喃喃着倒退了数步,靠着山壁立直了,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面无人色,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说是他,就连凌容与都一脸沉思之色,眸中暗流涌动,不知在想什么。
杜阮和黄黎的事虽然令人震惊痛心,真正叫人细思恐极的,恐怕还是流炎灵归阵和所谓的“念”。
三人中只有顾怀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也是他第一个回过神来,见凌容与微蹙着眉,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模样,像是当初在出泉宫中,遇见解不开的课业之时一般,不由心头一软,忽凑过去亲了亲他,在心中暗道,不用想了,这一次,我什么都告诉你。
凌容与若有所思地转眸瞧他时,他已放出了随行府第,转身冲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厅里高悬着一盏水晶吊灯,亮如白昼,茶烟袅袅,显得舒适又温馨。
吴百崖一场大惊还未回神,又被这奇特的装修风格小惊了一次,捧着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容与已轻车熟路地上了沙发,靠着软垫盘坐下来,顺手将顾怀圈在怀里,头抵在他肩上要了口茶,慵懒闲适的感觉驱散了萦绕在胸口的寒意,他微微吁出口气,指尖微勾,一一数道:“说来倒也简单,我们所见不过两件事。其一,众神不过傀儡,真神唯有一人,‘念’在他身上,此人是谁?‘念’有何用?其二,杜阮被日神所救,窃流炎自为阵,将黄黎转化为魔。他究竟想做什么?黄黎会为他所驱使么?”
吴百崖满脸沉重地摇了摇头:“万没想到,世间一切竟落在一位‘真神’身上,只望他托生之人,千万莫是个恶人才好。”
凌容与眸光微转,忽地一笑:“若我是杜阮,得知此事,定会千方百计,非让他成魔不可。”
是啊,顾怀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杜阮不直接杀了自己,却要废这么大的力气将自己转化为魔?
原来他真的知道,“念”在燕顾怀身上。
想到此处,他收回递在凌容与唇边的茶,自己抿了一口,压了压惊,缓缓道:“我想,他是真觉得自己在救人。”
“有时手段并非最要紧之事,目的才是辨别善恶的标准。”吴百崖神色怔忪,忽喃喃开口,“峰主所说,果然不假。”
凌容与